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7点30分,有人通过电话与在绑架者据点哈肯萨克的米格尔联系。他在主楼一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接了电话。
这个既当卧室又当办公室的小房间专门归他使用。绑架者使用的六架无线电话机中,有一架为专用电话机。只有有权使用该电话机的人才知道其号码。
打电话的人遵照指示使用的是公用电话,这样无论打进打出都不会被人发觉。
在过去一小时里米格尔一直在紧张地等这个电话。电话铃一响,他就抓起听筒,“喂?”
打电话的人按照预定的口令喝问:“天气?”米格尔答道。“闪电。”
对于“天气”的口令有两种回答。米格尔如果说“打雷”而不是“闪电”,那就意味着绑架者要推迟一天行动。“闪电’的意思是:“我们一切就绪准备动身。请报地点和时间。”
下面是关键的信息:“帽子南端二千。”
“帽子”是一英里以外的蒂特婆罗机场,“南端”是机场南边门。“二千”指的是被绑架的人和押送者的登机时间——20:00或晚上8点。在哥伦比亚注册的里尔喷气式55LR将在机场等候他们。
米格尔简短地答道:“明白。”电话就断了。
打电话的人是纽约哥伦比亚总领事馆的一位外交官。自米格尔一个月前抵达美国后,他就成为传递信息的联系渠道。秘鲁和哥伦比亚外交使团中有不少变节者,他们有的是森德罗的同情者,有的是受雇于梅德林团伙,有的是两者兼而有之,拿了拉丁美洲毒枭给的大把钞票干欺骗的勾当。
接过电话米格尔就到大楼去通知其他人。大家已经在着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了,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务。被绑架的人将睡在棺材里,由米格尔、包迪略、索科罗和拉斐尔押送。胡利奥将留在美国,潜伏下来继续为梅德林团伙服务。卡洛斯和路易斯过几天后再出境,分别乘飞机回哥伦比亚。胡利奥、卡洛斯和路易斯等里尔喷气式走后负责善后,即把留下来的汽车开到其他地方遗弃。
米格尔为如何处理哈肯萨克据点煞费苦心。他曾想把整个地方连同汽车一起放火烧掉。这儿的建筑都很老,浇上汽油烧起来会像只火炉一样。
但是烧房子会引起人们注意。如果调查起来,可以在灰烬中找到线索。因为到时大家都远走高飞了,这倒也无关紧要。不过他不愿让美国的警察有轻松日子过。因此,烧房子的想法不行。
米格尔对拉斐尔说道:“我们今晚7点40分离开这里。”
体格健壮的拉斐尔正在外屋的油漆房里。他咕哝了一声,点点头。他似乎对GMC卡车更感兴趣。昨天他把卡车重新油漆了一遍,使原来那辆印有“超级面包”字样的白色卡车变成了写有“宁静殡仪馆”金字的黑色卡车。
油漆卡车是米格尔的命令。他十分满意地对拉斐尔说:“好极了!可惜它只能用一次。”
拉斐尔转过身来,一丝微笑浮现在他那带有伤疤的凶脸上。显然他很高兴。拉斐尔以折磨人或杀人为乐,非常残暴,但有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别人的称赞。米格尔对此觉得有些奇怪。
米格尔指着卡车的新奥尔良州牌照。“是新牌照吗?”
拉斐尔点点头。
“是我手上最后一批中挑出来的,从没用过。其他车子的牌照我全换成新的了。”
这意味着五辆汽车都换上了在拉奇蒙特监视期间没有看到过的牌照。
米格尔走出油漆房,来到树丛中。胡利奥和路易斯正在那儿挖坑。昨天下了场雨,地面是湿的,活很重。胡利奥正在用铁锹砍树根,看见米格尔,便停了下来,一边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汵汵的黑脸,一边骂道“他妈的,这哪是人干的话!”
米格尔想训斥他一顿,但克制住了自己。胡利奥脸上的刀疤泛出红色,表明他心情很坏,要想打架。
“休息一下吧。”米格尔简略地说道。“我们晚上7点40分出发,有的是时间。”
在最后几个小时吵架太不值得了。此外,米格尔现在需要人手挖坑,把无线电话机和包迪略留下来的医疗器械埋起来。
把电话机埋起来并不是理想的安排。米格尔想把它们扔到河里去。在新奥尔良—纽约地区河很多,但要往河里扔东西而不被人发觉是很难的,特别是现在时间很紧。
胡利奥和路易斯把坑重新填满后,将在上面铺上一层树叶,使人看不到下面埋有东西的任何痕迹。
米格尔随后去见卡洛斯。他正在外屋的另一间房间里烧文件。卡洛斯很年轻,受过良好教育。在长达一月之久的监视期间,他对所有进出斯隆家的人员进行了记录并拍了照。现在这些材料都在铁炉子里化为灰烬。
米格尔把晚上出发的消息通知他后,卡洛斯似乎是如释重负。他薄薄的嘴唇抽动了一卜,说道:“很好!”随后他的双眼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峻。
米格尔注意到过去48个小时内每个人都非常紧张。也许是因为年轻,卡洛斯特别紧张。但他自我控制能力很强。米格尔预见卡洛斯要不了多久就可担任恐怖组织的领导角色。
铁炉子旁边有一堆看上去像是拉斐尔的衣服。米格尔、拉斐尔和包迪略晚上动身坐飞机时将穿黑色西服,扮作哀悼者。他们精心编织了一个故事,以防备美国政府可能进行的检查。
米格尔指着那堆衣服说:“不要烧衣服,烟太大了。摸一下口袋,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把标签都扯下来。然后把衣服埋掉。”他朝挖坑的方向指了指。“把我的话传给其他人。”
“是。”卡洛斯继续烧材料,说道:“我们应该搞点鲜花。”“鲜花?”
