虽然是有约但野上对池田到底来不来却没把握。然而池田谦二五点钟时准时出现了。池田是个身高约一米六的小个子。胆怯的眼神从度数很高的眼镜片后面显露出来,野上立刻站起来走了过去。
“是池田先生吧?”
听到问话,池田害伯地点了点头。面对面坐下后,还不断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其实野上事先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占了座位,不用担心谈话的内容被别人听到。
“其实,我是这个。”
野上只让池田一个人看了他的警察手册。
“警察……”
池田在嘴里嘟哝着,绷起了脸,似乎更要隐藏心里的秘密。他生硬地问道:“有何贵干?”
从他的语气里,野上感觉到,他对警察的来访早有一定的思想准备,表情里多少带了些做戏的成分。
“池田先生知道一个叫正法寺美也子的女人吧。”
“只知道名字。”
“没有见过面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会知道名字呢?”
“当然了,报纸上有登载嘛。”
“不只是从报纸上吧?”
“其实,我接到过她的电话。”
对方的回答如此直率,反而让野上有些不知所措。
“电话?是什么样的内容?”
“说是想见我。我记得她是从福山车站打来的,说是马上要来三次,四点左右再给我打电话。”
“那是上个月九号的事吧?”
“是埃那时学校正放暑假,我一直呆在宿舍里。电话是先打到学校里,再打到宿舍来的。我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在宿舍里等着。”
“然后呢?”
“只有这些。过了五点钟还没有电话来,很令人生气。第二天,看了报纸才知道那个女人被杀害了。”
“那么,四点到五点,你一直都在宿舍里了?”
“啊,结果那一整天都在宿舍里。中间出去买过一次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大概是上午11点30分左右吧。对了,是那个女人来电话以后的事。”
“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您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能证明命案发生时,我不在现场?”
池田第一次笑了。野上这时才发现,池田看起来像四十岁左右的人,其实实际年龄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更年轻。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有三人能证明。那天,高中棒球赛里有本地的球队比赛,大家都聚集在宿舍的起居室里,刚好是三点到五点半吧。
当地队的成绩一直不好,中途有些人走了。我因为要等电话,所以从头看到底。”
“您的宿舍在哪里?”
“学校旁边的上原。”
从上原到车站大约有一公里。
(这个人是清白的。)
野上只能这样断定。
“那么,打电话来的女人没有说为什么想见您吗?”
“啊,没有。”
池田连连眨着眼(他在说谎——),野上立刻感觉到了。
“您是知道《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这本书了?”
“是埃”
“她是从尾道的谭海堂书店买的。卖给谭海堂的是您吧?”
“是啊,是我卖的书吧。”
“她好像是为了这本书而要见您的。她没有说吗?”
“没有。”
“连想见您的目的都没有说吗?”
“是埃”
“那不是很奇怪吗?一个陌生女性打来的电话,您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见面?”
“可是不管怎样,那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出事后,您没有向警察通报呢?您为什么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是条重大线索呢?”
对野上不停的追问,池田有些难于应付。
“确实,如您所说,现在想起来确实不对。可是,当时只希望不要被牵连进去。也正是因此,又引发了以后的案件……”“以后的案件?”
野上受到了意外的冲击。富永的案件是他准备的第二张王牌,现在却被对方先打了出来。
“其实,庄原的七坟原,一个男子被杀的案件……”似乎野上的思维总是赶不上节拍,池田又直截了当地提到了那桩案件。
“那个人打电话来,也是说要见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二号和八号两次。他二号打电话来是确认我是否方便。当时我告诉他,八号傍晚有空。那天是我当值,因此很闲。八号中午他又打来了电话,说是晚上8点左右来。可左等右等,最后还是没来……可是第二天,报纸报道了一名叫富永的人被杀时,我吓了一跳。当时我想也许是别人吧,可是年龄相符,而且以后他一直没有电话,那么应该是同一个人了。我好像被死神跟着似的,到处都充满着恐怖。”
“也没有向警察通报吧。”
“是啊,对不起。如果我向警察通报的话,那么前面的案件又会被扯进来,总之我不想有任何牵连。而且,谁也不会想到我与此事有什么瓜葛……对了,警察先生,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正如电话里所说,是从尾道的谭海堂那里听来的。”
“啊,果然如此。”
看到池田叹着气沮丧的神态,野上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知道是从谭海堂泄漏了风声,知道不能再瞒了。不然,肯定还会隐瞒下去。
“那么,富永先生没有说他要见你的理由吗?”
