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子像享受余味似的一直摸着聪美的大腿。聪美若无其事地甩掉了他的手,用搭在椅子上的浴巾裹住了身体。她坐在镜子前面,从包里掏出木梳,开始梳头。纠结到一起的头发传出了被拉断的声音。
男子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去取桌上的香烟,拿一支叼在嘴里,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了。他是一个喜欢用便宜货的吝啬鬼,这一点,聪美刚开始和他交往时就知道了。
“上次的事,你考虑好了吗?”他把两个枕头摞在一起靠在上面问。
“什么啊?”她梳着头发。
“你忘了?就是同居那件事。”
“哦。”她当然不是忘记了,她只是想回避这个话题,“如果我们那样,你的孩子能保持沉默吗?”
“没关系,那小子也是大人了,而且最近很少回家。自从我老婆死后,他就这样,不管我做什么,他从不说三道四。”
“是吗?”
“喂!聪美。”男子把香烟放到烟灰缸里,在床上前匐着靠了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就和我一起住吧!我每次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钟,也想永远不离开你。”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但是……”
“那就好办了,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还有上次你借我的钱也一笔勾销了,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
“嗯,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呀!啊?难道你……男子紧紧地抓住聪美的双肩,“你还有别的男人?”
“没有!”聪美对着镜子中那张脸笑了一下。
“说真的。如果你又有了别的男人想和我分手……”
“那就把钱还给你——我知道啦。我一直很感擞你的思情,我不会背叛你的。”
“求求你,就答应我吧,我这种男人,一生气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做出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势。
内藤聪美在向杉密集的居民区的一栋两层公寓里租了间房。她住在二楼的最前端,房屋布局是一室一厅。
在她上楼的时候,停车场的阴暗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聪美!”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黑暗处的是田上升一。
“吓死我了,你干吗站在这儿啊?”
“在等我亲爱的聪美啊!”
田上的口吻依旧那么暖昧,让聪美很反感。
“别总随便来找我!有什么事,上班再说吧。”
“但是……”田上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今天你不是说下班之后和我在小卖部见面吗?”
“啊,”聪美用手掩住嘴,“有这回事吗?”
“早晨你说的。”
“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你一会儿能陪陪我吗?喝杯茶什么的?”
“一会儿?明天行吗?我已经很累了。”
“就一会儿。”
田上的眼神像在倾诉着什么,这让聪美很郁闷,但是她心里的确也有让他白白等候的内疯感。她还记得自己欠这个人钱呢。
“真的只是一会儿吗?”她问。
两个人进了车站前面的咖啡店,田上点了咖啡,聪美点了百威啤酒和薯条。
“快说啊,我真的很累。”她语气很生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咬着薯条。
田上喝了口咖啡,直了直腰。
“希望你接受这个。”
他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看看啊!”
聪美心想真麻烦啊。她拿过盘子,拆开包装,看到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我自己做的,趁班长不注意的时候。”田上高兴地说。
“哎呀,好精巧啊。”
戒指上装饰着小花朵和叶子的图案,聪美心想,如此俗气的设计也只能讨那些小姑娘的欢心。
“你了解我的心意吧?”田上说,“我希望你和我起回新泻,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
聪美白了他一眼,打开包,拿出一盒万宝路,她早就听过这段台词了,没有丝毫的惊奇。
“回到新泻又能怎么样呢?”
“我老宅在那里,我爸说,马上就要让我继承家产了。”
他用了“老宅”这种老掉牙的说法,还真和他这个人相配!聪美觉得很有趣,他应该只有二十五岁。
‘我应该已经拒绝你好几次了吧?我目前还没有和谁结婚的打算。”
“你别说这样的话,认真考虑一下吧!”我绝对会给你带来幸福的。为了聪美小姐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田上仿佛祈祷似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男人都是这样呢?聪美变得很郁闷。这个田上也真是,只发生过一次肉体关系就认定自己是他的女人了。
但是这个男子还是很容易甩掉的,真正麻烦的是那个人啊。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聪美眼前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脸。
“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田上问。
“什么别的理由?”聪美侧过脸来,吐了个烟圈。
“就是不能结婚的理由啊。”
“这个啊……”她刚要说没有,马上就把嘴闭上了,烟灰掉到了烟灰缸里,“是这样的,也不能说没有。”
“是什么事情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吩咐。”田上把身体向前探去。
看到他如此认真的表情,聪美突然想戏弄他一下。
“那么,为我杀个人吧!”
“啊?”
有个男人总是纠缠我。要想和他断绝关系,就一定要还他钱,但是那笔钱我是无论如何都还不起的。如果不和这个人了断,我就无法考虑结婚的事。”
“这……”不出聪美所料,男子的脸变得煞白。
聪美忍不住笑出声来。
“开玩笑啦,我才不会想到杀人的事呢。”
田上僵硬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真的是开玩笑吗?”
“是啊,我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聪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聪美返回公寓时,已经午夜1点多了。
和田上分别之后,她的心情变得乱糟糟的,于是一个人去喝酒。她在吧台边一坐。就不断有男人上来搭讪,可是他们的衣着都透着一股穷酸气。
她倒在床上,旁边的衣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名牌时装,都怪它们啊,它们就是把她拉入今天这种窘境的罪魁裾首。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她拿起话筒。
“喂,喂,是我。”听得出是田上的声音。
“啊你还有什么事?”
“嗯,那个……”田上支吾起来。
“什么?我很困了,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啊,对不起,那个,刚才你说的那件事,真的是开玩笑吗?”
“什么?”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让你很烦,那就杀了他吧!”
“……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真想杀他的话,我有个好办法。”
“好办法?”
“嗯,看起来绝对是因病死亡的,即使警察认定是他杀,他们也绝对找不到任何线索。”
“真的吗?”
“所以,如果聪美你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晚安,别耍我了。”她挂断了电话。
2
高崎纪之大约过了五个月之后,才回到自己江东地区的家。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回来。即使在给母亲做法事让他回来的时候,他也借口说大学的学习太忙而敷衍了事。对此只是高中毕业的父亲丝毫没有一句怨言。
纪之对父亲邦夫恨之入骨,因为只要老婆孩子花他一分钱,他就会喋喋不休,可他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乱花钱却从来不心疼。
每当妻子责备他的时候,他一定会说:“真烦人,你以为这钱都是谁赚的啊!”
