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多么简单!多么快!海鸥梅纳德展开了双翅。毫不费力,一下子就飞入黑色的夜空。整个鸥群都被他的叫声从梦中惊醒。只听得他从五百英尺的高空拼命叫喊。“我能飞啦!听着!我能飞啦!”
拂晓时分,有近千只海鸥站在乔纳森的学生圈子外面,好奇地望着梅纳德。他们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别的海鸥看见,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努力去领会乔纳森的话。
他讲的是十分简单的道理,如;飞行是海鸥的本份,自由是海鸥的本性,凡是对自由有妨碍的,不管它是什么,都必须予以清除,不管是仪式也好,迷信也好,或是任何形式的限制也好。
“予以清除,”鸥群中有一个声音问道,连鸥群的法律也不例外吗?”
“只有通向自由的法律才是唯一的真正法律,”乔纳森说,“此外没有别的法律。”
“你怎么能指望我们飞得像你那样好呢?”另一个声音问,“你是特殊的、天才的、神圣的,比其他的鸟高一等。”
“瞧弗莱契!还有罗维尔!查理士·罗兰德!朱迪·李!难道他们也是特殊的、天才的、神圣的?不,不比你们强,也不比我强。唯一的不同,仅有的唯一 不同,是他们已经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潜能,并且已经开始发挥。”
他的学生们除弗莱契外,都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他们还不曾认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回事呢。
聚集拢来的鸥群一天天扩大,有来问问题的,有来膜拜的,有来嘲弄的,不一而足。
他们在鸥群中说,你准是鸥神之子下凡,”一天早晨在高速训练之后,弗莱契告诉乔纳森说,“要不就是你跑在时代之前一千年。”
乔纳森叹了口气。他想。这就是被误解的代价。他们要么叫你魔鬼,要么称你上帝。“你是怎么想的,弗莱契?我们是跑在时代前面吗?”
沉默了半晌。“呃,这一类飞行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谁想学都可以学会。它跟时间没有关系。也许我们的式样先进一些。比大多数海鸥飞行的方式先进一些。”
“说得有点道理,”乔纳森说着,打了个滚地,倒着身子滑翔了一会儿,“这比说跑在时代前面好一些。”
一周以后,弗莱契对一班新学员讲授高速飞行的原理时在作示范动作。他从七千英尺高空俯冲下来,立即改变飞行姿势,像白光一闪,贴着海滩离地几英寸掠过。这时,有一只初次学飞的小鸟飞着叫妈妈,正好挡住他的去路。要在十分之一秒内避开这只小鸟。弗莱契只好以每小时二百多英里的高速使劲儿向左急转,一下子接到一个花岗岩峭壁上。
他觉得那岩石像是通往另外世界的一扇坚实大门。他撞上去的时候,心中爆发出一阵恐惧和惊慌,眼前一阵发黑,跟着他好像在一个十分奇怪的太空中飘浮,失去了记忆,恢复了记忆,恢复了又失去;他又是害怕,又是发愁,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
和他第一天遇到乔纳森?利文斯顿时一样,那个声音又对他说了。”
“弗莱契,诀窍是,我们要一步步克服我们的局限,要有次序,有耐心。在我们的课程表里,穿岩飞行这一课还要稍稍靠后一些哩。”
“乔纳森!”。
“也叫作鸥神之子。”他的导师于巴巴地说。
“你在这儿干什么?这个悬崖!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啊,弗莱契,拜托。想一想。你这会儿正跟我说着话,那你显然没有死,对不对!你刚才干的事儿,只不过把你的意识水平改变得太快了点儿。现在你选择吧。你可以留下来,在这一水平上学习,——附带说一声,比起你原来的水平要高得多了——要不,你也可以回去,继续做鸥群的工作。长者们一直希望发生什么祸事,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你会帮他们这么个大忙。”
“我当然要回到鸥群里去。那群新生,我才刚开始教他们呢!”
“很好,弗莱契。我们不是一向说,身体与思想是一码事,你还记得吗?”
在聚集找来的整个鸥群的中央,在悬崖脚下,弗莱契摇摇头,展开双翅,睁开眼睛。他刚一动弹,鸥群中就嘎嘎、嘎嘎地嚷起来。
“他活啦!他死而复生啦!”
“只用翼梢碰他一下!把他救活了!真是鸥神之子!”
“不!他不承认!他是魔鬼!魔鬼!他是来破坏鸥群的!”这一群海鸥共四千只,都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得目瞪口呆;一霎时,一片喊“魔鬼”的声音在他们中间爆发,声势浩大,犹如大海上起了风暴。他们目露凶光,伸出利嘴,围上来要啄死乔纳森。
“你是不是觉得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好些,弗莱契?”乔纳森问。
“我当然不会反对,只要办得到。……”
转瞬间,他们俩已站在半英里外的地方了。暴怒的鸥群闪亮的尖嘴扑了个空。
“怎么搞的,”乔纳森觉得纳闷,“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怎么倒是使一只鸟儿确信他自己是自由的,而且可以亲自加以证明,只要他肯略微花费点时间练习练习?这样的事为什么竟会这样难呢?”
弗莱契还在那里眨巴眼睛,弄不明白怎么会一下子换了地方,‘你刚才干什么来着?咱们怎么来到这儿的?”
“你刚才不是说,你希望离开那群暴徒吗?”
“不错……不过你怎么……”
“和干其他事儿一样,弗莱契。多练习。”
到了早晨,鸥群已经忘记了自己那阵疯狂劲儿,但弗莱契没忘。“乔纳森,好久前你不是说过,要热爱鸥群;要回到他们之中去,帮助他们学习,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