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母亲浑身是血
林瑞青的摄影作品获得了国际大奖,为了庆祝,她给自己买了套喜欢的沙发。淡青色的皮沙发十分漂亮,放在客厅里显得华贵又不失稳重,而且坐上去也是柔软舒适。
林瑞青很满意这套新沙发,她摊开四肢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不知不觉中,一阵困意袭来,她慢慢地睡着了。
很快,林瑞青梦到了一个男人。男人正坐在沙发角落里喝酒,样子悠然自得,林瑞青觉得这男子看上去很顺眼,于是默默地欣赏着他。可这场景没持续两秒钟,突然一声槍响,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男人捂住胸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张大着嘴想说什么,却喘息着什么都说不出来。终于,男人身子一歪,栽倒在沙发上。
林瑞青吓坏了,惊恐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那一刻,她尖叫着醒了过来……
坐起身,林瑞青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桌上的茶凉了,台灯亮着,电视闪着雪花。
呆坐片刻,林瑞青站起身。这个梦有点儿蹊跷,也许是最近跟朋友陈梦欣跑公安线太多了?
林瑞青在一家杂志社做摄影记者,最近常陪着文字记者陈梦欣去公安系统采访。一件件血案触目惊心,林瑞青虽然胆大,心底却难免留下些许陰影。
刚才的梦境好可怕,她现在依然处在震惊中。她觉得那个噩梦打扰了她。一阵困意再次袭来,她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卧室休息,却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家里怎么会有血腥味儿?林瑞青有些害怕,她像猎犬一般绕着沙发走来走去,可走了两圈,却判断不出血腥味儿到底来自哪儿。
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林瑞青有些累了。关灯,上楼,进卧室,脱下外套,躺在床上。一挨到枕头,林瑞青便合上了眼。
屋子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刚蒙蒙想睡着,却隐约听到客厅有动静。
林瑞青侧耳细听,是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声。
不好,家里有人!
林瑞青披上一件衣服悄悄起身,来到客厅。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鲜血的女人,女人的手朝她伸着,嘴里不住地叫着:“囡囡,囡囡……”
林瑞青来不及多想,便翻身从陽台上跳下来,哭着朝女人跑过去。
那是她妈妈,她看得清清楚楚,妈妈怎么会躺在这里?怎么会是满身鲜血?“囡囡,囡囡……”那是妈妈在叫她,她要过去救妈妈。可刚迈出一步,她的头便一阵疼痛……
林瑞青醒了过来,按开灯,看到自己躺在地上,一身的汗。
大睁着眼到天明,林瑞青再无睡意。她转头看着陽台,陽台上似乎闪动着一个六岁孩子惊慌失措的身影。她看到妈妈浑身是血,却没有办法跑到妈妈身边去,她只能无助地哭泣着,绝望而悲伤。
这样的梦,林瑞青已经做了二十年……
别墅偶遇昔日姐妹
杂志需要些市井图片,林瑞青早早出门去拍。小半天工夫,已经拍了上百张。照片差不多了,回去从里面精心挑选几张便能有不错的效果。
林瑞青把相机和包都收好,丢在了车上,然后开着车往回走。路过“瑞特花园”别墅区时,林瑞青突然看到一个花园里开着绿蘼。那是淡青色的花,漂亮,却并不引人注目。她去年去云南旅行见过这种花,想不到北方竟也有人种?
看到这样美丽的花,林瑞青挪不动步了。她将车停住,从副驾驶上拿了相机,然后迅速下车。
林瑞青走到花园旁,拿起相机对着绿蘼一阵猛拍。这时,一个女人从窗口探出头,冷冰冰地问林瑞青:“你在拍什么?”
林瑞青有些不好意思,说在拍她家的花园,她很喜欢绿蘼。女人正要说什么,林瑞青突然觉得她有些面熟。想了片刻,她叫了出来:“李秋月?”
女人愣住了,打量着林瑞青,犹豫着问:“林瑞青?”