邦夫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就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独立经营了一家超市。
纪之觉得母亲之所以死得那么早,全是团为嫁了这么个臭男人!连这次安葬妻子,邦夫也是尽可能地少花钱。
纪之现在把户口落在了吉祥寺的一所大学里,虽然离家很近,回去艰方便,但他还是一个人住在学生公离里,因为他觉得。每天和父亲见面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邦夫每月给他的生活费,交了房租后就所剩无几了,幸好这两年多来他一直在做兼职。
既然有一个如此吝啬的父亲,那么他这次回家来当然就不是为了要钱。他回来只是为了取几张光盘片。
溜进大门时,他看了看手表,刚过下午两点。平时这个时候,父亲应该不在家。
他拿钥匙开正门的时候,钥匙拧不动了,他试着拧门把手,门很顺利地开了。他咂了下舌头,暗想:怎么回事?难道爸爸回来了?
下次再回来的话太麻烦,所以他还是迈步进去了。他注意倾听周围的动静,想推测出父亲此时在哪间屋子里,但他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上了楼梯,来到自己在二楼的房间,他把需要的东西都放进手边的纸袋里。他想,要是幸运的话,自己不用和父亲见面就能顺利拿走东西。
他塞好东西,悄悄下了楼。屋子里此时不像是有人。
经过走廊时,他不经意地朝半开着门的冼手间里望了一下。这里是浴室的更衣室,洗衣机上面的筐里放着些衣服,好像是邦夫的。
纪之歪了一下嘴角:白天泡澡,还真悠闲!
他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想就这样悄悄离开,于是蹑手蹑脚地向正门走去。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纪之急忙穿上鞋。
为了防止洗浴期间有电话来,洗手间的墙壁上安了一部无绳电话分机。
没有人接电话,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
纪之回头看了看浴室,心想,他不应该听不到电话铃声啊!那就是说他既不在浴室里也不在家里。
纪之脱下鞋回到走廊,打开无人接听的电话留言,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是00不动产的森本,前几天我们说的那件事,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我以后再和你联系。”之后是“叮”的一声电子音。
纪之向浴室里看去,发现灯还亮着。
放在筐里的衣服是邦夫的,没错,那件没品位的粉色衬衫也很眼熟。
他看了一眼脚底下,发现有只手套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只很脏的工作手套。纪之叉歪了下头。他知道,父亲所从事的工作根本接触不到机械油什么的。
他推开浴室门的时候,看到邦夫正躺在细长的浴盆当中,两腿伸直,双手故在身体两侧,头靠在浴盆的边缘上,身体很不自然地弯曲着。
纪之赶紧关上门,摘下无绳电话机,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但并不是因为恐惧或者受打击。
充斥他头脑的只有一个念头:梦寐以求的好事终于在现实中出现啦!
3
鞋底摩擦体育馆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有时候也会发出“咚咚”声。那种向前迈步的声音令草薙特别怀念。
正在进行的是双打比赛。汤川所在的一队正在发球,球刚好过网,恰巧落在得分线前面。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发球!对方把球用力打回来,汤川的搭档从后面解围,然后又是几个漂亮的对打,突然来了一个绝好的机会,球飞到了汤川前面。
他敏捷地挥了一下球拍,羽毛球在一瞬间落到了对手前面,对方愣在那里一动没动。
裁判宣布比赛结束了,两队球员微奖着握握手。汤川走上来的时候,草薙轻轻地扬了扬手。
“真不愧是你啊,水平一点儿也没下降。我想你会用一个扣杀来决胜,没想到却是切球……”
“是扣杀,我打的是扣杀球。”
“啊?但是……”
“看这个,”汤川把拿在手里的球拍递给草薙.草薙发现球拍中间断了根弦,“刚才球恰好打在断弦的地方。你看着像切球,实际上……过去那个有名的选手如今也不行啦。”
草薙眉头紧蹙,自己也挥了两三下球拍,感触颇深啊。
“偶尔打一下羽毛球不好吗?在警察的练功场里总练习柔道和剑术多无聊啊。”汤川一边用毛巾擦身体,一边说。
“警察的格斗训练,可不能和你这物理系副教授的一时娱乐相提并论。不过也好,下次你当我的对手,咱们一起打打球。今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
“从你脸上看得出,你又被什么麻烦烦缠住了。”
“嗯,要说麻烦,的确也很麻烦。”
“所以你又来找我商量,对吧?”
“不,我这回想找你也没办法,这和你的研究领域不同。”
“领域不同?”
“嗯,怎么说呢,我想,这次的案件和医学有关。”草薙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本案死者的。”
“要说什么是安乐的死亡方式,或许,泡澡的时候死去便是其中之一。但选择在卫生间内,我觉得这是他整个不幸人生的缩影。”
“看到照片里的尸体,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是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外伤……胸上这颗像痣的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草薙重新端详了一下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具尸体浸泡在浴盆里的景象。死者名叫高崎邦夫,家住江东区,是一家超市的店主。
首先发现死者的是他的儿子,但他没有马上联络警方,而是先给熟悉的医生打电话,请他到家里来。也就是说,那时候他的儿子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他杀。
高崎邦夫的心脏不好,知道这件事的医生说,在他接到通知的时侯,就猜想,或许是心脏病发作了。但是当他看到尸体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于是马上报了警。
辖区内的警察前去侦察,搞不滑楚这种奇怪的死亡到底是怎样造成的。是疾病,还是他杀?他们的负责人马上又和草薙所在的厅联络了。
厅里马上派出刑警和几名搜查员,草薙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警官们有什么高见呢?”汤川意味深长地问。
“首次遇见这种尸体——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呵!”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死者在洗澡的时候突发心脏病,导致猝死,因为没有格斗的痕迹,这种解释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但是的确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就是胸部这颗痣。”草薙手指着照片说。
在高崎邦夫胸部的右侧,有个直径约十厘米的痣,呈灰色,看起来并不像烧伤或者内出血后的淤痕。他儿于证实说,这个地方以前没有什么痣。
“解剖的结果更让大家吃惊。”
“什么结果?别委关子了,快告诉我。”
“灰色部位的细胞已经完全坏死了。”
“坏死?”
“当然了,人死以后皮肤的细胞会马上死掉,但是在有痣的部分,细胞的坏死并不属于这种类型,我觉得它们好像是在瞬间被破坏掉的。”
“瞬间?!”汤川把擦完身体的毛巾塞进运动背包里,“有这种症病吗?”
“负责解剖的医生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
“是不是使用了什么药物?”
“尸体被检查了很多次,没有发现药物,但也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药物。假如没有这颗痣,死者一定就是死于心脏麻痹。”
“要想人为地导致心脏麻痹,也不是没有办法。“汤川嘟囔着。
“你是说触电吧?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方法就是把连接电线和插座的插排放到浴盘里,但是这种方法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了解得不是很详细,但这好像和电流的路径有关。”
“两个电极之间距离最短,电流密度最大,要真用电来杀他,就必须把电极放在心脏两侧。”
“但是专家们又说,即使是触电而死,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痣。”
“你又一筹莫展了吧?”汤川笑着说。
“所以想调节一下心情,来找你啊!”
