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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种异化的朗读方式要表达的是替那些没有发言权的、那些别人听不懂他们语言的人说话——译注。在一个稍微文明一点的国度审判谋杀案,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被告有没有做他受到指控的那件事情。不太被看重的是,凶手是掐死、射死、打死还是刺死被害人的。在政治里显然不一样,涉及到半个世纪前希特勒政权对不太富裕的犹太人的谋杀罪时,(有钱的那些至少可以通过流亡得救,也有不少从纳粹那里赎身的)似乎主要不是纳粹犯没犯这桩罪行,而是他们使用的谋杀方式。
肉店老板[边缝着]是呀是呀,死者匿名的阴影当然是在活人身上留下印迹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点了。比如每个牲口身上某处都有个蓝色的图章印。我个人觉得这样很好。马上就能知道你在跟谁打交道,知道这位从前活着的时候是否健康。
[他恶狠狠地向购织物剪去,把线抽了出来。]
我说过了,一个印迹,这是在几百万人死的时候完成的,他们的死帮助我们避免询问自己的死。我们就这样把这个问题转换成了对我们活着的意义的质询。
在偏远的度假地我们和我们的同类聚集在一起。但总有许多不属于我们一类而非要跟来的。昨天又乘冷藏车来了二十五个,再加上在高速公路休息站扔下去的三个。
遗憾的是他们一年比一年少了。由于承重不够,我们的床已经开始吱嘎作响了。要是今天没来的这些人不进我们的餐馆而想被我们遗忘,直到把我们遗忘的大门挤开,我们被发现?是的,假如我们有朝一日被揭露,怎么办呢?有时候我们热衷于追随某人,直到自己也成了跟踪物件。但那以后五十年我们不想知道有关自己的事儿。总得有结束的时候吧。生命既是一切也什么都不是。
这四具像打开的饭包般被撕裂开的身体,现在他们正浮现在我眼前,像游戏棒似的被扔在那个带牌子的桩子四周,慢慢地围着自己的轴心旋转,没有一个霓虹灯广告能做到这样:吉卜赛人,滚回印度去!一个词不多,一个词也不少,能是谁写的呢?哪位写的请立即通知我,也可以打电话。什么,您不愿意?谁找我?那儿有事吗?别动,别出声,过了一会儿果然门铃响了,接着我们自己就进来了。因为无论如何我们想要在场。我们按节奏朝天气预报招手。
我们是主的天使,有着极为特殊、手刻出的形体,闪烁着蓝色的眼睛,我们的蓝围巾和松紧带飘动着,我们顺着它下到你中间。给你们,玛利亚,格尔蒂和玛姬特带来了这个消息:谁说这不是关于武器交易的冲突,汽车走私或贩毒?
很多我们这样的人,都想这么说或类似这样说。有时候我们甚至被迫挤到前面来说第二遍。我的上帝,摄像机又跑哪儿去了?我们正需要它随意重复寄送信件炸弹这一过程的时候,摄像机却不见了。请您把旧的炸药搜集起来装到一个信封里!发出去有人会从中得到好处,可他也许是根本不想得这个好处的人。
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萤幕又亮起来了。谁把这几个男人的生命紧抱在环中,像拥抱一个喜爱的音乐家或演员,或是一只猫,一条狗,然后又毫不在意地把它扔开?
[排队的人又和前面一样,先正常地读台词,第二遍时在一行的最后断开,一边越来越纵情地跳起来。]
这里只能有一种说法:犹太人在希特勒统治下被毒气毒死了。持反对意见者因“奥斯维辛谎言”上了法庭。战后不久我在美国的一家大通讯社工作过,因此在这一点上有一定的亲身经历。当时在一些集中营发现了毒气设备,它们的存在是有确凿无误的证据的,于是全世界的报纸都简单地照搬,一古脑儿都写犹太受害者是被希特勒用毒气毒死的。
[队伍中的演员每人得到一小包肉拿着,某些小包看着极为怪异。演员依次接过小包,给它套上钩织套子。]
一个女人[边钩织着]啊,没关系。死亡本是启迪思想的天才。您应该感到高兴,棍子先生,您结识了这么多种不同形式的死亡!战争中,及战后的俘虏营中,这两种,总是实用的成对包装。后来您就订了一份,这样后续的那些您至少能便宜地得了。无论是网球,游泳,还是采蘑菇,多谢,您有时候还分给我们一点儿!您知道,除了你自己的行为以外,每个行为都是暴力行为。这样您每天都可以重新给予这个国家每日的口粮,肉,配菜,沙拉,再加上甜品,可以放心,您在无限的提问能力和狭隘的局限性方面的不足随时都可以作为回答还给我们。哎,在问您呐,棍子先生!要在行为与不可理解的死亡的自然性之间建立一种关系,是的,就是这个目的。
有些身体太软弱,任何压力它都会屈服。树的枝杈成为双手。人向上飞去,受到它们的抚摸,又落下来,摔裂开。不惜泄漏躯体的无度,因为躯体实际上是很胆怯的,甚至常常想在里面寻找上帝,当然从没有在那里面找到过。他也许在更高处。什么,高处也没有?要是他根本不住在那里,那您赶紧把这个十字架拿下来吧。怎么才能搞清楚呢?至少您在牌子上写上字,也好让人知道那里挂着的是谁!
