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花剌子模：引发蒙古远征的导火索
成吉思汗征服西辽之后，蒙古帝国的疆域随之扩张到了中亚地区，开始与日渐强盛的花剌子模接壤。那么，这个花剌子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家？两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成吉思汗对花剌子模忍无可忍，发动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远征？
摩诃末的野心
花剌子模是中亚阿姆河下游的一个国家。唐朝的时候，中亚有九个唐朝的附属国，称为昭武九姓，花剌子模的前身就是昭武九姓之一。蒙古人把花剌子模称为撤儿塔勒，意思是商队，就是说花剌子模人善于经商。
花剌子模在立国的过程当中，先后臣属过很多国家。比如说，它臣属过中国的唐朝，臣属过赛尔柱突厥帝国。后来西辽强大之后，花剌子模又臣属于西辽。
公元1200年，花剌子模的新国王摩诃末即位。摩诃末即位之后，花剌子模的国势也是蒸蒸日上，实力日益增强。所以摩诃末就不愿意再臣属于西辽。1209年，当西辽的使者来到花剌子模征收贡赋的时候，摩诃末借口这个使者态度傲慢，拒绝向西辽交纳贡赋，跟西辽闹翻了脸。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摩诃末去联络屈出律，跟屈出律里应外合进攻西辽。屈出律得手后，花剌子模终于摆脱了西辽属国的地位。从此，摩诃末名声大振，他以伊斯兰世界的领袖自居，沿袭了当年赛尔柱帝国领导人的头衔。
我们可以看出，摩诃末1200年即位，1210年左右摆脱了西辽属国的地位，开始开疆拓土、南征北战，使得花剌子模王国日益强盛。也就是说，摩诃末领导花剌子模强盛的时间，大致跟成吉思汗崛起的时间相同。东方一龙，西方一虎，这两个人早晚得有一拼。特别是摩诃末有征服世界的野心，所以他派人来大蒙古国打探虚实。
1215年，成吉思汗攻克了金中都。这个时候，摩诃末派出的使臣来到了金中都，见到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一看，花剌子模遣使来贺，非常高兴，就跟花剌子模的使者讲，你们回去之后，转告摩诃末，我是东方的统治者，苏丹是西方的统治者，双方应当友好，让商人互相往来，咱们之间不要有任何矛盾。
于是，花剌子模的使者就回去复命了。
黑心商人
蒙古人是游牧民族，衣食都不能自给，一些生活必需品必须依赖对外交换。所以蒙古人特别重视贸易，特别喜欢商业。
大约在花剌子模使者出发的同时，花剌子模的三位商人满载着丝织物之类的货物，来到了蒙古草原，去跟成吉思汗的部落交易。
成吉思汗看了这三个商人的货物，觉得这些货物很不错，就问这三个商人，这东西怎么卖啊？
这三个商人以为蒙古人茹毛饮血，尚未开化，这些丝织物估计他们没见过，所以其中一个就狮子大开口，值二三十个底纳儿的货物，他跟成吉思汗要三个金巴里失。底纳儿和巴里失，都是中亚的货币名称，一个金巴里失合七十五个底纳儿。也就是说，本来值二三十个底纳儿的货物，现在要三个金巴里失，价位提高了七八倍。
成吉思汗勃然大怒，怎么着啊，你拿我当野蛮人，以为我没见过这东西是不是？成吉思汗命令自己的部下打开仓库，让这三人开开眼。打开仓库一看，成吉思汗的仓库里，这样的织物堆积如山，有打仗缴获的，还有各地跟他结盟的人献来的。我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二三十个底纳儿，你跟我要三个金巴里失，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成吉思汗下令，没收这小子的货物，把他关起来。这个狮子大开口的黑心商人就被关起来了，他的货物就被没收了。成吉思汗转向另外两位商人问，你们这东西多少钱啊？
那两个商人吓坏了，一看成吉思汗把自己的伙伴关起来了，弄不好这家伙就没命了，所以这两个人坚决不肯说自己的货物多少钱，我们奉了国主之命，把这些货物来敬献给大汗，不要钱，这是白送给您的。
成吉思汗就信以为真了，真以为是摩诃末送他的礼物，非常高兴，那我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啊，你们苏丹有情我也有义，这样好了，每匹丝织物，一个金巴里失。然后成吉思汗吩咐，把那个关起来的小子放出来，今儿我高兴，他们苏丹给我送礼来了，看在苏丹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子，把货物还给他，按照给这两个商人的价钱给他钱。