“不管你为什么来,我也还是这张脸。”
“你一会儿还有约会吗?没有的话我们喝一杯怎么样?”
“我随便啊,倒是你方便吗?发生了那么棘手的案件。”
“还不确定是否算案件呢,所以没什么的。”草薙说。
两人来到了学生时代打完羽毛球后经常去的那家酒馆。老板娘还依稀记得草薙的模样,说很想念他。听说他现在是刑警了。她显得不可思议地说:“你着起来那么温柔哦,工作和外表点也不匹配啊。”
叙了一番旧之后,话题又回到了刚才说的奇怪死尸的问题上。
“那个超市老板有什么导致他杀的动机吗?”汤川边往嘴里送生鱼片边问。
“据他儿子讲。他被嫉恨的可能性很大。他从小白手起家,最后拥有了这样一家超市,所以在金钱上极其吝啬。但是,他儿子并不知道什么具体的事情。”草薙回答之后,开始咬柳叶鱼的头。
“除了这个谜般的死因之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算是奇怪的地方。根据死亡时间推测,案发时间大概是在发现尸体的前天的午夜10点到凌晨1点,这是正常的洗澡时间。屋子里没有遭抢劫的迹象,也没有厮打的痕迹。但有一点令人费解,正门居然没有锁。死者高崎邦夫的妻子在五个月前刚去世,从那以后他一直独居,按常理推测,他洗澡前应该锁好门才对。他儿子也说,他在这方面一直是很认真谨慎的。”
“也许恰巧那天忘记了呢?”
“也有道理。”草薙点了点头,喝了口啤酒。
汤川边往草薙的杯子里倒啤酒,一边哧哧地笑起来。
“干吗?怎么了?这么讨厌。”草薙说。
“啊,对不起,我在想,从这种情形来看,如果有貌似嫌疑的人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草薙给汤川倒酒。
“你不是连杀人方法都没搞清楚嘛,无从下手啊。如果那个嫌疑人说‘好吧,警察大人,如果你说是我杀的,那你就告诉我,我是怎么杀死他的?’你该怎么办呢?”
听到汤川这个半带嘲讽的问题,草薙皱起了眉。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才不打算回调查室去插手呢!”
“啊,这是明智之举啊!”
两个人喝光了四瓶啤酒,起身离开了。在走出店门的时候,草薙看了看手表,刚过9点钟。
“我们换一家接着喝,怎么样?”草薙说,“偶尔去去银座也不错哦!”
“也不错?你发临时奖金了吗?”
“在银座有一个死者高崎经常去的店,我想去看看。”
在高崎家的邮筒里,有那家店寄来的信封,信封里是账单。他儿子纪之断言:“那么吝啬的父亲,如果只是喝酒的话,不可能花那么多钱。”这么说来,很可能在那家店里有让他着迷的小姐。
“我刚想说,要是你请客我就去。”汤川开始找上衣口袋里的钱包,“偶尔在应酬上浪费点钱也没什么,何况我们都还没有令人麻烦的家庭。”
“真该早点组建个值得守护的家庭啊……”草薙轻轻拍了拍汤川的后背。
4
店的名字叫“离奇”,内部装修得很高雅,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在微微昏暗的灯光下,并排放着很多张桌子。
两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朝他们的桌子走来,问:“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是高崎先生推荐我们来的。”草薙一边用手巾擦手,一边说,“高崎经常来吧?”
“啊?高崎?”女孩睁大了眼睛有点吃惊地问。
“就是那个开超市的高崎啊。”
“啊?”女孩交替看了看草薙和汤川的脸,然后把身子靠前小声地对草薙说:“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高崎先生,高崎先生他……”女孩小心地环颇了下四周,接着说,“死了。”
“啊?”草薙故意很夸张地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就在两三天前,”
“我完全不知道啊。喂,你知道吗?”草薙做戏般地问汤川。
“头一次听说。”汤川面无表情地回答。
“怎么死的?是生病吗?”草薙问那女招待。
“这个还不清楚,听说是心脏麻痹吧,好像是他儿子发现的,说是在家洗澡的时候死的。”
“你知道得还挺详细啊!”
“是报纸上报道的,我们老板娘特别惊奇地拿给我们看。
“哎呀!”
草薙也知道在发现尸体后第二天的早报上,刊载了关于高崎邦夫离奇死亡的报道。
“你们和高崎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酒肉朋友而已啦。但是连他死了我们都不知道,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吧。”草薙说完这些话,喝了口加水威士忌。
“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工作?普通的工薪族呗。他可不一样啊,人家是帝都大学物理研究所的年轻副教授,将来肯定是诺贝尔奖的候选人。”
听到他这么介绍汤川,女孩们不禁“哇嚷”地惊叹起来。
“好厉害啊!”
“没什么厉害的。”汤川很冷淡地说,“我可成不了什么诺贝尔奖候选人。”
“别谦虚了,你不如给她们看看你的名片吧!”草薙说,“如果她们不信的话,多遗憾啊。”
这是让他帮忙麻痹这些女孩的暗号。汤川察觉到这点之后,勉勉强强地把名片递给了女孩们。
“好厉害啊!物理学院第十三研究室,那里研究什么啊?”
“相对论和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对牛顿理论进行展开性研究。”
“啊?那是什么呢?听起来好复杂啊!”
“它们对一般人而言,如粪便一般毫无意义。”汤川表情并不幽默地说道,然后把加水威士忌送到了嘴边。
“高畸来的时候,是你陪他吗?”草薙问其中一个女孩。
“曾经在一起过,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和聪美在一起。他很喜欢她。”
“哪个女孩?”
“椅子上穿黑衣服的那个。”
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有个穿黑色迷你套裙的女孩正在陪别的客人。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笔直的秀发直垂到肩膀。
“一会儿,你能帮忙把她叫过来吗?”
“好啊!”
为了放松聪美的警惕,草薙和她也重复了刚才的对话,最后还成功地打听出聪美原来就是她的真名,并且汉字写法就是聪美。
“可惜啊,真是世事无常啊。那么健康的高崎兄居然在洗澡的时候猝死了。”草薙很大声地叹了口气。
“我也吓了一跳。”聪美回答说。
“你也是通过报纸知道的?”
“是啊。”
“哦,真让人震惊。”
“啊,真难以置信。”聪美徽微撅着嘴说道。
从她说话的样子和她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懒洋洋的人。她化的妆很浓,现在无法看清她的神情。草薙想,要是在白天,很多男人都会被这种样子强烈地吸引住。但是和罪犯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经验告诉他这种女人不一定任何时候都是这般慢悠悠的。
草薙仔细观察了聪美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烟的样子。她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都戴着戒指。
“小姐,你白天都做什么呢?”汤川突然从旁边问道。
“啊,白天啊?”