“啊,没有。说是见面后自然会知道。而且,我也没想到富永先生和正法寺小姐会有什么关联。可是,富永也连着被杀,我才注意到……怎么,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这个答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说吧,这一切都是因你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的书卖给谭海堂引起的。”
在野上严峻的目光威逼下,池田有些害怕了(这个人一定有些什么……),野上的疑惑更深了。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内容?”
“什么内容?与书名相同,是艺备地区残留的风土记的研究记载。”
“那么,后鸟羽法皇传说也有记载了。”
听到“后鸟羽法皇”的名字时,池田好像被戴上测谎器一样,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那当然有记载了。”
“被杀害的正法寺美也子小姐,对后鸟羽法皇传说非常感兴趣,还照法皇走过的路线旅行。她想见池田先生的目的,大概也是与此有关吧。池田先生对那个传说不是知道得很多吗?”
“啊,这不是自吹,这方面的知识,我还是有些的。我之所以在广岛县的高中就职,就是因为对这里的史迹、传说等感兴趣的缘故。其中以关于后鸟羽法皇传说是最具魅力的研究对象。”
“那么有趣吗?”
“请不要用‘有趣’这样轻率的字眼。研究是神圣的,它要耗费人的毕生精力。后鸟羽法皇是一代英杰,在他被历史的浪潮所淘汰的过程中,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当时的政治以及统治阶层同庶民之间的联系。虽说是传说,但它是通过一个个残缺不全的片断来表现当时的掌权者和丧权者之间的纷争以及在他们斗争的狭缝中痛苦挣扎的劳苦大众……”野上注意到,说这些话时,池田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说起来,那条迁都的路途只能以‘传说’的形式流传下来的本身,不就说明了当时的中央政权——势力强大的镰仓幕府对残存的京都势力的代表后鸟羽法皇怀着相当的恐惧吗?幕府的真意是用“假法皇”走正规的路线,而却让真法皇从尾庄街道潜行,以避开地方豪族的眼线。当假法皇平安渡过隐歧后,才公布真法皇的迁徒路线,这种做法正说明了幕府对法皇的害怕,同时也证明了法皇的威严和伟大。承久事变后,统治吉舍、三良坂一带,也就是所谓的三谷十二乡的和智氏。和智氏原来住在武藏国的广泽,后奉幕府之命搬迁定居于此。也说明了当时的幕府对地方政治的控制和对情报的封锁是何等的严厉。
“可是,事实的真相却依然在民间点点滴滴流传至今。换句话说,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流传。例如,高野盯有一座叫功德寺的古寺,据说法皇曾在那里过过冬,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越过王贯岭到达出云。当然,这作为传说是很容易的解释。可是,古寺里的据说是法皇御笔的‘万藏院’的御匠、法皇用过的笔砚、带挂金镶银的碗筷、衣服等等,这些东西却不能简单地付之一笑的。”
“请等一下。”
乘池田停顿的一瞬间,野上举手止住了他。照此下去,池田还会没完没了地说个没完。池田好像被什么迷住一般,在谈论历史时,似乎换了一个人,单薄瘦弱的身体里充满了精力,原本怯生生的他现在充满了自信和激情。
“我对你的话,确实很有兴趣,只是现在不是倾听的时候。无论如何,一个月里有两个人被杀,而被杀的人都试图与你接触,这似乎不太正常吧?”