不行?您不干?我看您的问题是,您总是遇见自己,但没有一次是亲自遇见。您总是只遇见自己招呼的一点。
我们不是向您招手的人,虽然您觉得是,棍子先生。我们的招手留给我们的滑雪运动员和跳台跳雪运动员。您根本不需要我们招手,棍子先生,您知道我们指的是谁。您之所以知道,因为您是我们的先驱,先驱不能跟一个临时凑合的混淆起来。
另一个顾客(同样钩织着)棍子先生,您还试着用结结巴巴的德语及时向这几个里里外外都被彻底撕裂的男人发指示,告诉他们这些什么也不是的人该做什么,才不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就被毁灭了。但这几个男人早已被粘在天顶上了。我在阿尔卑斯山的一个豪华酒店里看到过一次,有人用自制的弹弓把奶油块往顶棚上弹。它们就粘在那上面了。
我看到,这几个死人又都回来了。好啊,像名人应有的待遇那样,他们现在被行政机构监督着。棍子先生,您的警告太迟了,您的信太早了。您还说什么来着?该成的会成的?不对,我感觉今天成不了了。您别干这件违法的事儿了,求您了,那件也别干了,您就老实坐着别动了!这不是您的错儿,棍子先生!您说,这涉及所有的人,不仅是这四个。受害者还是安静下去吧。自身的死亡会及时找上门来的。
我读到什么?这儿写着:不管怎么说,死是启发我们思考的动力;而死也总是使思考失败的地方。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把这四个男人随心所欲地反复抛向天空,就像孩子扔树叶抛雪球一样。但我们不再用常见的那种同情的,其实是无动于衷的动作来接住他们了,我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只有一个例外,惟一的有用的那一个。他们总有又掉下来的时候,什么都得掉下来,跳雪的,鸟儿,树叶,飞机,还有厌世者的孩子,他们从五层楼上摔下来。
您听着,我可以给您讲一个奇怪的故事:当员警从车上下来时,第一个孩子,那个男孩,摔在他面前的地上。第二个撞到了他。员警没有受伤。显然是员警车的金属顶篷救了那个母亲的命,她掉上去时,车顶起了缓冲作用,她的孩子们都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摔死了。棍子先生,为您在一家报社有个固定位置高兴吧!您瞧,有时候过渡来得快着呢。
肉店老板现在,既然教堂的膝垫燃烧,我吃这书。不,还是别了!我还是要100克热的煎肉饼夹面包。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什么,嚼着,带着满嘴的东西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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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声音您刚才说什么?您一定不是认真的!您先去找块料子来!也可以让那个调皮滑头的学徒给您弄来。
另一个顾客[钩了一块地毯,放在地上,站到上面去。过了一会儿肉店老板把地毯从他脚下抽走了,顾客摔倒在地。]
到目前为止门上写着:有人。过了一会儿门还是开了。这是我能遇见的最糟糕的事情了!观众跟在我后面挤进了这个极小的房间,其实是个车库,对外它可以密封不透气,对内也可以关起来防毒气,但它不可能把我们大家都装进去,这不好办。就是不可能一下子都进去嘛!您别挤了!马上就来下一个房间了,只是它更小,小得只有电视机那么大。忍耐一点儿!时间我无法安排,但这个房间我至少可以用我自己的地毯织物布置。我给自己找的是一间不怕磨损的房间,它得承受得住才行。这个滑雪运动员只是它要承受的最轻的重量呢。
尊敬的死者,让我们来谈谈死亡吧,这是我们今天的话题。从现在开始您就可以给我们电视台打电话。有四个人冲向那块牌子,而且是四个人同时,虽说牌子上的内容原则上是拒绝你们这一族的。为什么来我们这里的陌生人减少了?那我们就得朝我们当中最陌生的动手了。是的,亲爱的死者,你们就成了对象,就被送走了,还算及时。永恒总是给偶然的客人准备好了一两辆车,他们在最后一刻赶到,本来还没有轮到他们呢。我想像一下,四个人同时用力,想把这块牌子从地上挖出来,这还能有好吗?上面写着什么,你们不认识吗?假如只是一个人试着去挖,轮上的也只是你们当中的一个。
亲爱的观众,你们让开一些!我们也想进去呢!我们买了参观这几个死人的门票。请不要拥挤,挤是没用的!只有上面还有一个空位,剩下每个角落都占满了,我们这是在自封地代表几百万售票员、公车司机,水、电、气查表员对这四个男人说话,但是太晚了!你们已经挤到前边来了,这一来你们就得承担我们的责任了。真蠢,应该推一辆行李车就对了。他们为什么不能等一会儿呢?
哦,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只需在今后一千年里看护为你们受迫害而立的纪念碑就行了,死者先生们。
你们到底是谁呀?我们永远无从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就是在死后,从你们裹着尸布的形体上,我们也只是把你们看作一组四个男人,我们让我们历史的锋芒钻进了你们的尸体,为了证明,我们的毒气根本无毒并且是可以自然降解的。售票员说,人满了,我们都到齐了。我们就呆在这块地上了。不能再上人了!