“你一定还有别的工作吧?”
或许是由于汤川的问题里有不容分说的意味,聪美点了点头。
“你是做什么的?”草薙也问,“是普通的白领吗?”
“是啊。”
“你所在的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呢?”汤川问,“制造业,也就是工厂吧?”
聪美惊异地眨巴着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物理学的基本常识。”
听了汤川的回答,就在聪美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然后,她说了声“告辞”,就离开了座位。
草薙立刻用手绢把她刚才放在桌上的一次性打火机拿起来。上面还印着“离奇”这家店的名字。
“在案发现场还发现死者之外其他人的指纹了吗?”汤川好像明白了草薙的目的,询句道。
“有几个。”草薙一边回答,一边把用手绢包好的打火机揣到怀里,“即使是他杀,现在的罪犯也不会愚蠢到留下指纹的地步,所以根本没用。”
“如此踏实的努力有时候会结出硕果的。”
“真是那样就好啦!那你先说说,”草薙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知道她是在工厂里上班呢?”
“我觉得,她不是在公司工作就是在工厂工作。她的工作地点应该是在工厂里面。她好像不是作业人员,只是做现场工作的。”
“那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呢?”
“是看她的头型。虽然是直发,但是有道很不自然的弯,这很可能是帽子的压痕。在单位内部必须戴帽子的行业很可能是制造业。”
“电梯小姐不是也要戴帽子吗?前台小姐不也是吗?”
“但是在问她是否是普通白领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还有一点就是,在她的头发上粘了些细小的金属粉末,证明她的工作地点粉尘很多。这也是女孩子的苦恼之一。”
草薙认真地凝视着这位物理学家的脸。
“你观察得真仔细啊,虽然表面上看你对女人井不感兴趣。”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是不会观察的。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调查她吗?”
“那倒是。我希望你也能顺便告诉我为什么她不是现场作业人员?”
“这个最简单啦,她指甲太长啦,而且又没安假指甲,这怎么能从事现场作业呢?”
“言之有理。”
提起“现场作业”这个词,草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高崎纪之家的卫生问里发现了陌生的工作手套,要是在工厂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使用工作手套的机会的。
聪美又返回来了,说了声“刚才真抱歉”重新坐到座位上。
“你在什么岗位上呢?”草薙试探着问。
“我吗?嗯,普通的岗位啦,我是做会计的。”
“哦。”
草薙看了眼汤川。汤川怕被聪美察觉,用很小的动作摇了摇头,眼神里告诉他,她在撒谎。
接着又喝了两三杯加水威士忌,草薙他们就起身离开了。买单的费用大约是普通酒吧的五倍。
聪美把他们送到酒吧门外,恰好有出租车经过。
“做女招待也是个累人的工作啊。”坐进车里的汤川说。
“但是,薪水很高。”
“这当中也有很多古怪的客人吧?”汤川回头说,“比如也有那样的男人。”
“啊?”草薙也向后面看去,一个年轻男子好像正要和聪美说些什么,但聪美显得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那男子躲在酒吧旁边,”汤川说,“可能是很喜欢她,一直在等她出来。”
“看起来不像是她的客人。”
“嗯,也不像是男朋友。”
出租车拐了个弯,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5
刚刚送走了认识高崎的两个客人,田上升一马上就出现了,这让聪美吓了一跳。她本想尽可能不让他发现,偷偷躲进电梯里,但还是不巧被他叫住了。
“聪美……”他小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在单位里也没有机会见到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个……以前有一次我……”
“你跟踩我?”
田上轻轻点了点头。聪美把头扭到一旁,表示根本不相信。
“我想把这个交给你。”他拿出一个小口袋。
“什么?这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好,那我一会儿看。你没别的事了吧?”聪美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打算离开。要是在这个地方被其他客人看见,不知会被怎么议论呢。
“喂,你等一下。”田上又把她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
尽管她故意做出很厌烦的表情回过头来,他还是走到她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看来那件事做得挺漂亮啊。”
“那件事?”聪美眉头紧皱,“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件事啊,我已经在报纸上读到了。”田上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片,在聪美面前打开。
这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超市店主在浴室内离奇死亡”的标题映入聪美的眼帘。
“等一下,等一下,你等一下。”
聪美快速从他手里夺过报纸,推着他的背一起躲到旁边楼梯的背阴处。
“别开玩笑了,我和那件事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把报纸撕成了碎片。
“你不是说让我把那个东西借给你吗?我还特意把它送到你家了。”
还没等田上说完,聪美就开始摇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还钱,所以才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对你说的那个东西也有了兴趣。但是事后我冷静地想了想,就改变主意。我不能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真的吗?”田上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我看了报道之后,一直坚信是你做的。”
“不是啊,我想要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且我昨天就把那个东西用快递寄回你那里了。”
“这我知道。我是今天收到的。但是聪美!你把它从箱子里拿出来过,这是事实吧?它捆绑的方式和原来不一样了,里面的劳动手套也少了一只。”
“劳动手套?”聪美惊了一下。
“就是在工厂里用的那个。”
聪美紧张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咬下嘴唇,但是在田上面前,她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我挺好奇的,就打开箱子看了一眼,可能是那个时候手套掉出来了。应该还在我屋子里,你要是想要的话,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没关系的,手套无所谓。原来是这样啊。开始我一直以为定是你戴它了。案发现场也是在浴室,皮肤也发生了坏死,这些都和我预想的一样……”
“我都说不是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啊!”聪美一口气说完。
田上突然变得很怯懦:“不是的话就算了。”
这时侯,旁边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小姐和客人。
“那么,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说完这话,聪美很快闪进了电梯,接了关闭的按钮。
很快,两扇门隔断了田上恋恋不舍的目光。
聪美一直用手抱住胸口。她心有余悸,无法平静下来。
让田上升一把那么不起眼的新闻报道和自己联系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失策了,其实这件事能登报本身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利用那个来杀人,史无前例,因此绝对不会被怀疑是他杀。”在向田上借那个东西的时候,他是这么打保票的。他还说只会被认为是心脏麻痹,这才促使她下定决心行动。
如果是单纯的心脏麻痹,就不会上报纸了,田上也就不会知道她到底做没做。如果事后她再一口咬定没有用那个东西,那么就不会被田上抓到什么把柄——这是聪美的如意算盘。
她又努力重新打起精神。虽然多少有点危险,但是怎么说也好像是把田上给蒙混过去了。况且他也没有用那个东西杀过人,不可能准确地知道尸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她回忆起杀死高崎邦夫的情景。不可思议的是她现在既不感到恐惧,也没有丝毫的后悔,倒是那种觉得自己干得好的成就感充斥着她的心。
身体泡在浴室里的高崎邦夫,看到她拿着那个东西走进浴室,根本没有产生疑心。因为她事先向他介绍说,它是在洗澡时使用的健身器具。当她把这个靠近高崎胸部的时候,他一定没有想到数秒钟之后,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死后的他依然面带笑容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她想,或许没有比这个更舒服的死法了,田上真是借了个好东西给她。
从电梯上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那个纸袋子,就是刚才田上给她的那个。进店之前她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皱了下眉头。那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胸针。
6
从“离奇”酒吧回来的第二天下午4点多,草薙一个人走访了新座市的东西电机厂,因为他已经调查出那是她白天工作的单位。
草薙在正门处进行了外来人员登记,然后借用那里的电话,打给聪美所在试制部的试制科。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说想了解一下贵单位的情况,要和单位的人谈一下。科长一听这话马上紧张起来:“我们单位发生什么事了?”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们单位牵扯上什么案件了,只是有些事想和你们聊聊,也许这么说更恰当吧。有谁能抽出点时间吗?可能现在大家都很忙吧?”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谁合适呢?男职工可以吗?”