林瑞青点点头。李秋月脸上露出笑,忙走到门前,打开门。
两人是高中同学,读书时便情同姐妹。高二时,李秋月跟随父母离开小镇到了省城。离开的时候,两人都很舍不得,都说以后一定要去对方的城市见面,可儿时的承诺有几个人会当真,而且大家都越来越忙,就是想找也抽不出时间。前些时候,林瑞青想起了李秋月,还计划去寻找她的联系方式,真想不到,两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李秋月将林瑞青让进屋子,说这几年也没跟过去的同学联系过,竟然不知道她也在这个城市。林瑞青笑了,说她去年才来的。
别墅布置得富丽堂皇,林瑞青坐到一把藤椅上,隐约觉得对面有些空荡荡的。李秋月端了水果过来,见她盯着对面,知道她觉得奇怪,便说:“你也觉得客厅有些空是不是?”
林瑞青点了点头:“怎么不去买套沙发呢?你客厅这么大,少了一套沙发确实显得有些空。”
李秋月说:“唉,可不是嘛!前阵子我去买了套沙发,可是摆了两天又觉得颜色不好,只好拿去退了,这几天没空,还没顾得上买!”
林瑞青笑了:“咱先不说沙发的事了,这么久没见,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接下来,两人聊了会儿各自的生活,林瑞青得知李秋月嫁了个房地产老板,然后就做了专职主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李秋月生活富足得令人羡慕,不过,从她的眉宇间,林瑞青还是隐隐觉得她似乎有心事。不过因为是刚刚见面,她不好贸然询问。
林瑞青说自己的摄影技术不错,不如先给李秋月拍几张?就当送她的见面礼了。李秋月笑笑,没有拒绝。
倚在门边,李秋月双臂抱在胸前,看上去温柔典雅。林瑞青寻找合适的角度,一次又一次按下快门。在镜头里看李秋月,她眉宇间的忧郁更清晰,并且,她的样子分明有些心神不定。一连拍了十几张,林瑞青收起相机,对李秋月说过两天洗出片子亲自给她送过来。李秋月道过谢,将电话留下,邀林瑞青有时间过来玩。
地产富商离奇失踪
离开李秋月的家,林瑞青径自回家。匆匆吃过晚饭,她将相机连到电脑上,开始做图片。盯着李秋月的图片,林瑞青发了半天呆。几年不见,李秋月看上去变化很大。以前她性格开朗活泼,现在看上去怎么显得内向忧郁?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上班,陈梦欣就快人快语地对林瑞青说:“刚刚接到线报,房地产商人张天诚意外失踪了!”
林瑞青皱起眉,问道:“张天诚是谁?”
陈梦欣说:“哎呀!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开发瑞特花园别墅的老板啊!大名鼎鼎的房产商张天诚!”
两人正说着,林瑞青的手机响了,是李秋月。
林瑞青接起电话,忙问她有什么事。李秋月说现在她心里很乱,问林瑞青能不能过来一趟。林瑞青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事要讲,电话又不方便,便说她马上过去。
赶到瑞特花园,林瑞青看到李秋月正呆呆地坐在客厅,满脸泪痕。林瑞青坐到她身边,李秋月突然伏到她身上哭了起来,说这件事她不想跟周围的任何人讲,她老公,可能失踪了。
“失踪了?”林瑞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李秋月说他是张天诚。林瑞青张大嘴巴,让李秋月慢慢讲,怎么知道他失踪了?