一个等候者[从她的钩织袋子里拿出一套不成功的动物服装,一边费力地往身上穿着一边说]为什么您不能把它看得人性化一点呢?或者至少说得人性化一些,好让我们大家都能懂?比如您为什么不讲讲那些美轮美奂的弥撒,那些由我们的大主教先生和其他几个大主教,那些有博士头衔、上帝最青睐的造物亲自主持,有世俗的高级和最高级高官显贵在场的弥撒呢?那真是顶级了!多舒服啊!追踪迫害在电视萤幕上就能跟踪。死者的罪过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得到了赦免。是呀,连他们没犯的罪过也都赦免了。滚出去,罪行!用飞机把它们运走,这些罪行。我们最老也是最受欢迎的职业运动员之一在一块板子上做着孤独的动作,那上面还巧妙地钉了一块直角的新奇的短板。这个运动员这一次也只是作为试跳者起跳,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是不参赛的。请把镜头对准这里固定一会儿!活见鬼!
老天爷!吊在那里的那个,真能受得了!简直无法相信!请吧,您完全可以把手放到他的遮羞布上。这是挡汗带吗,不,上面有刺的那个,是一块布吗还是什么?不对,不是那儿,是头上的。您看不见吗?
说真的,我来念一念吧:为了什么都做不到,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发生,通往虚无之路这四个死去的男人都以个人的最佳速度达到了;反过来说,为了使他们和我们的坦诚让最外面的也知道,最能让这些男人表露真情的就是:我们的镜头,奥地利广播电视台的镜头以及很多其他发送台,他们的镜头对准了这几个死人。比我们蓝色的眼睛还亮,我们将又一次能逃脱了。
就是这些镜头,以不断切换的方式,一会儿照棺材,一会儿又照说过的站在最新式滑雪板上的试跳者,您一定得试试这新式滑板,用这种滑雪板,既可以往下,同时可以向左向右,甚至可以向上去!因为它还带着另一块横钉着的板。要是您不想马上就飞下来,当然得钉在上面才行!
一个顾客[从钩织包里拿出钱放在柜台上。边走边说]幸运者的世界与不幸者的不一样,死的时候世界并不因此而改变,而只是停止。死不是生活事件,死是无法经历的。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某种安慰吧,尊敬的死者先生们,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一点,是因为你们正在你们那狭小的房子里费力地挣扎,厚而暖的雪花飘落在上面。大地被润透了。杀害你们的凶手本可以进行一场正式的大屠杀,霍瓦特先生,霍瓦特先生,萨克茨先生,西蒙先生①!
①这四个是被杀害的吉卜赛人的名字——译注。什么,你们愿意让人把你们忘掉?死去的先生们!让我们接着寻找一辆白色的带有布林克公司深色装饰线的第二系列大众高尔夫汽车吧,牌照是哈特贝尔格区,施坦因马克。可这种车成千上万!这里不想被找到的就找不到!而找到的个个都是早已在那儿的。你们活着的时候就知道的:亲爱的死者先生们,总是最先就到你们那里检查,看你们是不是把你们父兄的尸骨放到自己的包里去了。据说这是你们的风俗,什么都往兜儿里放,我的意思是,你们好像有一种要把我们的一切都放到兜儿里去的压力似的。
现在你们的尸骨终究还是入了教了,虽然晚了,但还是入了。是的,成了被赐了福的尸骨,谁能想得到呢,啊,主啊,我不配进入你的殿堂!不,不,你们的尸骨不能随便乱扔!亲爱的死者,那会成什么样子!那边有一个桶,尸骨不能进生态桶,那会扎着人,会感染。这道篱笆的后面就是亚洲了。那边儿病就更多了。
一个顾客[悄悄地]我们这边是独一无二的一类人,我们又让人诧异了。我们砍伐人,为了让我们的森林得到更多的空气。我们的分类垃圾能亲自识别三种不同的垃圾桶。亲爱的无主死者,我们不是曾把主指给你们看了吗?在你们还有时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接受他呢?现在可不客气了。冒险的人,总是孤独的。你们,亲爱的死者,现在受我们的保护,而且完全是为你们自身的安全。我们对尸体情有独衷①,现在又加上了四具,这样我们才不致荒废了手艺呀。怎么样,我们去哪儿?去万人坑还是去哪儿?我们的生命是无边的,像我们对所在这个地方的视野一样无边无尽。从这里开始,无边无尽的辽阔亚洲。往左是去阿尔卑斯山。我们的真实占有是毫无疑问的,干嘛还要问什么真相呢?时间在一年一年过去,每个人都隐瞒着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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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德文原文是“WirstehenaufLeichen,我们站在尸骨之上”,可以理解为:我们脚下有成千上万的尸骨,指被纳粹杀害的几百万人;也有“特别喜欢某物”的意思。此类双关语或多种语义的说法、隐喻、暗喻在剧中比比皆是——译注。肉店老板[附和地]苍白声部,从深处剥取:无言,无物,而它们共用一个名字,你可以坠落,你可以飞翔,一个世界的疼痛收获。我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多来点儿行吗?