“当然。”草薙回答道。虽然他心里想打听聪没的事情还是找女职工更好,但是万一是聪美本人来的话就糟糕了。
“那我就找人去了。”说完科长挂断了电话。
大约在门卫室等了五分钟,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男子蹒跚着走了过来。他自我介绍是小野寺,该车间的班长。和草薙料想的一样,在作业现场最容易抽出时间的好像也只有班长了。
“那么,我应该说点什么呢?”小野寺隔着工作帽挠着头,或许是由于无缘无故和刑警会面有些不知所措吧。
“想谈一下关于车间的情况,”草薙表情和蔼地说,“比如说你们的工作内容、这里的工人什么的。”
“啊,这样啊,”听到这话,班长用手摸了一下脖子,“那你还是先到我们的作业现场来看看吧。”
“这么做合适吗?”
“嗯,这是允许的,不过首先你要把这两样东西武装上。”小野寺拿出了一个印有“参观者”字样的帽子和一个没有度数的眼镜。
他说试制部在工厂里面。所谓试制部,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就是制造零件或者产品的试制品的部门。小野寺所在的试制科,主要负责生产电气零件试制品。
“啊,对了,你看这个眼熟吗?”
在去工厂的途中,草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高崎纪之在洗手间捡到的那只工作手套。
“这个工作手套吗?”小野寺目不转晴地看了一会儿,转头思索着说,“看起来和我们车间用的一样,但它也有很多种类。”
“也是啊。”这个回答和他预想的一样,因为起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抱什么希望。他把塑料袋放回了口袋。
试制车间能够轻松地容纳两三个体育馆,宽敞的地面上摆着无数的车床、钻床和其他制怍机器。各个部门之间没有屏风相隔,只是在他们头上悬挂着“试制一科”等字样的金属牌子。草薙觉得与其说这是自动化的工厂,还不如说更像个巨大的街道工厂。
“这里没有生产线吧?”草薙问小野寺。
“是的,生产线生产的必须是那些已经完全设计好了,并且能够进行大量生产的产品,而在这里,设计人员主要是尝试着制作那些还不是很有把握的产品,所以这里的产品是靠手工制作的。”
“看起来很难啊。”
“是的,会有很多苛刻的要求,因此这里有很多最先进的设备,比如铁板的无形加工机。我们不可能为每种产品特意制造模型,所以要使用激光切割机。”小野寺很得意地介绍起来。看样子他很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操作机器的,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但是卷线部门制作小线圈的却清一色都是年轻女性。无论男女,头上都戴着帽子和安生眼镜。对于汤川能够看穿聪美白天的工作单位这件事,草薙再次感到由衷的佩服。
“试制科有像事务所一样的地方吗?”
“我们试制部门全部的事务所都在工厂里面,我给你带路。”
“这样啊,”草薙稍加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嗯,麻烦你了。”
草薙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想到万一碰见聪美怎么办。看来到时候只能将错就错了。
到了事务所,小野寺把草薙介绍给科长。草薙迅速环顾了一下事务所里面,幸好没有看到聪美的身影。
科长名叫伊势。他对草薙到底来调查什么刨根问底,没办法,草薙只好拿出工作手套,说是落在某个案发现场的。
“那为什么根据这个手套,就来我们单位呢?”伊势很自然地问。
“啊,这是我们搜查上的秘密。我们调查的单位不仅仅限于你们厂,所以你不用担心。”草薙迅速收起塑料袋,“我想问一下,你们科里有女职员吗?”
“是女性作业人员的意思吗?”
“不,不是……”
“是事务员吗?有一个,她叫内藤。”伊势稍微向四周看了一下,“今天正赶上她被上司叫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周围都是男性,她一定很受欢迎吧?”
“这个嘛……”伊势露出一口黄牙。
“在单位里,她有男朋友吗?”
“哦,我倒没听说过……那,是不是内藤她……”
“不,我只是好奇才这么问的。”
草薙并不觉得这个中年男子了解内藤聪美,但他发现,有一个女职员自始至终都在注意着他们的言行。她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留着短发,在写东西。
草薙很合时宜地起身告辞,小野寺要送他到门口,但被他婉言谢绝了。
从那个短发女强身后经过时,草薙往她正前方放着的电话机上扫了一眼。写在电话机上的四位数字好像就是他们的内部分机号,他把号码牢牢记了下来。
刚出事务所,他就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刚才那个分机号。透过玻璃窗,他看见那个短发女子拿起了听筒。
为了不让她恐慌,他很慎重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并且说想瞒着伊势科长向她打听一下内藤聪美小姐的事,他的直觉没有错,她果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或许是因为她刚才一直对他很好奇吧。
她让草薙在工厂外面的一个休闲地等她,草薙去了那里,刚要从自动售货机里买咖啡,就看见她小跑的身影了。
她叫桥本妙子,是试制二科的。草薙和她并排坐在休闲区的一条长椅上。
“有一个人离奇地死了,我们正在收集和他有关的人的信息,内藤小姐就是其中之一。”草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有时候应该和这样的人说一定程度的真话。
“那,一定是男人吧。”桥本妙子细细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怎么这么认为呢?”
“难道不是吗?”
“从我的立场来讲,我是坚决不应该泄露情报的,但是我对你的话不表示否定。”
“我就说嘛!”桥本用舌头舔着嘴唇,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内藤小姐在搞男女关系上很在行吧?”