这三个商人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值二三十个底纳儿的货物，成吉思汗给了一个金巴里失，那也是两倍以上的价格了。
成吉思汗说，我们蒙古人心眼实，不善于经商，但是我们很需要这些货物。你们国家的穆斯林擅长经商，又盛产这些货物，所以以后你们多往这儿派商队来，咱们互通有无。然后他让这三个商人带着一些蒙古国的货物，比如蒙古的土特产、毛皮，让他们回去之后交换，然后再到蒙古国来做买卖。
这三个商人发了财，又满载着蒙古的货物，回到了花剌子模。
缔结盟约
三个商人回到了花剌子模之后，见到了国王摩诃末，因为成吉思汗让他们带信给摩诃末，他们也算成吉思汗的使臣。
他们替成吉思汗表达了蒙古帝国希望跟花剌子模经商做买卖的愿望，希望贵国的商人到我们这儿，我们也派一些商人跟着贵国的商队回去，把贵国的货物运到我国来，同时也把我国的货物运到贵国去。我知道您的家族很伟大，姓氏很高贵，您现在已征服了敌人，我也征服了敌人，所以贵我两国就成了邻国。我们应该维护贵我两国之间的友谊，特别是让两国之间的商队能够互相经商，希望您体察我的一片苦心。
摩诃末听完了这三个商人转达的成吉思汗的口信之后，很不以为然。成吉思汗他这是有求于我啊，他们那地儿啥也不产，所以他才求着我跟他通商。
夜里，摩诃末召见了商队的头领，问他，蒙古国的情况怎么样啊？这个商队的头领也是穆斯林，面对伊斯兰世界实力强大的君主，他也不可能说成吉思汗的什么好话，而且为了讨摩诃末的欢心，他就跟摩诃末讲，成吉思汗军队虽然多，但是都是一帮老百姓，跟咱们的职业军人没法比。平时他们就是放牧的，打起仗来就上战场，没有统一的军装，也没有统一的制式兵器，装备很低劣，根本无法跟我们花剌子模的大军相提并论。
商队的头领这么一讲，摩诃末就对成吉思汗更加轻视了。既然这样，成吉思汗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也就是想跟我经商做买卖，从我这儿要点儿东西而已。所以摩诃末很爽快地就跟成吉思汗缔结了盟约。
摩诃末跟成吉思汗缔结了盟约之后，成吉思汗觉得两国经商这件事儿应该没问题了。所以成吉思汗就命令蒙古国的宗王、万户长、千户长们，每个人派出两三个商人，携带着蒙古国的特产和大量的货币，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商队。这支商队有四百五十人，而且组成这支商队的人全部都是穆斯林。
也就是说，成吉思汗派出了四百五十名穆斯林，到花剌子模去进行两国的贸易，使两国互通有无。
见财起意杀商队
这支庞大的商队来到了花剌子模边境上的一座城市讹答剌城。讹答剌城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境内，守将是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母亲家族的人，封号是哈亦儿汗。
成吉思汗派出的商队来到讹答剌城之后，哈亦儿汗觊觎商队的巨大的财富。你想，四百五十个人，人人都带着钱、带着货，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
这支商队的头领认识哈亦儿汗，但他觉得我是奉大蒙古国成吉思汗的命令来的，所以没必要对你低三下四。因此，见了哈亦儿汗之后，直呼其名，没有称汗。哈亦儿汗一怒之下，就把这些人全抓起来了，诬陷这些人是蒙古间谍，然后报给了摩诃末，说是抓了一个庞大的蒙古间谍团伙，您看怎么办？
摩诃末本来就对蒙古国心存轻视，再加上哈亦儿汗是他母亲的族人，属于太后一党，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他们是间谍，那就杀了呗，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这些蒙古国的商人就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
其中有一个商人在大伙遇难之前，非常巧妙地从牢里逃了出来。他目睹了同伴的悲惨遭遇，回来之后就给成吉思汗说，我的这些同伴全都被讹答剌城的守将哈亦儿汗给杀了，大汗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成吉思汗非常震怒，我派了这么一支大商队前去做买卖，旨在增进两国的友谊，结果你竟然这么干。成吉思汗转念一想，摩诃末不是跟我订立了盟约吗？会不会是他不明真相，被手底下的人给忽悠了？所以成吉思汗决定，先派遣使者去质问摩诃末。