另一个顾客对后面一个[他们相互钩在一起]这真是没有必要!您用这么让人奇怪的语言来解释一件让人这么奇怪的事情。在此我还是说一说雷玉眼镜公司吧,我的眼镜在地铁里被偷了,他们表示愿意为我这个年轻人无偿配一副新眼镜,当然后来弄清楚了,我已经在这家眼镜店定做了眼镜。两位女士和三位先生在凯尔特纳街拐角的墓地分店热情接待了我,把镜片作为礼物交给了我。本来要为我付眼镜费的那位女商人,因为我的钱包也被偷了,要送我这个年轻人一个钱包,里面还放进零用钱。多谢!
[对肉店老板]再给我称点空气进去,谢谢了!不用这么多,只要够我最后那口气就行了。剩下的放到我的空气存摺上。我可以用它买辆新的吉普车。
女顾客受害者先生,你们送我们礼物,给我们护套,完全可以再多来一点!整个种族都腐烂在这儿了,是的,现在又新增加了四个。但是,闻不到什么味道。别害怕,这地方只是演戏!快走,到最后一排去!我们按一个自由挑选的香调唱歌:这一定是从我们加进去的柔软片剂来的,这样就不会有臭味了。好像孩子被塞进去睡觉似的,你们就那么平静地躺在那里,尊敬的死者!到了墓地,你们会得到几分钟隆重的、空洞的、净化过的空气。尊敬的死者,现在你们该下去了,滚吧!我们讨厌不足和不幸。刮彩致富吧,就在此刻!亲爱的死者,你们是属于下面的,好好呆在那里吧!这就对了!加上动听的音乐,吉卜赛原创的。哇啦!我们惟一的成就是刮彩能中奖。纸一弄破,我们那隐秘的无望就显现出来了,长久以来我们被假像欺骗着,好像我们又存在了。搞错了!我们不存在,因为现在你们也不存在了,亲爱的死者先生们!尽管如此,还是正因为如此,我们还什么都照干!
[肉店老板静静地把肉都钩到一起。两名顾客一左一右站在两边,每人从他们的钩织袋里拿出一个带护耳的钩织帽。一个照着写在这儿的台词念,另一个倒着开始,从尾往头上念,两人同时进行。此前也可以把台词先正常地念一遍。像老式的诗歌朗诵者那样,用夸张的语气念。由于两人实际是在对着念,各自强调的地方不同。]
第二个顾客迄今为止有那么一些专家能够证明,用毒气杀死那么多人从纯技术的角度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这对某些老纳粹来说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荒唐地声称,纳粹根本就没有杀害过一个犹太人,呸呸呸。真相很简单。按比例被毒气杀死的犹太受害者是少数。其他是饿死或被打死、得出血热、斑疹伤寒、痢疾得不到治疗病死、冻死或衰竭而死的。谢谢您详细的书面表态,棍子先生!
[被钩织线与其他人钩在一起的这位顾客开始扯开身边的一个人,两人不等对方说完都抢话说。]
第一个顾客好多年以前,就在这里,就是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我亲眼看见,那东西是怎么通过烟囱扔进车库或仓库的。什么味道也没有,像子弹或药片一类的东西,我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您想像一下,您用一把糖夹夹起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把它放进您的咖啡里。咖啡一下子变得甜得不得了。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怎么扔进去的,我知道,我弟弟是死在那里面的。
第二个你这个无名鼠辈!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想扯开,但脱不开来,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顶能罩住整个脸的钩织帽,套到另一个人头上,放下来直到脖子,接着用一根粉色的婴儿帽子带勒紧了脖子,那人反抗着,呻吟着,喘息着,手脚乱蹬,被勒死了。]
我个人认为,死是衡量所有真实的尺规。这就是说,当时杀这么多人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是一下子无节制地这么多,现在又加进来了四个。我们没放过他们。我们还得注意自己的线条。这可真没有必要!好,谢谢!我再要一个死人吧!这混汤味儿更浓了!我可以再给您一个死人吗?我得注意自己的线条,但是,谢谢,再来一个吧!破例了。您可以再给我一个!破例了。一个还下得去。但总得有结束的时候!这一次我们赢啦!这一次真的是我们赢了!我们总得赢一次吧。草种可以先撒下去了,让它开始长着。
另一个[发疯似地咬一块钩织物,被它噎塞着]我的名字是大学教授哈博士。没有丝毫诧异与惊奇,我在这里读到自己独一无二的成功故事。但我要提几点批评意见:农业现在已经是一个机械化的食品工业了,从根本上来说它和在毒气室里制造尸体是一回事儿,和阻隔、困绝生态环境,和制造氢弹都是一回事儿。
另一个[同样]和海水氧化、河水污染也是一回事儿,对吧,哈教授?
[被噎得透不过气来,试图继续往下说,但做不到,无力地朝身旁的招招手,让那位接着做下去。]
另一个[在静静的场景中钩织着]那些以正确方式思考的人,虽不为人所觉,但除了追求死亡以外不可能追求别的。他们一生不为别的,只为此而努力,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包括他们为此目的把别人从他们那燃烧的房子里赶出来,被赶出来和火焰同样吓人。想逃跑的人,当时还躺在床上,都没来得及系上鞋带。可怜的逃亡者,想逃到世界以外去的人呐!