“应设如此。她啊,在单位里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是有好多人都说在红灯区看见她和陌生男子在一起。”
从她的语气里,草薙判断她并不知道聪美在做陪酒小姐的兼职工作。
“她有固定的男朋友吗?”
“不知道,至少在工厂里没有。她以前经常说对工厂里的人不感兴趣。”
“是吗?”
“还说她要是结婚,一定会找东京当地的才俊。她自己才高中毕业,还是从新泻来的。”桥本妙子撇了撇嘴角。
“挺高傲啊。”
“可不是。”妙子用力点了点头,“试制部别的科的女孩有去过她房间里玩的,说她房间里的名牌衣服堆得像山似的。但是,”她压低了声音说。“好像她的信用卡快要破产了。”
“真的吗?”
“的确有人和我聊起过这件事。”
“那她会想什么办法来解决呢?”
“好像是解决了,大家都在谈论她是怎么还上的呢,好像她的贷款达到好几百万了。”
“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妙子的眼睛睁得特别大。
如果只是在那家酒吧做兼职,她根本无法偿还那些贷款。草薙眼前又浮现出“离奇”酒吧的情景。
“你看,在那边走路的那个男子,一直很迷恋聪美呢。”
草薙顺若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人正推着手推车向前走。
他就是在“离奇”门外等候聪美的那个男子。
7
那一天,聪美带着一件让她激动的好事和一件让她郁闷的坏事来到“离奇”上班。
好事就是和松山文彦的关系进展得很顺利。
今天,她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部长叫去的。
松山文彦是本公司生产技术部的一个男职员,但他不是普通的职员,而是东西电机厂的承包公司“松山制造所’所长的嗣子,他将来一定会回他父亲公司的。也就是说,他是以进修的名义在东西电机厂工作的,这一点,东西电机厂的人事部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把他安排到生产技术部,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部门和松山制造所的联系最为紧密。
这个松山文彦,第一次看到聪美好像是在两个月前。几次去新座工厂时,他都和她打了招呼,慢慢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后,就喜欢上她了。
十天前部长把他的想法转达给了聪美。
虽然聪美认识松山文彦,但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是个特殊的职员,所以对他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经过部长的详细介绍之后,她对松山文彦突然关心起来了。她觉得这是老天给自己人生最大的一个机会。
她立刻果断地回答,自己还没有特定的对象,关于这件事,她回去认真考虑之后再答复他。
今天部长叫她去,就是想听她的答复。
聪美装作多少有点害羞的样子,回答说,可以尝试着交往一下。
部长很高兴,甚至说了一堆像结婚祝词一样的祝福话。
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聪美,从部长室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就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带来这种不祥之气的,是旁边科室里的桥本妙子。
桥本妙子比聪美早来公司一年,表面上很和蔼,内心其实特别阴险,聪美很讨厌她。
聪美刑坐到椅子上,妙子就很热情地和她搭话。
“刚才,咱们科室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哦?什么人?”
“他是……”妙子压低了声音说,“警察。”
虽然聪美心里一惊,但还是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啊,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杀人案。”
“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
“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单独叫出去了。你猜他问我什么了?”
看见妙子嘴里那鲜红的舌头,聪美马上联想到蛇。
“不知道,他问你什么了呢?”
“问的是,”妙子把声音降得更低,“关于你的事情。你有没有男朋友啊,你作风很随便吗,什么的。”
聪美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警察为什么怀疑上自己了呢?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但是你放心,”妙子说,“我说的都是好话。我说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警察也好像相信了。”
“那真谢谢你啦。”
听聪美这么一说,妙子就像胜利了一样,得意洋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到她的背影,聪美恶心得直想吐。
聪美想,妙子根本不可能说自己的好话,自己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警察可能会直接来找自己的。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又没有证据。
在杀死高崎邦夫之后,她从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型提包里把自己向他借钱时写的欠条全拿回来了,也没留下什么指纹,没有人会知道她和高崎之间特殊关系的。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去陪那些经常光顾的醉醺醺的客人。
她想,自己必须尽快辞掉在这家店的工作。东西电机厂是禁止员工做兼职的,况且,如果被单位的人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也一定会给自己和松山文彦的变往带来不良影响。
找机会和老板娘说说——聪美正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地拍打她的肩膀。原来是在这里兼职时间比自己长的女招待亚佐美。
“坐在吧台前的那个男人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你说。”她在聪美耳边嘀咕着,用拇指指了指吧台。
是谁呢?聪美向吧台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田上升一穿了一件非常不合身的西服,正在盯着她。
8
在环型磁石上方,漂浮着几个用铝箔纸包着的像小石块一样的东西,它周围还冒起了白烟,那是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形成的。
小石块其实是超导体,是用液态氮将超导体冷却后再包上隔热材料和铝箔纸制成的。
穿白大褂的汤川拿着镊子把超导体按在磁石上,松开镊子,超导体再次漂浮在磁石上方。
保持这个状态不变,汤川用指尖抓住磁石,把它翻转过来,但是超导体还是与磁石保持着原来的距离。无论汤川怎样改变磁石所在的角度,超导体就好像被看不见的金属固定了一样,和磁石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不变。
“这就是超导体的特殊效果。简单地说,就是利用磁力来固定空间。它好像就要被应用到线性发动机牵引列车上了。”汤川一边说,一边把磁石和超导体放到桌子上。
“科学家们可真能想啊。”草薙很钦佩地说。
“与其说是想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他们发现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科学家们经常扮演的是开拓者的角色。别以为一直躲在实验室里思考的寸是科学家,这是个很大的误解。”
“这么说来,你发现什么了吗?”草薙把汤川搭在椅子上的上衣向他扔了过去。
“这里什么也发现不了。”汤川回答道。
草薙想让汤川去看高崎邦夫死亡的那间浴室,所以又来到帝都大学。高崎的死因对警察而言至今还是个谜,来拜托汤川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让汤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草薙驾着爱车朝江东区驶去。但是途中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绕道可以吗?”
“难道你要去麦克唐纳街的汽车饭馆吗?”
“那里已经变成个色情场所了。”
草薙想要去的是他们在“离奇”酒吧第一次遇见的女招待河合亚佐美的家。他想打听一下内藤聪美的事情,所以从“离奇”的老板娘那里打听到了亚佐美的住处。
“我在这里等你。”到河合亚佐美家门口的时候,汤川说。
“别,别,你陪我去吧。比起我来,那个女招待对你的印象恐怕更深。”
“如果他知道你是警察的话,一定会心怀戒备的。”
“所以我特意让你和我一起去啊。”
河合亚佐美正好还在家。她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来开门,没有化牧的脸看起来更年轻些。
她还记得草薙的模样。当知道他是刑警的时候,她有些愤怒。
“你不说你是普通的工薪族吗?”