“灵车里的棺材盖上要放花,其他棺材盖上可能也要。这是风俗习惯。”
米格尔犹豫起来。他知道卡洛斯是对的。而自己在制定离开美国的计划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根据这个计划,他们将在蒂特婆罗机场登上里尔喷气式前往佛罗里达州的奥帕洛卡机场,再从那儿直飞秘鲁。
起初,米格尔只准备劫持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质。因为灵车一次只能装一个棺材,让灵车从哈肯萨克据点到蒂特婆罗机场跑两次,每次送一个棺材。但是三个棺材三次风险就太大了。因此米格尔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让灵车只运送一只棺材到蒂特婆罗。至于是哪只棺材由包迪略决定。写有“宁静殡仪馆”的GMC卡车将运送另外两只棺材。
米格尔知道里尔55LR飞机的货舱门很大,可以运进两只棺材。再放一只可能有困难,但他相信可以做到。
他权衡着卡洛斯的建议,想道:有了鲜花可使他们的故事更令人信服。在蒂特婆罗机场他们要通过安全检查。因为绑架事件,那儿也许会增派警察,肯定有人要盘问棺材里的死者是谁。米格尔认为那时气氛一定非常紧张,而蒂特婆罗是他们平安出走的关键。他们将从奥帕洛卡真正地飞离美国。
他觉得那儿不会有什么问题。
米格尔决定用现在的小风险来抵销以后的大风险。他点点头,“好,要鲜花。”
卡洛斯说:“我去开一辆小轿车。我知道在哈肯萨克附近上哪儿去搞花。我会小心的。”
“开普利茅斯车。”这辆车已被重新漆上深蓝色,并且如拉斐尔所说已换上了新牌照。
米格尔离开卡洛斯便去找包迪略。在主楼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里他找到了他和索科罗。这个大房间现在很像医院的病房。
平时,包迪略给人的印象就是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今天这种印象更为强烈。他的脸色惨白,行动很费力,但他仍在继续着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卡洛斯告诉他晚上7点40分动身的消息后,包迪略答道:“我们到时会一切就绪的。”
包迪略以前当过医生。在米格尔的敦促下,他进一步确证了一天半的试验结果,即为了使三个人质在特定的时间内处于深度昏迷各自所需的普鲁波弗尔剂量。睡在棺材里的每个“病人”会有无人照管和监护的时候,因此掌握这项技术是十分必要的。
此外,出发时间长达50小时的停止进食也是令人满意的。他们不会有呕吐,吸气时肺部也不会发出声响。为防止噎气和窒息,包迪略补充道,将在每个人的咽喉处插入一根气管。在盖棺之前,他们都侧身睡。同时,静脉注射避免了脱水。三个人正在昏睡。身边架子上挂了透明的葡萄糖水袋,滴液流向插在他们胳膊上的导管。
米格尔站住,俯视着三个失去知觉的人质。他们似乎很安宁,脸色显得很平静。他觉得那个女的颇具姿色。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也许可以利用她的美色。那个男的据报纸报导曾在部队服役过,他神色庄严,真像是一位安睡的老战士。那个男孩似乎较单薄,脸色清瘦。也许是停止进食使他变得虚弱,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活着到达秘鲁,而这他是向森德罗的人保证做到的。三个人面色都很白,只在脸颊之处微微泛出一点红色,他们呼吸均匀。米格尔感到满意,转过身子。
在撤离这儿前往蒂特婆罗机场之前,安格斯、杰西卡和尼基要睡到棺材里。三个棺材横放在支架上。米格尔亲眼看过拉斐尔在包迪略指导下工作,因此知道棺材板上都钻有许多小孔。这些小孔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主要是让新鲜空气能进到里面。
他问索科罗:“如果需要,你会哭吗?”
按照这个计划,她将扮演悲悲戚戚的哀悼者。
“会。”
包迪略带着平时偶尔流露出来的职业自豪感,补充了一句,“我将在她下眼睑里各放一点胡椒。我的眼里也放,这样就会泪流不止。”他注视着米格尔,“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放。”“到时再说吧。”
“最后,三个棺材里都将放上一只小型EKG监测仪,记录他们的呼吸和昏睡状况。我有一个装置可在外面阅读数据,普鲁波弗尔剂量也可在外面调控。”包迪略结束了他的汇报。通过刚才的谈话,起初的一些疑虑消失了,米格尔感到满意的是包迪略明白自己的工作,索科罗也是如此。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等到天黑了。未来的几个小时似乎是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