野上刚说完,池田就突然像触电似的,神情完全萎掉了。
“我不认为二人与你完全无关。怎么样,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我也没理由知道埃”
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这一线却很难突破,野上做出了判断。
“那么,九月八号的晚上,你在干什么?”
“九月八号?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是当值。”
“就是说,你一直在学校里了?”
“是的。”
“是一个人吗?”
“是埃这是规定。”
“没有外出吗?”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孩儿,老往外面跑。”
可能是打算开玩笑吧,池田刻意地笑了一下。
“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吗?”
“怎么可能有呢。”
“那么,就是您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了。”
“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您不会说,是我杀了富永吧……”“不,这只是可能性的问题。”
“太过分了。第一,那人是在七坟原被杀的嘛。我怎么能去那里,我又没有车。”
“什么方法都可以去,骑自行车,走也是能走到的嘛。时间不是很多吗?”
“您不是开玩笑吧……”
说到一半,池田突然“氨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富永先生的死亡时间是八号夜里12点左右吧!”
“是的,正确的说,是九号午夜零点到两点之间发生的。”
“那么,那个时间有几个人能为我作证。”
“几个人?”
“是埃而且都是些可以信赖的人。”
“哦,是谁呢?”
“三次警察署的警察们。”
池田似乎心情好了许多。野上惊讶得合不上嘴。
“其实,那天晚上发生了个小小的盗窃事件。12点左右,我正在巡逻,注意到走廊的窗户开了一个缝,9点钟来时窗户还关着。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报了警。调查下来,确实有人入侵的痕迹,虽然被偷走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警察的搜查却花了不少时间,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左右才结束。”
“我想起来了。”
野上苦着脸说道:
“是考试卷子被窃事件吧。”
“是的。那么,那个时候你也……”
“不,那时不是我值班。不过我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后来校方要求不要当做案件处理,才做了了结。”
“反正盗窃的是一个学生,校长对此已做了裁决。我也感到有些责任。”
“我知道了。”
野上唐突地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是吗。那么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不是三次就是庄原署还会再传唤你,请暂时不要离开此地。如果去旅行的话,也请先与我们联络一下。”
野上一把抓起桌上的账单,也不顾身后的池田,匆匆向门口收银台走去。付了钱,跑出了店门。天上没有任何星星。
第二天,野上查阅了九月八号夜晚的事件簿。池田说得没错。记录是110在晚上11点52分接到打来的电话,警车到达高中时,是零点整。
这个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真是无懈可击。可是,正是因为太完善了,反而令野上起了疑心。
为什么,只在那晚出现了盗窃呢?而且与富永被杀的时间又完全符合,让人觉得太不可信了。盗窃案发生得太巧了,好像小偷是为了给池田立证,而入侵学校的。
不管怎样,池田谦二这个人,初见面时给人一个胆小如鼠的印象,可是关键的地方却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手想说什么,还不时主动出击。
那天晚上回家后,野上对妻子智子说:
“我需要你帮忙,”
“啊,真是少见哦。”
智子睁大了眼。
“附近有没有三次东高中的学生?”
“有埃藤井家的信浩好像就是的。”
“是吗?那么去问问那个孩子,学校里教历史的池田谦二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田先生?那个人怎么了……”
“啊,不要管其他了。帮我问一下行吗?”