“做刑警的不也挣工资吗?他是大学副教授,这可是事实啊,”草薙指了指汤川,“其实我们来这里,是想向你打听打听聪美的情况。”
“怎么,你看上聪美了?”
“倒不是看上她了,她真的欠了很多债吗?”
“嗯,我也听到过一些。她还说过还贷款很困难什么的。”
“她现在都还上了吗?”
“不知道,不过她最近很少提起这件事,可能是想什么办法还了吧。”
“是从你们酒吧里借钱了吗?”
“我们老板娘可没好到可以给打工的女孩预支工资的地步。”
这时候,从屋子里面跑出一只灰色的小猫。
“呀,是俄罗斯蓝猫。”汤川说。
“老师,您还挺懂的啊。”河合亚佐美抱起了猫。
猫的脖子上吊挂着一个胸针模样的东西。草薙说,“别看是只猫,还戴着挺时髦的东西嘛。”
“这个啊,是聪美给的。”
“她给的?”
“好像她单位里有个男的一直在追她,这胸针就是那个男的做的,她嫌太俗气,就给我了。我也不想戴这种东西,就给我的‘霓虹’做首饰了。”
“霓虹”是这只猫的名字。
“啊!好手巧的人啊。”
脚针是个圆形的金属薄片,上面雕刻着一个女人的侧脸。
“不好意思,”汤川伸手去摸那个胸针,“这是硅片啊。”
“硅片?”
“是半导体材料,那么坚硬的材质,却能雕刻得这么栩栩如生。”
“一定是使用什么工具了吧。在工厂里应该有很多加工机器。”
“那倒是。”
说到这里,汤川的眼里突然放出光来。不,是草薙看起来觉得像是在发光。
“是这么回事啊,”物理学家说,“我明白了,那奇怪的死亡之谜终于解开了。”
“真的吗?”
“差不多吧,我们要是去那个工厂的话,可能就会找到证据了。”
“那我们去看看吧。啊!今天好像是周六,他们要休息吧?”
“作业现场在休息日也有可能上班的,我们还是去看看吧。那么,”汤川看了眼河合亚佐美,“能把这个胸针先借给我吗?”
“啊,拿去吧。”河合亚佐美把胸针从猫的项圈上解下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又有了一个新发现。”汤川回答说。
9
田上升一的家在志木市。打开窗户,后面就是一大片树林,伸手可以够到栎树枝。
内藤聪美坐在田上递过来的旧坐垫上,打量着屋子。
除了两间六块和四块半榻榻米大的房间外,还有一个铺了地板的小厨房。墙上贴着张过时的女明星的海报,书架上摆放了像是刻录了电视连续剧的影碟。
“不知道这个合不合你口味。”田上用托盘把红茶和咖啡端到了她的面前。
“看起来很美味哦。”
“我买了很多,所以你别客气,尽情品尝吧。”
“谢谢。”
“别客气。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光临我家,就像是我们组建了一个家庭似的。”
听了田上的话,聪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她脸上还保持着奉承的微笑。
“我想和你慢慢聊聊天,明天去你家方便吗?”这是昨天田上去“离奇”见到聪美时她说的话。
这当然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在这之前田上说的一些话让她觉得很麻烦。
“聪美,我已经听说了,高崎邦夫是这里的常客,并且一直很捧你的场,这么说来,那件事一定就是你做的——难道不是吗?”
他都知道这么多了,再蒙骗他也很困难。要是自己不理睬他,一旦他向警察报告。那就糟糕了,不如做个了断。
所以她决定今天来他家里和他见面。
“喂,你把那个给我带来了吗?”聪美手拿着茶杯问。
“什么?”
“就是那个啊,难道……”
“啊!”田上点点头,起身向门口走去。
聪美打开藏在自己身上的纸袋,迅速把安眠药倒进田上的杯子里。
白色粉末很快就溶解了。
药是从经常来店里的客人手里要来的。
“我都给你拿来了,你看!”田上拿着一个大运动背包回来了。
“今天早上我去工厂,偷偷拿出来的。”
“让你特意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过你想要确认什么呢?你不用担心,即使是警察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凶器的。”田上兴高采烈地说。
“要是这样就好啦。”
“没关系的,即使你用它来杀我,我也一定会很平静,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让你这生苦恼的人死了真是活该!那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嗯。”
“这种男人死了活该!他们的心早就坏死了,让他们的皮肤也坏死掉,是最好不过了!”田上说完把红茶一饮而尽。
10
“是超声波吗?”草薙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副驾驶的位置。他们正在去东西电机厂的途中。
“是,就是超声波。”汤川目视前方,“那么奇怪的痣或许就是超声波的杰作。”
“超声波能制造出那种东西?”
“这要看是怎么使用的。你一定听说过‘超声波疗法’这个词吧,要是好好利用的话,它对我们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要是使用不当,它也会成为凶器吧?”
“对。”汤川点点头,“超声波在水里传播的时候,会产生负压力,从而在水中产生空洞或气泡。在压力由负转正的瞬间,这些空洞会消失,并且产生强烈而巨大的破坏力。宝石和超硬质合金的加工利用的就是超声波的这种力量。”然后他又拿出刚才的那个胸针,“这个硅片肯定是用超声波雕琢的。”
“它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甚至到了让人恐怖的地步。”汤川说,“超声波疗法可以理解成压迫次数特别多的按摩,但我听说,如果在同一个位置进行长时间治疗,那是极其危险的,搞不好会内脏穿孔,神经也有被麻痹的可能。”
“皮肤细胞坏死是怎么回事?”
“你能想出来的!”
听了汤川的回答,草薙敲了敲方向盘。
“你知道得这么多,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别胡说了,我又不是神仙。那么特殊的东西,我以为不可能在我们身边出现。”
“这些理论我是理解不了了,你就说说罪犯具体是怎样作案的吧!”
“这可完全都是我的想象啊,”汤川先来了句开场白,“把超声波加工机的喇叭放到被害人的胸上。”
“喇叭?”
“也可以说是发生震动的部分。”
“他们可以那么轻便地被操作吗?”
“小号的只有头发吹风机那么大,连着电源线。电源也有很多种,有的只有手提箱那么大。”
草薙再次对这个无所不知的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么,把这个喇叭放在胸口上以后,还做什么呢?”
“只要接通电源就可以了。”汤川很轻松地说,“当喇叭口接近胸部的时候,会剧烈地产生大量的气泡,它们一定会接触到被害者的胸部,这样超声波就同时在水、皮肤、体液之间传导,最后到达心脏。那种强烈的震动最终将心脏的神经麻痹。”
“就在一瞬间啊!”