好啦,先生们,现在我们来把你们变成死人吧!现在我们来做带骷髅的钉子!这里的这块板子钉的就是你们尸体形状的钉子。爆炸声响后,有个妇女看到森林中有一束光亮。实地观察后知道,很有可能是汽车或手提探照灯。
[他拿了一根钩织的香肠。肉店老板给挂在顶上的香肠钩边,把香肠套起来。]
一个女顾客[撕开她的钩织袋,吞下从里面拿出来的什么东西,一边嚼着。]
死人两两地游动,两两地。身边溢满了葡萄酒。在他们浇到你头顶上的葡萄酒里,死人两两地游动。他们把头发编成垫子,他们相互乱交。你把你的色子再扔一次,出现的是两个点。
[下面的句子先正常地念,然后又和前面一样,由站在左右的两个演员同时念,一个从头开始,另一个从尾开始。请吧,不管意思,朗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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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噎得透不过气来,试图继续往下说,但做不到,无力地朝身旁的招招手,让那位接着做下去。]
另一个[在静静的场景中钩织着]那些以正确方式思考的人,虽不为人所觉,但除了追求死亡以外不可能追求别的。他们一生不为别的,只为此而努力,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包括他们为此目的把别人从他们那燃烧的房子里赶出来,被赶出来和火焰同样吓人。想逃跑的人,当时还躺在床上,都没来得及系上鞋带。可怜的逃亡者,想逃到世界以外去的人呐!
好啦,先生们,现在我们来把你们变成死人吧!现在我们来做带骷髅的钉子!这里的这块板子钉的就是你们尸体形状的钉子。爆炸声响后,有个妇女看到森林中有一束光亮。实地观察后知道,很有可能是汽车或手提探照灯。
[他拿了一根钩织的香肠。肉店老板给挂在顶上的香肠钩边,把香肠套起来。]
一个女顾客[撕开她的钩织袋,吞下从里面拿出来的什么东西,一边嚼着。]
死人两两地游动,两两地。身边溢满了葡萄酒。在他们浇到你头顶上的葡萄酒里,死人两两地游动。他们把头发编成垫子,他们相互乱交。你把你的色子再扔一次,出现的是两个点。
[下面的句子先正常地念,然后又和前面一样,由站在左右的两个演员同时念,一个从头开始,另一个从尾开始。请吧,不管意思,朗诵出来!]
据幸还者说,在纳粹集中营和在俄国战俘营里的两拨人的情形极为相似。我在1944年6月28日被俘,这和诺贝尔奖获得者康拉德·洛伦茨是同一天,在接下来的那个冬天里,我在坦博战俘营亲身经历了七千个战俘中有二千多不是饿死就是病死的情景。纳粹在根除犹太犯人的时候搞得那么复杂干嘛呢,还用毒气把他们毒死,用别的,容易的办法弄死不是简单得多吗?谢谢,棍子先生,您终于让人回想起了这一点!
[一个女顾客被钩织线缠住了,开始扯线,越扯越慌乱。一个扮装成粉色钩织的复活节兔子的女演员优雅地帮助这个乱拉乱扯的女人解脱出来。]
兔女[很滑稽的姿态]亲爱的去世者:死亡作为主题只能从外部看。内部像墓穴一样是封闭的。通过思考来经历死亡真正的意义是不可能的,我们一旦经历了它,它也就去了,我们也和它一同去了。
[像演无声电影似的,极其胆小地侦查着,眼睛监视着周围,夸张地做着毛骨悚然的样子。]
事后无法讲给人听的休假一定是没意思的。死人无法用他的感官感知他怎么了。死亡本身就是胡扯,纯粹的胡扯。
肉店老板再次,无人的声音。眼睑没有挡路,睫毛不再计数,那进入的事物。去买画,买一送一!去尼德迈耶那儿!而泪,半珠,清晰易动的晶体,给你带去影像。
[他试图把自己跟兔女缝在一起,但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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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却认为,思考会让我们观察到死亡的内部。用这种方式可以讨论它那不言而喻的确定性。我还走得更远一些,敢说,几百万加上这四个,小事一桩,不足为道,这四个,我们尽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当回事,他们真不算什么,根本没死呀!别的地方有更多的死人可以参观!比如在美国,按自然规律就比这儿有更多的活人和更多的死者。
顾客这么办吧,我们不再给予理智提问的权利;第二步:对不言而喻的事情我们不再惊讶。瞧,他们大伙又都来了,爷爷、奶奶、两个霍瓦特先生、萨克茨先生和西蒙先生。还有这么多完全陌生的人!他们早都被人忘掉了,可还是跟着来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我们的床位是为另外的陌生人准备的①!这些人不是我们要的陌生人,我们要的怎么不来呢?来的这些对我们来说不够陌生,我们要比他们陌生的!我们柜子里的刀叉、杯子都不够他们用!