成吉思汗派的使者是谁呢？领头的叫镇海，是最早投奔成吉思汗的穆斯林商人，早年就给成吉思汗运货物，属于从龙功臣，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在蒙古国的地位非常高。成吉思汗派出这么重要的人物去见摩诃末，可见他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镇海见到摩诃末之后，义正词严地传达了成吉思汗的口信，咱们已经缔结了盟约，你为什么背盟啊？你身为一国之主，哪能说话不算数啊？如果这件事不是你指使的，请你把讹答剌城的守将交出来，交给大蒙古国成吉思汗处理，两国之间还可以照旧保持友谊。
摩诃末恼羞成怒，我什么人？我是堂堂的国王，你跟我说话如此无理，就下令把镇海拖出去处死。怎么处理跟镇海一块儿来的副使呢？摩诃末按照穆斯林最侮辱人的方式，烧掉他们的胡须，驱逐出境。
起兵远征花剌子模
两个副使回到了蒙古国，向成吉思汗报告镇海被杀、自己胡子被烧的消息。成吉思汗气得差点儿昏倒过去，蒙古众将急忙扶起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再一次爬到了不儿罕山的山顶上，摘掉帽子，把腰带解下来挂在脖子上，跪了三天三夜，祈祷长生天保佑，决心要跟花剌子模开战，报这个大仇。
祈祷了三天三夜之后，成吉思汗从山上下来，召集兵马，所有的万户、千户、百户都要派部队从征，召集了二十万大军。另外，畏兀儿部落，吉尔吉斯草原的部落，还有西夏，都要派兵随同出征。西夏拒绝了成吉思汗的命令，西夏使臣很傲慢地说，你要是有本事征服世界，你就自己打去，没本事你就别打，干吗从我们这儿调兵啊？
成吉思汗当时没工夫理西夏，但是这次西夏拒绝出兵，成了日后成吉思汗领兵灭西夏的导火索。
公元1219年，成吉思汗集结二十万蒙古大军，刀枪耀眼，旌旗蔽日，准备西征，消灭花剌子模。
花剌子模也是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国，据说拥有四十万大军，人家又是以逸待劳，所以这一场战斗恐怕不会像以往的战斗那么顺利，可能埋伏着无数的凶险。因此，全军上下气氛十分凝重。
成吉思汗的大军即将要出发的时候，也遂皇后拉住了成吉思汗的衣袖说，大汗您翻越高山，跨过大河，为我们蒙古帝国开疆拓土，但是有形之物皆无常在，没有谁是长生不老的。万一大汗您像大树一般的身躯倒下了，那您的百姓由谁来治理呢？万一您像柱梁一样的身躯坍塌了，您的大旗由谁来高举呢？您这四个儿子，到底谁能够继承您的汗位，您能不能让你的儿子、部将和后妃们知道？
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已经58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何况那个时候的医疗饮食状况都跟今天没法比。58岁的成吉思汗，真的算是老人了，所以也遂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成吉思汗觉得她提得太好了。
于是，成吉思汗召集众将说，也遂虽然是女流，但是她说的话特别有道理。总有一天，我也会追随祖先而去，所以这件事现在必须要明确。我的兄弟、我的儿子、我的部将们，像博尔术、木华黎这样的我的左右手，你们都没给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你们的见识还不如也遂。
其实成吉思汗这么说，有点儿不应该，这事儿只有也遂敢问，换作其他人，谁敢问啊？你什么意思啊，你咒我早死啊，想抢班夺权啊？所以别人也不好问。
也遂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成吉思汗也觉得是该解决这个问题了。他首先问自己的长子术赤，你怎么看这件事啊？还没等术赤开口，二儿子察合台就脸红脖子粗地跳出来跟成吉思汗说，父汗，您是要让这个篾儿乞人的种，来继承汗位吗？我可告诉您啊，如果这个篾儿乞种继承汗位，我绝不服他管。这话一说，成吉思汗的脸就拉下来了，术赤更是勃然大怒。咱们前面讲过，成吉思汗的皇后孛儿帖，曾经被篾儿乞人掳走，配给了也客赤列都的弟弟。孛儿帖被救回来不久就生下了术赤，所以关于术赤的生父是谁，其实成吉思汗也有怀疑。好多人都认为术赤是篾儿乞人的孩子，不是成吉思汗的骨肉，但是谁也不敢说，尤其不敢当着术赤的面说。
术赤觉得自己就是成吉思汗的儿子，没想到察合台这愣头青，在这个关键时刻跳出来说术赤是篾儿乞人的种。术赤冲上去，一把就揪住了察合台的衣领，察合台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谁不知道我是父汗的孩子？父汗还没说话，轮得着你在这儿胡言乱语吗？你有什么本事？你不过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脾气暴躁而已，你以为你武艺很高强吗？来，咱俩比试比试！