“这的确不需要太长时间。”
草薙摇着头想,这种厉害的杀人方法诞生了。
到了工厂,草薙直接去了试制科的作业现场。通过电话他已经确认了小野寺他们今天加班。
“是超声波吗。”小野寺交替地看着草薙和汤川的脸。
“你们这里应该有加工这个的机器吧?”汤川说完拿出了那个胸针。
“啊,这是压力传感器上的硅片啊。”小野寺仔细端详了下胸针,“这上面打大很多1毫米大小的孔,不错,这的确是用超声波做出来的。”
“在哪儿呢?那个机器。”
“嗯,在这边。”
小野寺开始住前走,草薙和汤川跟在后面。
“就是这个。”
小野寺指着一个固定在水槽中的超声波加工机。它喇叭的前端同时开了很多个孔,上面还有像花插座一样的很多根针。
“不是这个,电源也太大了,而且不便于携带。”汤川嘀咕了一句,又问小野寺,“还有别的型号的超声波加工机吗?”
“啊,有很多,比如超声波熔接机、趟声波研磨机……”
“有便于携带的吗?”
“便于携带的……”小野寺隔着帽子挠了挠头。
“有吗?”
“嗯,”小野寺盯着旁边的锅架子,上面放了测量仪和瓦楞纸箱。“哎呀,真奇怪啊!”他侧着头问旁边的工人,“喂!那个迷你超声波机给放到哪儿去了?”
“不见了吗?”年轻的工人也朝架子望去,“奇怪,的确应该在那里的呀!”
“负责管那个的是田上吧!”
“是的。”
“田上?”草薙又重复地问了一遍,“是田上升一吗?”
“你认识他?”小野寺表情很意外地回头看了眼草薙.“啊,听说过一点。”通过桥本妙子,草薙知道田上一直对聪美单相思。
“田上是那台机器的管理者?”
“嗯。因为他最熟悉那个的操作。”
“哪位是田上?”
“他今天请假了。”
“请假……”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草薙心中油然而生,“田上住在哪里?”
11
田上升一开始不停地打哈欠。
“真奇怪啊,怎么会这么困呢?”
“你躺一会儿吧!”聪美说。
“不用,没关系的,”说完这话,他又打了个哈欠,“是挺困啊!”
“要是你真的那么困的话,”聪美眼睛朝上看了他一眼说,“你就先去洗个澡吧!”
“洗澡?”
“嗯,兴许能精神一下,而且,”聪美微微地皱了皱眉,“你身上有点味。”
“是嘛。”田上升一闻了闻自己腋下的味道。
“你先去洗个澡嘛!”聪美再一次催促他,“今天,我们还要那个啊。”
“嗯!田上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向浴室走去,“好吧,我去。”
刚进浴室,他马上又出来了,好像只是拧开了热水的龙头。
“浴盆里要放多少热水呢?”聪美问。
“嗯,大概要放十五分钟吧。”田上坐在榻榻米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聪美跪坐在坐垫上,很耐心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田上升一已经彻底睡熟了。
大约过了十四分钟,她把田上摇醒了。
“喂!你怎么能在这里睡呢?快去洗澡吧!”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田上搓了搓脸,然后开始脱衣服,慢吞吞地向浴室走去。
聪美把耳朵贴在浴室的门上,想要窥探里面的情况。开始能听到水流的声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喂。”她估算好时机,在外面呼唤他,“你起来了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偷偷打开了门。
田上脑袋靠在浴盆边上,眼腈紧闭着,看起来完全睡着了。
聪美蹑手蹑脚地走到运动背包旁边,打开包一看,里面是个瓦楞纸箱。
她把纸箱盖打开,发现那里还放着她上次用过的超声波加工机。
她还记得它的使用方法。
把超声波加工机的电线和电瓶连起来。再把从电瓶里接出来的电线插在家用的插座里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按下加工机的开关了。
正在聪美从箱子里往外拿那个装置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真的想杀我啊?”
田上的身体把聪美的后背都给弄湿了。
他的力气特别大,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已经晚了,晚了!亏我那么信任你!”他伸出一只手抓起了书架上的透明胶,非常灵巧地把她的双手扭到背后,又在她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透明胶,她的双手已经完全动不了。
“等一下,你等一下。你误会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聪美拼死求救,但是田上根本听不进去,他把她的脚腕也用透明胶绑上,她连腿也动不了了。
田上将她抱起来向浴室走去,然后,把还穿着衣服的她扔进了浴盆。
她发出了惨叫:“你要干什么?”
“你最好别出声,这是为你好。”
田上出去了一下。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东西。聪美看到个那东西后,马上流露出绝望的表情。那不是别的,就是刚才那个超声波加工机。
“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说,“你要是答应和我结婚,并且发誓以后绝不背叛我,我就原谅你。你要是不同意,”他把手里的机器向她的胸部靠近,那形状像可乐瓶子的银色喇叭已经接触到水了,“我就只好接通电源了。”
聪美拼命地扭动着身体。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那你答应我了?”
“我答应,无论什么都听你的,只是你别杀我!”
田上朝下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那死鱼般的眼睛让聪美感到毛骨悚然。
“不!”他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想让我放了你,所以撒谎骗我,看来我只好这么做了。”他再次把喇叭靠近她的胸部。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
12
按了两次门铃还是没有人回应。
“不在家吧?”草薙说。
“但是厨房的窗户还开看啊。”汤川站在窗户下面,试着翘起脚在里看。突然他脸色一变。
“怎么了?”草薙问道。
“是惨叫!”汤川说,“我听见了女人的惨叫。”
“什么?”草薙想要打开门,但是门被反锁上了。想要打开门的窗户,但是门的窗户是钢制的,凭他们的体力根本无接弄坏。
“还是想点管用的办法吧!”汤川把厨房的窗户打开,蹲在下面,让草薙把他当垫脚石。
“对不住啦。”草薙踩着他的肩膀,上半身钻进了窗户。
屋于里没有人,但是他很快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求救声。他马上把浴室的门打开。
一个全裸的男人正在袭击个穿着衣服的年轻女子。女人的衣服全都湿了,正从浴盆里拼命往外挣扎,但是男人一直在往下按她。
草薙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把地拽到外面,男子一屁股摔倒在榻榻米上。
女人的下半身还泡在浴盆里,脸都僵了。他们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草薙看着两个人。
汤川也从窗户爬进来了,慢慢地走进浴室,发现了正在地板上滚动的超声波加工机。他拿着手帕把它拣了起来。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他说。
草薙看了看全裸的男子,那男子又看了看那女人。
“真正坏死的,”那男子嘟嚷道,“是你的心啊!”
草薙看了看那女人。
她慢慢地把身体沉入水里,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