①“陌生人”系指旅游者,旅游业是奥地利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译注。兔女我们干嘛非要劳神费力地思考呢?就为了进入某个境地,我们不是早已身在其中了吗?再怎么走不知道,点盏小灯照一照。
一个女人[比肉店老板成功,把自己跟兔女缝在一起了。]
那里曾是容纳他们的大地,而他们挖。他们挖他们挖,如此他们的日子,他们的夜去了。他们挖,我挖,你挖,虫子也挖,于是歌者在那里说:他们挖。哦人,哦无,哦无人,哦你,既然无处可去,又去哪里?哦你挖,我挖,而我挖向你,而在手上戒指唤醒我们。
[以下交替进行,两个演员精心地给不同的肉肠钩织合适的套子,好像肉肠是人或动物,要得到铺盖。]
两个男人[交替地]幸存下来犹太人的第三代会以类似的方式需要把被希特勒[童声合唱团在幕后,只唱一个词:残暴!残暴!残暴!]毒死的受害者当作殉道者的传奇,就像基督徒2000年来所作的那样,纪念被十字架[童声合唱团,唱三个词:肯定更残暴!肯定更残暴!肯定更残暴!]钉死的耶稣。冷酷的事实是,被关押的犹太人中的大部分是被纳粹用其他方式杀害的,当然丝毫不减。[童声合唱团同前,用最高音欢呼地:残暴!残暴!残暴!来自幕后的话音:您听到的是维也纳童声合唱团。]
肉店老板[边干着他的手工活,他的大刀也被裹上了,庆祝演讲的语调]亲爱的霍瓦特先生,亲爱的霍瓦特先生,亲爱的萨克茨先生,亲爱的西蒙先生,现在要动真格了!请你们到登机口去!我个人认为,死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作为纯粹的事件已经不是生命的行为了。我们怎么能理解死呢?死去的先生们,也许你们现在理解了。可是我这个曾差一点被低估,但后来再没有被低估过的人,对自己在制造的死亡还是始终不明白。数量在你们这个事件中根本不算什么。不就四个人嘛,算什么呀!我随时可以为你们找到靠视窗的座位!还是你们更愿意靠走道坐?这么着也许还能逃出去?
顾客[激动地]我个人把死想像成一个漫游者,他总是跟着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朝他涌来的冷气走。他阴暗的影子消失在森林里,终于只剩自己了!突然那里出现了一个有几百个人的房子,旅行社已经破产了!这个旅游者精疲力竭地踏上归途。这回他连及时地从送他回家的这列火车上下来都不敢了。他就这么跟着坐到了终点。突然跟他同行的好多人都抓住了他的行李,他们想跟他一起下去。他们不敢。而我们的漫游者则怕人偷走他的箱子,疯了似的在身边踢打。
肉店老板这里我要停顿一会儿,请耐心一点儿。亲爱的死者,我听说,你们在你们的旅行社那儿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你们是一大早被除掉的,差不多还是在夜里。哦,甚至还是在半夜里。谢谢!导演先生,谢谢您的及时提醒。
你们这几个村保安,您,霍瓦特先生,您,霍瓦特先生,此外还有萨克茨先生和西蒙先生,遗憾的是今天你们不能到我们的舞台上来,你们想出去巡查一下,原因是这几天常有陌生的车辆在周围转悠,你们有些不安。
但是对人的有效保护这一点你们却没有集中起足够的人力来,对不对,亲爱的死者?我真的为你们感到难过。你们只能认命了。尊敬的死者,你们也不是未出生的,未出生的可以指望我们提供无条件的保护。怎么样,死这个词我们现在明白了,但是并不明白死本身。死这个词,我们得从后往前悄悄来接近它,然后骑到它背上。当然您也可以通过信件受重伤,肯定成功!可以听懂说的话,也可以理解做的事。
①这里是引用媒体谩骂作者的话——译注。可是我就不太理解您做的事,作者女士,您这个双料的阴冷女人①,您一个劲儿地说我对那件只不过是听说过的事情负有罪责。诗人说什么来着?要想控告损害名誉,这个国家先得有足够的名誉才行!我丢失的那么多名誉,连买都没地方买。我的名誉是忠诚。您认为您的叫什么我不管。我的名誉是我自己干出来的。我还为此上过课呢。干得还不错吧,是不是?[把一个自制的钩织帽给大家看]不管您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们是生活在株连九族的年代。什么?您说您的死是几个月以前才发生的事,萨尔茨先生,还是您是西蒙先生,或者是两个霍瓦特先生中的一个,我总是要把两个搞混。对不起,您不用不停地用枝条抽我的腿,再抽我也记不起来。[队伍中出来一个扯肉店老板的袖子。]
女人希伯来骨头,磨成精液,穿过我们游过的沙钟,我到底要说什么?亲爱的死者,你们可以安息了。你们向我们要求那么多小心谨慎是毫无意义的。总有结束的时候。我说过,死作为事件不是行为。我的意思是,单个人的死都明白不了,人多也没用,再说你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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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死还像眼睑保护眼睛似的被保护着,我的死者先生们。是不是这样,萨克茨先生?两位霍瓦特先生,什么,西蒙先生?没意见?你们自己还能闭上眼睛吗,还是不行了?尊敬的死者,你们没有被炸得面目全非应该感到庆幸了!不管怎么说还能把你们分清楚。你们还真算走运的。不久前有几个烧得半焦的女人从窗户里跳出来,她们是在逃离什么,逃离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我们不会不给你们的。您说什么?这孩子缺什么?哦,是缺了孩子!这儿缺好几个孩子呢。您不是把他们从窗户扔出来了吗?这您该提前告诉我才对呀!