第二天,就有了回应。
“池田先生是个非常认真的老师。从早到晚都在研究历史,比学生还要努力。没什么人缘,在学生中的印象也比别的老师差些。现在还是独身一人,照这样,没人肯嫁他了。”
“是么……”
和想像的一样,野上灰心了。怎么看那个人也不像会杀人的凶手。可是,正法寺美也子与富永隆夫确实是为了池田谦二而来三次的,都被杀也是事实。池田与此无关是绝不可能的。
(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东西,马上就会揭下他的假面具!)野上默默地在心里发了誓。
三次市的街道由流经这里的马洗河分成了两大块。西面的一大块是天正十九年(1591年)三吉广高建成比熊山城以来形成的城下街,街道整体被称作“三次町”。而东面的一大块则被称作“十日市町”。与城主所在地的五日市相对应,三次町自古以来就以周边街道而闻名,那里设立有市场,民众的活力一直流传至今。现在作为商业中心,从三次车站往北展开,非常繁荣昌盛。
在十日,市町的东端是上原,三次东高中就建在这里。以前在旧制时是初中学校,战后改制成了男女共学的高中,在当地是屈指可数的名门学校,不仅在三次市内,邻近的乡村子弟都闻名而来,现有在校生一千二百五十名。
和大都会的学校不同,这里拥有大量的土地,校园十分宽广。教学区里有新旧四栋教学大楼,还有现代化设备齐全的体育馆、综合体育场等等。
生物教室是一所木结构的旧房子。除此之外化学教室、美术教室、农林教室等要做药剂等实验、实习的教室,全都被安排在了设备简陋的旧校舍里,其中又以生物教室里的环境为最差。也许是因为在最靠北面的缘故吧,校舍损伤特别严重,教室的两扇门都坏了,被学生们称之为“打不开的房门”。
确实,这个名称多少给人些恐怖感。教室的架子上一直放着泡在酒精瓶里的各式各样的动物标本,有时还会放有解剖到一半的白鼠。不要说女生,就是男生一个人进教室,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高一·二班的生物课是在上午的第二节课。9点30分,两个男生说笑着,同往常一样,合力将沉重的门打开,大踏步地跨了进去。
瞬间,他俩发现在教室的一隅放置的人体骨路模型旁吊着一个人的身影。
“是谁在恶作剧!”两个不约而同地都这么想到。
虽然这样的光景多少让人有些意外,可他们并没有感到恐怖,嘴里还嬉笑地嚷着:“那,那是什么呀!?”
真正感到恐怖的是第三个走进教室的学生。他惊恐地叫道:“有人上吊!”
“是Gamepass。”接着又有人叫道。
“GamePass”是历史教师池田谦二的绰号。
三次署一接到报案,立即出动了刑事科的全部警员。野上已禁不住全身打战,学校方面最初就以“自杀”的判断通报警察署的。
(怎么可能是自杀呢?)
在警车里,野上祈祷着。如果池田的死是自杀的话,野上自己的处境就很不利了。自杀的动机起码可以被认为是,由于野上的严厉追究引起的。如果池田本人与两件杀人案有关系的话,野上就更说不清了,他无疑将成为整个舆论关注的对象。而且池田的死肯定会给前面的两桩命案的调查带来负面影响,因此,野上更加确定池田的死不是自杀。
(池田一定是被除掉的!)
野上后悔为什么不能预测这样的事发生呢?
美也子被杀了,富永也被除掉。对凶犯这种残忍冷酷的做法,应该有所预测啊,然而事实上对池田的安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询问池田后的两天来,自己也没有任何作为。虽说在搜集新的材料,但是疏忽了保护措施。如果自己能果断地提出对池田进行正式调查的话,肯定能问出些什么有利于破案的线索。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做?真是太愚蠢了。
发现有人上吊后,全校的教师和学生都赶到现常五六位强壮的男教师上去解下上吊的绳子把尸体放下来,随后又有许多围观的人走来走去,现场一片狼藉,保护措施做得很差。
“他妈的,怎么搞的……”
野上蹲下,将绳子拿起来仔细地看着。这是一根很普通的捆包用绳,实际上也确实捆过东西,能看到绳边有的地方因摩擦而起毛。
“野上,请让一下。”
鉴定课的人拿着相机说道。野上退到了一边,闪光灯就亮了。第二次闪光时,野上注意到绳子上有银色的光一闪而过。可是走近了却什么也看不到。
“喂,这个角度再闪一次。”
借着这次闪光,野上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的位置。
“呵,是鱼鳞埃”