这两人就撕扯在了一起，大伙都吓傻了，看着成吉思汗。没想到成吉思汗端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众将只好上前拉住了术赤和察合台，好不容易把这哥俩给分开。
确定接班人
这个时候，长期辅佐察合台的一位老人站出来跟察合台讲，察合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父汗本来就看重你，一直在培养你。你出生以前，星天旋转，各邦征战，大家连上床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大地翻腾，你争我夺，谁都没空儿钻被窝。幸亏有你的父汗出来平定了这一切。在他平定这世界之前，大地扰攘，万方不安，所以你的母亲才会被掳走，这你应该能够理解。你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在伤你母亲的心吗？而且也伤了你父亲的心。你父亲历尽苦难，含辛茹苦，才把你们兄弟抚养成人。他像太阳一般明亮，像大海一样深邃，你怎么能伤他的心呢？
这个人指责了一番察合台之后，成吉思汗才开了口。察合台刚才一嚷嚷，触动了成吉思汗内心深处的隐痛。当年孛儿帖被掳之后生下术赤，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成吉思汗也不清楚。虽然成吉思汗一直把术赤当自己的儿子养，那也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毕竟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察合台的老师这一番话，给成吉思汗找了台阶下，因此，成吉思汗马上对察合台说，察合台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术赤不是我的儿子吗？难道术赤不是你的大哥吗？以后不许再胡说了。
察合台一看父亲和老师都这么讲，都认术赤，知道自己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意思了。但察合台冷静下来一想，我绝对不能让术赤继承汗位，我这么当面骂他，他要继承了汗位，那我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所以察合台就说，术赤武艺高强，我很服他，我们两个应该在父汗面前效力，独当一面。如果有谁逃避，就要打破他的脑袋；有谁落后，就要砍掉他的脚后跟。我们两个应该是父汗的左右手。我觉得三弟窝阔台仁慈宽厚，可以继承父汗的位子。
术赤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做接班人是没戏了。既然这样，他也马上表示，就依察合台所说，让三弟窝阔台继承汗位。
成吉思汗一看，既然这两个儿子都这么表示了，就问窝阔台，你有什么意见啊？窝阔台说，既然两位兄长都这么说了，我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就勉力去做吧。
然后，成吉思汗又问四儿子拖雷，你有什么意见？拖雷能有什么意见？拖雷一想，反正这汗位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所以拖雷就表示，父汗您放心，在父汗和兄长面前，我起誓，我一定认真辅佐三哥。
成吉思汗一听，这四个儿子达成了共识，一致同意窝阔台继位，非常满意。好，我的弟弟们，还有万户长、千户长，都要指定一个儿子做接班人。这次远征，咱们做好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都安顿好后事。
之后，成吉思汗下令全军开拔，去跟花剌子模决一死战。
蒙古大军正要出发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雪了。这时候是夏天，夏天下雪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祥之兆啊。连成吉思汗都犯怵，怎么大夏天的下起雪来了，没见过这事儿。
这个时候，帐下走出一人，对成吉思汗讲，大汗不必忧虑，这不是不祥之兆，而是天降瑞雪，预示着我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个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