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接货人员一个圈子兜得好大,徐朱二人自重庆飞昆明,再搭飞机穿越滇、桂、粤、赣四省,因为这是从大后方在往前线跑,飞机上除了徐子为、朱品三,就祇有两个美国人。徐子为和朱品三抵达江西赣县以后停留了一个星期,他们对于蒋经国担任行政专员时期所建设的新赣南印象极为深刻,朱品三特地写信报告杜月笙,他很兴奋的描写实践「新赣南家训」后赣县所见,老百姓黎明卽起,朝气蓬勃,人人勤奋向上,一扫懈怠懒散的风习,赌博与娼妓,早已完全绝迹。朱品三为此还写了几封信给恒社弟兄中酖于赌博的几位,请他们以新赣南的新风气为勉,起居生活,力求振作,不要再麻牌唆哈,通宵达旦了。
自赣县到上饶后,遵照杜月笙的指示,徐子为和朱品三分工合作,徐子为管对外交涉联络,朱品三负责成立办事处,并且在淳安坐镇。因此徐子为斜出铅山,拜访顾视同司令长官,朱品三便先去淳安筹备诸事。不久徐子为也到了淳安,便由他以识途老马的姿态几度潜入上海,联系三千件棉纱的运输问题。
头一层窒碍是上海到场口一线,各相关方面一时摆不平,徐采丞为昭郑重,三千件棉纱迟迟不敢运出。当时由徐子为出入险境,往返交涉,朱品三便租好房子,雇了职工十几个人,住在淳安县里干等,重庆方面杜月笙、戴笠的着急更是不在话下。当初谁都不曾料到,这一等居然会等了四个月另十二天,在等货期间赣县一度失守,淳安陷为孤岛。朱品三重庆家中迭生变故,她母亲病重逝世,太太临盆生产,他都由于「师」命在身,咬紧牙根,不曾做过回重庆的打算。
好不容易等到过了阳历年又过了春节,三十四年元月初七消息传来:好到场囗以北真空地带去接货了。朱品三带领办事处职工乘坐小船,由淳安转折薇港、新安江、富春江而抵场口。当日下午再将小船驶出场口以外,三不管的真空地带,他们在洋浦囗遇上大风雪,只好在小船上过夜。由于一船的泥水,过道既窄且险,朱品三起身走动,脚下一滑,一个跟头从上舱摔到舱底,当时竟是受了伤也无处可医。
从初七起大风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小船被困于江心,他们没有武装,也没有军队保护,但是离日军驻有重兵的富阳城,仅只十里之遥,而且地势平坦,一片平阳地带,站在小船船头,城内鳞次栉比的房屋,历历在目,船上望得见城里,城里的敌军何尝望不到小船?东洋人用不着派什么部队,开几炮吊过来船上诸人势将粉身碎骨。而朱品三一行从初七困到初八,当时的恐怖与骇怕自是人情所难免。
幸亏初八下午来了救星,杜戴一家亲,戴笠的部下─货运管理局的朱分队长一清带了林关兴等一批枪兵,在洋浦口以南、场口之北等了两天一夜不得小船的消息,大家非常担心,于是便驾了一条大船来接应。这一支救兵要把小船拖回去,免得暴露在富阳敌军的当面,可能发生危险。朱品三承认当时他的伤处很痛,心里实在也很骇怕,但是他想起不能坍老夫子
的台,给人家笑话杜月笙派些没有经过阵仗的书生辈,跑到敌军前线来办事体,因此他硬起头皮,咬紧牙关,说是不妨再等等看,朱分队长拗他不过,就用他的大船掩护那艘通济小船。
笫三天朱分队长加上一位周哨长,硬把朱品三一行拉到岸上去住,小船则拖到江边施以伪装,于是接连下来一星期,朱品三等每天冒着风雪到江边望船,一直望到元月十三,远远的看见富春城江边有一条船在驶来,当时看不清楚究竟是日军还是货,人人心跳卜卜。驶近时方知是徐子为的助手杨大章,他特来通知一声,货色要到十五日才能抵达富春城。无可奈何,朱品三一行祇有先回场囗暂时住下。
十六日再赴洋浦口,货还是没到,十七日上午朱品三祸不单行,又跌破手心,下午徐子为到步,说明货改水运,两人步行十里,同到大源,另作部署,「未睌先投宿」,小旅馆是祠堂改的,贵客也好,泥脚杆也罢,统统睡在棺材旁边。然后他们改走里山、墅溪,访见陈、袁、方三位「大队长」,还有「挺三部队」的裘、徐两位「分队长」,拉关系,讲斤头,大讲其客,希望图个一路顺利无阻。这一条路有时候乘船,有时候坐「背兜」,提心吊腌,耽鷘受吓。墅溪离杭州只有四十五里,市面通行的已是伪储备币。他们为了安全。带得有士兵保护,其实带不带兵,心情极为矛盾;不不带兵怕送了性命,或者遭抢劫,被逮捕。带去了呢,又怕目标太大,引起日军、伪军找他们挑衅,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