再仔细看,麻绳的纤维里夹着不少鱼鳞。野上请鉴定课注意提取鱼鳞。或许是捆包运送什么鱼时用的绳子。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也没有遗书,对此警察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所有状况又让人觉得这是自杀,学校方面更是做出这种判断。刑侦人员将遗体安放在值班室,擦去了死者脸上留下的污泥,对死者行了礼。本来应该留在地上的足迹,也被围观的人踩乱了。鉴定课的人无法提取脚印,只能无奈地叹息,被用来垫脚的椅子上留着几个与池田的鞋底相同的足迹。足迹的脚尖和后跟的方向,最初的和最后的转了180度,完全相反。似乎这也可以解释,池田最初登上椅子,将绳子扣在柱子上的铁钩里,再背对柱子踢倒椅子的一连串动作。
“标准的自杀现常”
森川系长断定道。
参加验尸的长谷川医师也没有异论。只有一个人——野上刑事部长积极地发表疑问:“系长,请慎重搜查后再作结论。还有他杀的可能性嘛。”
“那当然了,什么可能性都有嘛。”
森川不解地看着异常热心的野上,野上却无法回答。解释只会使自己的处境变得很糟。弄得不好,不,即使是现在,也会成为被处分的对象。啊!事情搞大、搞糟了,但野上又不希望将上吊作为自杀来处理。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交错着各种想法。
正如野上所担心的,警察署确实将此案作为自杀来处理了。解剖的结果,没有发现使用药物和有什么外伤,衣服上也没有在争执过程中扯破的痕迹。由此可以断定,十之八九是自杀。
问题是自杀的动机。这次的“自杀”没有遗书。而没有遗书的自杀,自然会有他杀嫌疑,这是搜查的常识。要断定自杀就必须有分量相当于遗书的物证。可是,怎么调查也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最近的池田先生似乎有什么心事。”池田生前的几位同事对警方这样说道。
“时常一个人发呆,还不断地叹气,显得很疲劳。”
“大概是失恋了吧。”
“不。可能是为了债务什么的伤脑筋吧。”
“是啊,最近奇怪的电话很多。他听电话时,又怕被别人听到,说话都很小声。似乎害怕什么似的。”
去宿舍的警探也收集到了类似的情报。他住的房子以前是浅野藩的分家重臣的大宅。现在将一部分改造成机关和住房。由于房租便宜,学校的单身职工都愿意住在这里,再加上房东夫妻照顾周到,凡是调走的前任都会推荐给后辈,以至于来这里租房的人从未间断过。
“最近池田先生的样子,确实不同一般。”
房东夫妇异口同声地说道。
“电话也多了。以前,那位先生下课以后就会直接回来,有空就在家看书。可是最近一向一到晚上就跑出去。近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吃饭时也像没有食欲似的。”
对池田谦二的死,桐山警部最初采取了不主动的姿态,当这些情报相继收集到后,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他命令县警的警探们协力调查,这样一来,原来的三次车站杀人事件只好放置一边。桐山坐镇指挥搜查时,确实是与众不同。到目前为止,一直注视着学校、宿舍及交友关系的警探们,被命令去咖啡店、餐馆、酒吧等地打听有关情况。说来也是“观念的改变”吧。旧式警探当的时间越久就越注重搜查现场,一般都从有关系的人以及看得见的东西里寻找线索。而对那些完全无关的场所往往会忽略掉。
“在学校、宿舍里的交往,是池田的表面部分。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令他死亡的部分,也就是阴影部分,要从这些与案件无直接关系的地方着手。”
桐山对年轻的警探们这样指示道。这种与众不同的思维确实令人叹服。不少警员对桐山警部心服口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一位警探很快就得到了一份有价值的情报。池田死的前几天,在咖啡店里出现过,与一位男客做过长时间的交谈。
这些话传到野上耳中时,野上不得不摊牌了。针对“咖啡店的男客”的搜查,早晚会将火烧到自己的脚下,而且对手又是桐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坦白的好。
野上乘桐山不在的时候,来到了森川警部助理的面前。
“系长,我有话同您说。”
“怎么了?那么严肃。”
“其实,是关于在咖啡店里同池田会面的男客的事。”
“你知道了吗?”
