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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正操回忆录》第163节:在哈尔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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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在哈尔滨

梅河口会议之后,我随东北局到吉林住了二三日。这时周保中部打下了长春,于是东北局又转移到了长春。支援四平作战,我已负责管后勤运输,保证前方的物资供应。彭真告诉我附带察看长春周围地形,准备林彪、罗荣桓回来时汇报。林彪根据毛主席指示来电报,要马仁兴和万毅带部队去保卫四平。四平固守以后,虽然撤退了,却杀伤敌两万多,我伤亡八千多。国民党已经再无力北进。国民党原以为我军只能打游击,不能正规作战,尤其不能守城,四平顽强固守,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许多国民党人表示不能再打了,蒋介石虽然再打,企图打至长春,但也焦虑无把握。

在四平战役中的具体打法,我总觉得很笨,不用运动战和游击战术而是短促突击,结果打到筋疲力尽,才仓皇撤退到哈尔滨,于是国民党兵不血刃又进占了长春和吉林。这是一战四平。第二次我们过江后收复吉林,绕过长春,又夺回了四平。第三次国民党反攻,我们又放弃了四平。第四次到一九四八年初才最后解放了四平,孤立了长春之敌,但师长马仁兴在战斗胜利结束时不幸牺牲。

马仁兴自从一九四年率骑兵团起义,脱离朱怀冰后,我们就在一起工作、战斗。开始任冀中骑兵团团长;一九四二年“五一”反“扫荡”转到冀鲁豫后,冀中骑兵团和冀鲁豫骑兵合编,留在冀鲁豫,马仁兴调任冀中二十七团团长;一九四三年九月又随我到晋绥,马仁兴兼任晋绥军区一分区司令员;以后又和我一起挺进东北。这是一位忠于党,热爱祖国的好同志,有军事指挥才能。我们共同工作、战斗八年之久,对于他的牺牲,我是很悲痛的。

林彪和罗荣桓从四平回到长春,我即将长春周围地形,作了汇报。林彪讲,部队疲惫不堪,损失很大,不能再打了,要立即撤出长春,退到哈尔滨。到哈尔滨决定由我和谭政、张秀山(松江军区政委)带杨国夫的第七师和松江军区地方部队,成立松花江防守指挥司令部,我任司令员,谭政任政委,张秀山任政治部主任。准备敌人进攻时掩护我方从哈尔滨撤退,并破坏铁路和炸毁松花江的两座大桥和桥头堡。

可是林彪没到哈尔滨而躲到阿城,给我发电报让我炸掉第一道松花江桥。林彪还命令我:如果敌人进攻,让我们带部队向东山里撤退(哈绥线以东)。第二道松花江桥也埋了炸药准备炸掉,后来虽然没炸,但对桥基损害很大。

六月初撤销了松花江司令部,我即回哈尔滨,仍做铁路工作。

林彪不久又回到哈尔滨召开了东北局会议,这就是一九四六年夏季他提出部队要撤退到苏、朝边境,他把当时的东北形势说成一团漆黑,并向中央发了电报。当时我和郭述申、古大存等都不同意这个估计。我们认为当时东北形势还是很好的,因为当时东北划为九个省,有五个省在我们手里,铁路占一半,土地百分之七十在我们这边,在我们控制下的人口有三分之一(一千万人,南满四省根据地和游击区人口还不在内),有主力部队和地方游击队。国民党军队没有一个团以上的兵力不敢出动。后来党中央、毛主席的回电修改了他对形势的错误估计。

一九四六年八月间,我去齐齐哈尔西满军区交代工作。从哈尔滨出发,没走出多远突然从路旁高粱地里窜出一伙政治土匪,冲我们乘坐的轻油车猛烈袭击,把油桶给打漏了。子弹从头上穿过,警卫班长焦士魁当即带上两三个人机警地跳下火车,向高粱地里飞跑。敌人随即全力追赶,这样转移了敌人的目标。司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工人,勇敢沉着,虽然轻油所剩无几,还是坚持开到了对青山车站。

车开动加速前进脱险后,我们才发现身旁俯首在座椅背上的警卫员傅景春已经中弹牺牲。我身边的毯子被打了十几个洞。当时就地掩埋了傅景春的遗体。以后当地政府又重新整修了陵墓。

对青山是离开哈尔滨后的第一站,我们立即从哈尔滨路局要来了一列装甲车。焦士魁他们跳车后,一口气跑到哈尔滨,下午又跟上装甲车赶到对青山站,接应我们继续前进到齐齐哈尔。完成工作后,回乘装甲车开往北安,途中又遇上土匪骑兵(马贼)袭击。经我用炮火、机枪还击,即被打得溃散逃窜。

当时,国民党收编奸特匪贼,遍地为患。

一九四六年七月底;秦诚至从沈阳来到哈尔滨。秦诚至原系我在东北讲武堂时同学,曾参加西安事变,思想倾向进步,时任国民党东北行营少将高参。他来哈尔滨是探视负伤被俘的长春警备司令陈家珍。经过军调小组我方驻沈阳代表伍修权来电,东北局同意,给陈家珍送来药品并商谈释放问题。东北局指定我出面接谈,见面后秦诚至对我说:“必之,你这条路走对了!”我说:“你也可以走嘛!”秦诚至说他是小资产阶级意识,患得患失,又有家小累赘。我说,共产党人也不是不要家属嘛!他也无话可说。在秦诚至留哈尔滨期间,我曾拿着城工部调查的东北讲武堂同学录,指名问秦诚至关于一些东北军人的情况。据秦诚至说,绝大部分不带兵了,在国民党东北行营挂个高参名义混饭吃。问到五十三军军长周福成?秦诚至说周福成到缅甸作战贪污了不少金条,存在香港,周福成又是陈诚的同学,跟国民党是跟定了的。关于秦诚至看陈家珍以及商谈是否释放问题,都是我介绍给城工部长李立三经办的。八月十日,美国宣布调处失败,秦诚至向我提出要乘最后一班飞机赶回沈阳(此时商谈释放陈家珍问题尚无结果),临走时对我说:“到北平找点事做(他家住在北平),以免将来共产党军队包围沈阳时当俘虏。”一九四八年我军解放沈阳时,秦诚至真的当了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