李秋月流着泪说,十天前她陪某政府要员的老婆去了巴黎。在巴黎待了一星期,回来时老公说去机场接,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拨他的手机,关机。她以为他临时有事,就没多想。回家后,她立刻往张天诚的公司打电话,秘书说他去了云南。可是,一连好几天,他的手机根本拨不通。今天上午终于打通云南客户的电话,他们压根没看到张天诚。
“我怀疑,他出了事。”李秋月说着,泪流满面。
看着伤心欲绝的李秋月,林瑞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凭着直觉,她也感觉到张天诚凶多吉少。一个有家室有事业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走掉,要么是被绑架,要么是出了意外。
“结婚三年了,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前天去医院,医生告诉我怀孕了,我高兴极了。可现在……”李秋月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三天后,有人报料,在郊区清水河的下游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胸口中槍,一槍致命。因为脸部高度腐烂,根本无法辨认,而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经过DNA鉴定,这个人是张天诚。
得知这消息的当天,林瑞青坐在沙发上,心一阵突突急跳。她突然想起买来沙发第一天晚上做过的梦。梦中的男人,就在这沙发角落里中了槍。突然,林瑞青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打给李秋月。
电话里,李秋月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嘶哑,她说因为怕她出事,她的父母已经把她接回了娘家。林瑞青缓缓地问她退掉的沙发是什么颜色?什么牌子?李秋月说是淡青色皮沙发,创典居。
林瑞青惊呆了。难道,她买的,是李秋月退掉的沙发?创典居是个很讲信誉的牌子,只要没有毁损,半个月都可以退换。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林瑞青一直坐了大半夜。
意外告破陈年命案
在张天诚的葬礼上,林瑞青注意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一直站在李秋月身边,漠无表情。不知怎么,林瑞青觉得那男人有点儿不对劲。她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到了他眉心间淡淡的一粒红痣。这粒红痣似曾相识,林瑞青皱起眉,她究竟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回到公司,陈梦欣向林瑞青报告最新消息,她一直在跟踪张天诚案件,昨天联系上了他的前妻。“想不到,他们竟是因为孩子的问题离的婚!张天诚患有不育症,而他的前妻却狂热地想要个孩子。不过,张天诚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用一百万来封前妻的嘴。”陈梦欣说。“张天诚有不育症?你哪里听来的消息,这怎么可能?”林瑞青觉得陈梦欣的话不可思议。见林瑞青不相信自己,陈梦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去医院了解过张天诚的病历,的确是这样。”林瑞青无比惊讶,接着忍不住打个寒战。如果张天诚患不育症,那么,李秋月的孩子……
下班开车回家,林瑞青从抽屉里找出手电筒,拧到最亮,一寸一寸地照着沙发。十几分钟后,她终于在沙发拐角处看到丝丝缕缕的淡红。那是经过彻底清理后遗留下的点点血迹……林瑞青直起腰,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想到了那个墨镜男人,男人的身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似乎看到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到李秋月的肩上……林瑞青拿起手机,报了警。
张天诚的案子很快就破了。他的确是死在了那组淡青色的皮沙发上,而杀死他的,是他的司机,李秋月孩子的父亲,那个眉心有淡红色浅痣的男人。张天诚常常出差,每次出差前,他都嘱咐十分信赖的司机照顾李秋月。想不到,一来二去,李秋月竟和细心体贴的司机有了感情。李秋月怀孕后心怀愧疚,想结束这段关系,司机也答应了。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司机不仅不想结束,反而贪婪地想得到更多。就在张天诚准备出差去云南,司机去家里接他时,他趁机杀死了张天诚。将尸体移走,他又用化学清洗剂清洗了沙发。李秋月回来后,司机几次造访,连说这沙发难看,因为商标还带着,李秋月便退了回去。
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司机供出杀害张天诚的事实。令人颇感意外的是,他同时还供出二十年前犯下的一桩案子。当年,他和一个同伙入室抢劫,曾杀死一名年轻女人。当时,卧室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女孩逃到了陽台上,陽台摇摇欲坠,他们没敢上去,就逃了……
案子破获后,林瑞青去看望李秋月,给她带了冲洗好的照片。李秋月坐在客厅,和她说着说着话,突然转过头,问:“你听到脚步声了吗?好像天诚回来了!我得给他去做饭!”说完,李秋月慌张地站起身,奔向厨房。
“天诚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除了不能给我一个孩子,他哪一样都好。他爱吃红烧狮子头,我要做给他吃……”李秋月喃喃地说着,从冰箱里取出肉,手忙脚乱地剁着。
林瑞青站在她身后,怔怔地看着她,泪水渐渐浮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