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罗本岛
罗本岛位于南非开普敦省,是南大西洋上的一座小岛,面积大约13平方公里。这个小岛地势平坦,风势很猛。在1960年时,第一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头子里贝克在开普敦建立了殖民地后,无意间发现这里非常适合当监狱。这个岛四周是水,孤独地漂浮在海面上,可防止犯人逃跑,风力劲猛,可防止外人靠近。
最关键的是,罗本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形成冬冷夏热的气候。冬天,寒风呼啸,无遮无掩,气温很低;夏天,阳光直射,温度很高,地面被烤得滚烫,特别适合教训那些“不老实”的犯人。
从1960年以后,罗本岛成为南非当局关押重要政治犯的监狱,前后共关押过3000多名黑人运动领袖。
南非当局规定,罗本岛周围1英里范围之内不允许有船只进入,否则一律严厉惩处。A、B、C三区的监狱有着明显的界限。
A区是恐怖分子集中营,囚禁来自南非和其他一些国家的重要战士。这些犯人多为军人,组织或者参加过反抗斗争或游击作战的非洲黑人。
B区是隔离监禁所,看守最严格的监狱。是在距离旧监狱不远的地方,后来建起的特殊监狱,共有88个牢房,它与旧监狱之间有一道6米高的大墙相隔。每个牢房是一个单间,大约7平方英尺,正好能够容纳一个正常身高的人。顶部悬挂着一个照明用的灯泡。曼德拉、西苏鲁等重要政治犯就被关在此。
至于C区,则是总集中营,牢房是由一个很大的厂房分割而成的方块形状的房间,原来房间大概能够容纳25名犯人,后期由于人数增加,一个房间被塞进60人,卫生条件非常差。
在整个监狱,犯人都是席地而睡,他们的“家具”就是两块草垫、3条毯子。
曼德拉在监狱中安置妥当之后,开始从事体力劳动。
在罗本岛上,体力活动有两种,一种是在采石场将大石块碎成石料,还有一种是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取海带。据说,这些海带会经过加工装船运往日本。
采石场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曼德拉这些政治犯每天天刚亮就要爬起来,匆匆吃完早饭,就要排队到采石场,然后狱警解开他们的脚镣。短暂的活动之后,要下到一个很大的石灰石田地,用尖镐和铁锹挖掘石灰石。
监工一直盯着他们,一旦发现偷懒的,就会大声责骂甚至体罚。这些人一刻不停地挖石、装车,很多人的手和脚都起了泡。尤其是在夏季,烈日炎炎,烤得石灰石很烫,这些人还要在监工的监视下不停地干活。
从早忙到晚,浑身上下都是石灰粉,有时不小心进到眼睛里,会十分痛苦。这种劳动强度大,对人的健康伤害很大。
曼德拉的一天
当曼德拉进入罗本岛的监狱时,他被列为D类犯人,被允许每6个月写一封500字的问候信、允许亲属探监一次,所需要履行的义务是不能与人私下里接触、和探监的亲人只能谈家庭琐事。后来,他被提升为A类犯人,其权利有所增多,每个月允许写3封500字的问候信,也可以接收3封信(前提是经过狱长的检查),每个月允许两个人的两次探监,每次半小时。另外,由于曼德拉是重要的政治犯,A类犯人的一些权利被剥夺。
监狱里的生活是十分乏味且单调的,据曼德拉回忆:
每天早晨天刚放亮,牢头就会一个个叫醒我们。具体的方法是用铁棍使劲砸铁门,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不管你有多么困,都会立即被惊醒,再无睡意。
接下来,我们通过走廊走到集体的盥洗室,这是洗澡室和厕所。根据规定,我们有半个小时洗漱和上厕所的时间。整个盥洗室里面一共有4个洗漱池,每个长4米左右,能够同时容纳七八个人洗漱。
洗漱之后,是吃早餐的时间。早餐是由狱警们抬着圆桶送到隔离监禁所的门口,然后由狱警们挨个分发,吃早餐的时间有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出去干活。
到了后来,由于关押的时间长了,狱警们放松了下来,我们还能够享受到步行前往工作地点的权利,能够一路上看到一些美丽的风景。但开始的时候,我们被看守得非常严,根本不允许我们这样做,很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所劳动的地方周围是什么样的,我们会被装进密不透风的卡车里运送到工作地点。
在整个工作时间,我们不允许休息,要不停地干活,直到吃午饭。和早饭一样,午饭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饭同样是狱警用圆桶送来的,在这里就没有狱警分发了,需要我们自己盛。由于没有桌子,很多时候都是盘腿而坐,在地上吃,餐具是一把勺子和一个铁盘子。
每天下午3点半或4点钟,是我们收工的时间。尽管太阳还没有落山,尽管天还很亮,但我们不能在外面看风景,必须回到牢房。回到牢房的半个小时之内,所有的犯人必须洗完澡,然后吃晚餐并洗涮餐具,在4点半或5点左右的时候又被锁进牢房。这样,狱警们可在5点准时下班,而下一班狱警可准时接班。
从下午5点起,我们需要申请学习,如果没有被批准的话,必须在自己的单间待到8点,然后睡觉。如果被批准学习的话,可以学习到10点,而一些被允许修大学课程的犯人则可待到11点。