德国英雄史诗的意思,是要发展起一股巨大的雄心,最终要从自身挤榨出太多的东西。自己这儿找不到,没有西格弗里德,连西格弗里德的影子也没有,于是就把别的,在那儿的都扔出来了。这么多意思!这么多热气!必要时就从别人那儿搜刮出想要的东西。
肉店老板你们这四个家伙还不能去万人坑!一声巨响,寂静的夜晚里能听得很远。总有结束的时候。滚出去!滚回印度去!你们想去哪儿?马上滚回印度去!
[指着门,一个蹬着四轮一线旱冰鞋的人滑了进来,全身典型的滑旱冰者装束,但都是钩织的,背包也是钩织在身上的,人的风景。]
另一个顾客我必不致缺乏,主是我的牧者。不,当然不是这主![指着肉店老板]他不是昨天紧逼我的那主。是那边那个!我看,是他倒是他,可他昨天看着和今天完全不一样。无所谓啦。幸好永恒也有限度:轻轻地,以巨长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指甲照亮的血色豌豆旋转着。没有地方让它照亮。
单排滑轮者我也常常这么想。只要一出门,无论去哪儿,总有一柔软、非晶体而冰冷的黑影跟随着我。我似乎始终走在一条隧道里。我的身后一切都消失了,被擦得一干二净。
亲爱的死者,你们知足吧!我在某种程度上也在不停地逃离。很像死亡:我们得学习认同我们身外的某种东西。总得有结束的时候。
两个[钩在一起的]年轻女顾客[用响铃般的高音,尖声叫喊着]很快——绝望,他们的陶器——时间很快流失在黏土里,眼泪很快就赢了——再来一次,用蓝幽幽的圆锥花序,环绕着我们,今天。你们用畸形的词语,说我,你们正说着,哪里。
肉店老板[从他的柜台后走出来,用他的大刀把两个人切开。他切下他们脸上钩织的部分,但也切到肉里,于是钩织物下面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促使慈悲死的行为产生的情形应该准确定义一下:对肯定和快要被疾病和伤痛折磨死的病人和伤患来说,自然病死与被人通过其他强加的方法现在弄死之间的时间差是无所谓的。根本谈不上什么明显地减少了死者的寿命,最多是某个愚蠢的书呆子会说这个。我们在此只提缩短。总有结束的时候,亲爱的死者!我们也提供火焰。有五种不同的助燃物供您选择!
另外三个女顾客[已经钩到了一起。现在她们又绝望地挣扎着想分开。下面的台词她们交替着一口气念下去。]
在医院里招手。我们仨,扎比内、安德莉亚和英格里特是三个好朋友,来自格拉茨。我们的第四个朋友目前生重病住在医院里。她的病房里有电视机。当恩斯塔尔之家举行女子滑雪比赛时,她打开了电视。一个偶然的机会病人的伴侣和女儿进入镜头出现在萤幕上。他们两人发觉镜头对准了自己,他们也知道病人在医院里正在看转播,所以就招手了。我们的朋友高兴极了,她一定要要一盘这个节目的录影。可是我们谁也没录下来。于是我们三人给奥地利广播电视台写了封信。我们说明了病人的愿望,索要一盘恩斯塔尔活动的录影带。我,扎比内不久就接到奥地利广播电视台的电话。体育部的汉内斯·特尔卡告诉我,这样一盘录影带一般来说要1500先令,但我们这个特殊情况,就免费了。然后就收到了录影带。它是1月8号在恩斯塔尔录的。可招手是7号的事情!又给电视台写了信,特尔卡先生又来了电话,寄来了第二盘录影带,还是免费的。我们那生病的朋友别提多高兴了。病人对人性的表示特别容易感动。但总有结束的时候。
肉店老板什么也不能阻止我。活人的夜晚不能,刁民的夜晚不能,顺民的夜晚也不能。来,和我一起用门墩压住没绑牢的帐篷。太好了!三颗炸弹,同样的技术。一颗放在克拉根福一所双语学校前面,另一颗是你们的,死者先生们,还有一颗第二天把一个垃圾工人的手炸掉了一块,那人叫什么可惜我现在想不起来了。[把什么东西拿给大家看]您再试一次,也许下一次会好些!如果制作这个的先生们碰巧在场的话,我请你们现在上台到我这里来,给我们现场的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讲一讲,你们是怎样和为什么制作这些盒子、牌子、石膏板、碑文的。谢谢,现在我看到了为什么。亲爱的观众,你们像一群苍蝇似的趴在萤幕上是没用的!我为你们把那个有疑问的东西举到镜头前,这样你们就能看清楚了。你们坐着不用动!
一旦超越了自我,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大大小小都算上。有人单枪匹马从拖拉机下救出孩子!有人凭味道能辨别出彩笔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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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个抖动的钩织包挂到屋顶上。]
消除折磨可以是救治,杀人可以是家庭手工作业。假如死是肯定的,转换一下死因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杀人行为,是的,只不过是改变一下已确定的、不可撤销的死的发生方式。这么说杀人实际上也可以是一种纯粹的救治呢!