“是埃啊,不。其实,那个人是我。”
森川目瞪口呆,双眼直盯着野上。
“什么?!”
“与池田在咖啡店里约会的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正法寺美也子的案件,那天我对池田进行过简单的调查。”
“等一下,这个可是头一次听到。”
“原打算等情况再明朗些时再向上面报告。”
“可是,这不是游戏,搞不好会违反纪律的。”
“是。非常抱歉。”
“怎么,你是明知故犯埃野上,你是怎么了?这可成了问题,不叫科长不行埃”森川匆匆忙忙拖着野上来到了刑事科长落合的面前。
此后,野上度过了他终身难忘的屈辱日子。
在搜查的过程中,野上知道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这本书的存在,还进一步直到了有池田这样一个人物,这些事实却是可圈可点的。
可是,这些经过都没有向上司汇报,当搜查主任桐山要求汇报时,他却明显地目无长官,还做了虚假报告。这些独来独往的行为已违反了警纪,其错误要远比做出的成绩大得多。
对野上来说,最不幸的是,自己单独搜查的结果,使重要参考人池田自杀身亡,从而失去了破案的线索。
不管野上的搜查手段如何,却从侧面逼近了案件的核心部分。按状况是可以考虑,池田与正法寺美也子及富永隆夫的案件有关联的。正因为有这些疑点,池田作为活着的证人,应该在当局的管理下受到“保护”。如果搜查是有组织地进行的话,当然就可以在更早的阶段要求池田交代,对他的供述寻找证据,加快查明真相的速度。而且,身边一直也会配有警察跟踪,除了保护他外,还可以预防他逃跑、自杀以及隐藏证据等等。
单独搜查,而且还是违反搜查规定的私下调查,引来了重要参考人自杀的悲剧。
“为什么这样做呢?这可不像是野上你干的事啊!”
森川警部助理不断地顿脚,惋惜万分。野上本来就具有忠厚、不张扬的性格,这点森川知道得很清楚。办案时,他的搜查的方法也是很执著,往往去拘泥于谁都不注意的小地方。他十分热心于本职工作,对命令总是忠实地执行,彻底地调查,非常能干。说来是一位理想的警官。
“是不是着了魔了?”
不仅是森川,大友署长以及所有警官们都有这样的想法。
野上对自己单独行动的解释是,自己对基本情况判断的失误,此外再也没做其他任何解释。当然,真正的动机是为了要让桐山难堪,这种小孩子气的理由实在说不出口。
桐山警部将这件事当做三次署内部的事情,自己完全站在旁观的立场上。应该说他是在旁看笑话。但同时他又叮嘱大友署长,对由于野上的行为对案件搜查造成的重大障碍的事实,应按程序进行确认定性。当然,这件事已经由下向上汇报到县警署本部长处。由此,如果搜查不能顺利结案的话,责任在于素质差的搜查员及其直属管理者三次署的干部身上,桐山自己是没有任何闪失的。这似乎正同桐山当初的打算相符,达到了他“最希望的结果”。
池田的“自杀事件”被一致认为同富永隆夫被杀案件和三次车站的杀人案件有关联,因此解散庄原署的专案组,将搜查统一在三次署的专案组内进行的呼声甚高,并通过大友署长向县警本部提出了请求。结果按桐山的主张,撤消了庄原署的专案组,将派在那里的县警警探暂时归桐山指挥。
另一方面,对野上巡查部长的处分也没有决断,大友令他在家反省,署内对野上持同情观点的人居多。不管结果如何,野上能接近案件真相的功绩应予承认。对大友来说,自己一直处在被桐山煽动的处境上,对此他自然会感到不快。在家反省的处理是大友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万全之策。
池田谦二的死,将原来缺少线索的两桩案件的搜查,又推进了死胡同。庄原署搜查和三次署的一样,没有任何结果。两个专案组合并后,搜查更没有进展。
《合并,再解散?》
口无遮拦的新闻界的记者们,早早地暗示了搜查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