就是在这种乏味且无聊的监狱生活中,曼德拉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始终将自己的责任放在第一位。从熟悉罗本岛监狱的生活起,曼德拉就利用一切机会,积极联络同监狱的犯人,为他们的权利而斗争。
当然,作为政治犯,而且是在狱警的严格管理下,争取权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尽管如此,曼德拉依然毫不畏惧,利用一切机会,争取属于犯人的权利。
最早进行的斗争是为了改善监狱条件和生活待遇,曼德拉联络到所有的犯人,以绝食、罢工、派代表团谈判和向司法部长写信等方式,尽管过程很曲折、困难,但幸运的是,每次都能成功。
1966年7月,面对恶劣的生活条件,他联络所有的犯人,进行绝食抗议,要求改善条件。这让监狱的负责人很头疼,在曼德拉以前,也有很多犯人进行过这样的抗议,但终因人数有限、意志不坚定等被制服。而曼德拉组织的抗议活动,总能得到很多人的响应,而且态度坚决。
面对这些抗议,监狱负责人用美味可口的牛肉和新鲜的青菜引诱他们,并采取孤立、瓦解的方式,但收效甚微。曼德拉等人始终如一,一直坚持到总集中营派人与狱方谈判通知绝食结束为止。
最终,监狱的负责人不得不低头认输,根据犯人们的要求,改善他们的牢房环境和待遇。
申请平等的权利
曼德拉有很强的是非观念。在1969年4月,曼德拉在有限的活动空间内,联络到了被关押在隔离监禁所的所有政治犯,通过沟通了解了他们的经历。为此,他作为政治犯的代表给司法部长写了一封请愿书。在该请愿书中,曼德拉言辞激烈,举了一些白人在“一战”和“二战”时均因叛国罪被判刑的例子,这些人都未服满刑期即被释放,曼德拉与其他21名政治犯要求享受同样待遇。另外,在释放之前,他们要求享受政治犯的待遇,即有比较合适的伙食、衣服、床上用品,能够享有阅读书籍报刊、听广播和看电影的权利,同时应该享有继续学习的机会。
在请愿书中,他责备当局的残忍,当局不将政治犯当作人看待,而是想尽一切手段折磨他们,政治犯则被剥夺了其他犯人可享有的权利。
这封言辞激烈的请愿书在南非议会引起了震动。
为了解事情的真相,南非进步党的重要成员海伦亲自前往罗本岛会见了曼德拉。
海伦生于富裕的犹太人家庭,良好的教育让她很有正义感。曼德拉与海伦在罗本岛的监狱见了面,曼德拉重申了自己在请愿书中提出的要求。
此时的曼德拉尽管只有51岁,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恶劣的环境,已经让他尽显老态,头发花白,但他精神还很不错。曼德拉很认真地指出,“一战”和“二战”中,那些因为武装反抗政府而被判决终身监禁的白人都先后被释放,而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些政治犯,却根本没有获得任何减刑,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是黑皮肤的缘故。他说,犯人不应该因肤色不同而受到不同的待遇。
在与曼德拉会谈后,海伦又辗转约谈了监狱的负责人。海伦意识到,曼德拉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被减刑,是因为被释放的那些人已经决定放弃斗争,而曼德拉、西苏鲁与那些白人的不同之处是他们坚持斗争。
海伦提出,只要曼德拉等人愿意放弃斗争,她会努力为他们向法官求情,并承诺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和那些被释放的白人一样的权利。
面对放弃斗争就能得到自由的条件,曼德拉给予了这样的答复:
“在南非人民赢得自由以前,我和我的战友们是不会放弃武装斗争的。”
在曼德拉看来,如果放弃了斗争,在监狱外和监狱内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无自由。
同时,据海伦回忆,短短几十分钟的沟通,她对曼德拉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曼德拉此时对暴力和武装斗争的考虑更加周密,认识更加完善。
据一名自由党成员蒂尔斯回忆说,他曾经与曼德拉一同被关在罗本岛上。在他眼中,曼德拉是一个坚强、勇敢、乐观的人,在他们一同进入罗本岛监狱之后,当局就摆出了两个很明确的任务:摧毁这些政治犯的士气和让世界忘掉他们。
可惜的是,当局努力了20多年,最终灰溜溜地失败了。由于有曼德拉在,他总是像个不知疲惫的传教士一样,时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斗争,要坚强、勇敢。
在蒂尔斯生病时,曼德拉嘱咐其他狱友一起照顾他,曼德拉自己也经常来看望他,还帮他倒大小便,清洗便桶。难怪他曾经对曼德拉作出高度评价:
“曼德拉先生是一位追求自由和平等的人,他很善良且勇敢,他能同富丽堂皇的国王一起散步,也能同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起吃饭。我要告诉人们,你如果同曼德拉说话,你就是同一位通情达理的人而不是同一个狂暴的人说话——他是最和蔼、最诚实、最爱和平的人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