[他用棍子打那个包,包突然不动了。]
而且也不取决于病人是否同意,在很多情况下,一个当时失去知觉的人就成了这种治疗性手术的物件。
[怒气冲冲地又打了一下,包里开始滴血了。]
我个人认为,总得有个结束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现在就结束呢?[幕后传来掌声。]死者先生们,你们总算完事儿了,应该高兴才是。邻居、商店里、饭馆里、理发店里,没一个人说你们好话。我得考虑考虑,和你们比我们宁愿要什么人。我真的认为,谁都比你们强,他不需要去死。不管怎么说,孩子比你们可爱,不是死孩子。也许还真是死的更好?您怎么想?您可以问问着名的癌症儿童奥利维亚!是的,您问她好了,玛姬特女士!现在她总算作了手术了。我们大家真和她一起受煎熬啊!至今想起来我还难受。
一方面,对一个孩子,甚至是没出生的孩子,谈起来都那么亲切。说起小孩子当中最小的来,似乎着了魔似的,是呀,他们不捣乱呀,除非他们在你门前踢足球,大吵大叫,把玻璃窗都震弯了。是的,它们很容易弯,不用事先把房子点着。
一个女顾客[给自己全身到处都缝上了钩织袋]另一方面难道不是,未出生的和你们,尊敬的死者先生们表现出的陌生完全是一回事,因为你们都懂得太少。陌生人是人为地停留在儿童阶段的人!用你们的目光崇拜别人吧!注意你们的能力!谁知道,这个胚胎有朝一日会成为什么呢?给他点时间。未出生的会觉醒。你们不行了,死者先生们。有疑问的话,最好是你们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样也就不会有你们的阴影落在我们头上了,而且可恶的是,总是在我们想享受阳光的时候,它就来了。到目前为止陌生的东西一直是呆在一边的,这就对了。尊敬的死者,你们为什么挡在我们的路上?一辆第二系列大众高尔夫汽车想开过去,可是绕不过你们了。为什么恰恰躺在这儿,躺在我们的出口?你们没看见那块牌子吗?吉卜赛人,滚回印度去!
[另一个女顾客,不停地做着手工活,不要停下来!]
我总是觉得,死立在那里,像个桌子角,我们不断地撞上去,原因是不习惯它在那里,深入到意识里面,不会对它产生好奇。根本不想知道,这桌子上都放着些什么。死呆在这里,无法移动,是世界上的一样东西,一件事情。没有必要练习,我们还有专家,就算用费力的家庭手工作业方式,也能制造它。至少不是濒危职业,还有掌握它的人。那儿放着什么。某个地方有大山。您别被这个可怕的事情击垮!别因为不幸出事儿而自己陷入不幸!别让任何情感攫住您,别让任何权力比您自己更有力!人啊!
[高喊。]
人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死到萨尔茨堡去的。
[噎住,吐出一点钩织物,仔细看看,摸摸,扔到肩后。]
陌生人,路上小心点!您肯定是要接着走的,死留在我们这儿。我们会安排的。但愿至少有一个陌生人现在在听我们说的话!是的,他听着呢。您看,他在买明信片和T恤衫了。但是总得有个结束的时候吧。
[钩在一起的一个反抗着要挣脱。以下台词先按正常的念,之后反着念。]
联邦总统到以色列访问的时候,做了人们期望他做的事情。他满怀悔意地控诉了奥地利人参与希特勒政权野蛮残杀犹太人的行为。这么说也对也不对。对的是,当时奥地利的纳粹至少和德意志帝国一样多,甚至有可能更多。总统先生的不对在于,他代表的无疑是生活在现在的奥地利人,而他们从年龄来说绝大多数与希特勒早已毫无关系了。总得有结束的时候。
[整个场面开始不协调:有的还在往一起缝,另一些拼命想挣脱离开旁边的。]
一个女人还可以试试看,但成功不了的是,把死的地点安置到活人中间,以此掌握死的确定性,离地三英寸,苦难:沙制成的尸衣,一切都无济于事,天边还在用舌头发笑的一切,死的自豪,拥挤的群星克服了困境。烟雾,狂吠!他们骑着疯狂,他们骑着疯狂冲向草丛。我如何才能找到通向自己的道路?是的,我如何才能回到自己那里?我已经把每条路都覆盖成了前一条。
另一个[同前一个争斗地]只有狗才有可能重新找到进入另一个人的痕迹。我来问问您,雷克斯警长①,您正巧在这里,哪个时间是真实的?结束并不是开端的后续。对我们来说新的开始只有通过开端的结束才有可能!结束的隐秘宽容?一个种族的结束,一个连腐烂都不被允许而只能消失的种族,结束总要走在我们每一个未出生的、未成为什么之前。
①“警长雷克斯”是一部家喻户晓的电视连续剧,剧中警长有一条名叫雷克斯的狼狗帮他破案——译注。第一个女人[争斗地]总得有结束的时候。什么?有人在这儿喊谋杀吗?是倒数第二排的那位女士吗?不是?您清清楚楚地喊怯懦的谋杀来着?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个!我听到的是可怕的谋杀。
前边这儿有位先生喊恐怖的谋杀来着。一般来说我们这儿是很舒适的,以至于我们根本不想从死中复活。昨天我们才看到了时间的本质,它要承担我们行为的重负,把它们变得无害,永久无害!现在所有美好行为也都没了,雷克斯!过来!你要不要来个香肠夹小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