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与中共学术交流的整个计划推动之下,我由纽约市立大学派往中国大陆做交换教授,教授美国史六个月。离乡撇井三十余年,一旦身返故里,晤儿时伙伴,触景生情,其中酸甜苦辣的情绪,实非亲历其境者所可想象于万一。同时通过深入的观察,我觉得今日大陆上最苦的还是农民,什么水利、电力等建设,不是没有,但是由于人口的失去控制和工业发展的缓慢,农民的衣食住行、教育、卫生等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却改善得极其有限!
笔者幼年是在大陆农村的泥土里长大的,对那时农民的疾苦知道得太深刻了。良心驱使我诚心诚意地希望他们在过去三十年内,能有个彻底的翻身。
三十年不是个短日子!他们今日仍然很苦,胡为乎而然呢?迷惘之余,这才使我想到对台湾农民的生活也作点粗浅的了解和观察。这就是我撰写本文的原始动机。
不敢麻烦公家
今年(1981)八月下旬,承在台北举行的“中华民国建国史讨论会”中几位老朋友的邀请,我在纽约取得了可以进入台湾十天的过境签证,飞到台北。我想在这极短的停留期间,利用会外余暇,到台湾农村里去看看。但我不敢也不愿麻烦官方,我只是私下向我在台湾省公路局任职的表弟表示,希望他能替我借一部小汽车,并利用他本省籍夫人的亲友关系,替我在台湾乡间找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中等农民’的家庭”,让我不拘形迹地去访问一下。
在三十多年前的大陆上,表弟便一直是听我使唤的“小鬼”,我是他的“大王”,我们之间的感情,真比亲兄弟还要亲。后来我去美国,他在一偶然机缘下,进入台湾。在台湾娶妻生子,家庭十分幸福,工作也相当顺利。他生性厚重,人缘又好,三十年的定居,也可说是台湾的老乡里了。但是当我们又碰到一起时,在心理上,他还是我的“小表弟”——虽然最近他已有了一个孙子——我这个“大王”,还可把他这“小鬼”使得团团转,甚至他的几个可爱的孩子也被我这位远道而来的“表伯”动员了起来。男公子替我做照相师,小女孩则替我做闽南语的翻译。
组织了这样一个有效率的“考察队”,我就真的深入台湾农村了。
8月21日的台北,晴朗而炽热。一大早表弟便带了一部有空调的小汽车来接我下乡。我们从高速公路直奔台中,再转入支线,在乡野中随意遨游——看看农村的外貌。表弟说,台湾真是个宝岛,物产丰盛;而我在土地膏腴之外,也显然看出了人民勤奋和当局复兴农村的成绩。
在台湾农村中,我们很难看到破烂失修的房屋——这一点,今日美国的农村都没有做到。在美国农村中,我们可以随时随地看到一些破烂、失修或废弃的农房,斑斑山野颇不雅观;台湾农庄虽小,但大体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眼看去,甚是赏心悦目,显出朝气。
我们在农村中尽情巡回。中午则开到南投午餐,下午继续游览,直到深夜才开到埔里的一家小食铺去吃“一鱼三味”。一日之游,到处都使我体察到人民安居乐业的升平气氛。这些乡里小饭馆,差不多都有冷气设备,服务人员笑脸迎人,繁忙而温和有礼。他(她)们也都能说一口清晰的国语,不像香港、广州,乃至上海,居民仍以说方言为当然。笔者在上海见到我几位“安徽佬”的堂弟妹,他们私下彼此交谈,有时且用“沪语”,真把我这位“二哥”气得胡子直竖。但是今日在台湾反而处处说国语,也真是难能可贵。
后来我们又访问了我们的司机老王的家。
老王自称是“毛泽东的小同乡”,他那口“湘潭国语”便远没有他那时髦而美丽大方的本省籍夫人说得流利。她告诉我,她小的时候是被“卖”到台北的,所以是地地道道的“本省人”,但是她今天本省话已不大会说了。
老王住的是一所两房一厅,外加浴室、厨房和前后两面阳台的现代公寓。窗明几净,壁纸花色鲜明。室内十九英寸彩色电视机、电冰箱、音响、洗衣机、收录两用机、高脚电风扇……一应俱全。沙发、桌椅也样样入时。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长子去年在考大学期间不幸游水被溺死。他夫人以漂亮的国语为我说东说西,足使我忘记做客台湾。我想我故乡合肥人民的生活水平,也能达此程度,那该多好!
桃园张家
“建国史讨论会”开得相当忙乱。一礼拜会期之后,我的过境签证已到期,本该立刻出境,然终承大会“接待组”诸执事先生的帮忙,把限期延长了几天,直至9月4日。就在限期届满的前一日,表弟果然替我在桃园县乡下找到了一家颇具代表性的“中等农家”,让我去拜访一番。
9月3日的早晨,也正是台风过境之后、签证将限满之时,天气不算太热。我们一行再度自台北动身,循高速公路南下桃园。车行约五十公里右转入支线,再转便转入一条乡村小径。就在这条小径的开端,有一位中年人坐在一辆发光的摩托车上,正在等着我们。表弟和他招呼一下,他便掉转车头为我们作向导。
这条小径虽也是柏油碎石路面,但却“小”得出奇。在车内向外看,我觉得路面比车身还要窄。幸好我们的老王技术好,一路有惊无险。他开了约一两公里,再穿过一条窄得怕人的石桥,车子便在一座村庄前的洋灰广场停下了。
下车后,表弟替我介绍,这位领导我们的中年人叫张学意,他便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一位最具代表性的台湾农民。今天我们就来拜访他。
张君极其谦恭地领我们进入他的住宅。那是一座低矮的平瓦房,一进门便是张家的客室,约十四五英尺见方。下面是一面平整光滑、现方块赭黑色花纹的水磨洋灰地面。这水磨地面如果打上蜡,是会光彩鉴人的,不打蜡也一样的光滑可爱。头顶上面的天篷,则是经过化学处理的栗壳色长条木板镶成,整齐而美观。四壁是白色石灰粉墙,加点黑色线条图案。靠下方则是晶洁的玻璃门窗,我们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
客室上方,放有一座台制十九英寸、装有防尘门扇的三洋牌彩色电视机,机上横卧着一架大型立体音响,喇叭箱则放在地下两侧。左侧墙边便是一张三人藤座木框沙发,下端横放着一张同型单人沙发,再下边靠墙边有一张藤面摇椅,沙发前则是一张精致的咖啡台。
张君很热情地招待我们坐在这木制沙发上,敬烟奉茶,我们就这样子“聊”了起来。
阿增的大家庭
张先生是客家人,祖籍广东陆丰。他曾祖是位苦力,于清末受雇来台开垦,后来娶妻生子,便在台湾落户了。定居后他又搬了几次家,直到学意的父亲张阿增中年时才迁来此地。他们现在的门牌地址是:桃园县杨梅镇瑞塘里七邻,草澜坡十七号。
阿增不识字。在“日据时代”,他向当地地主租了两甲地(亦即两公顷,或三十市亩,合4.932英亩),当了佃农。阿增(现已七十六岁)有两个儿子,长子便是张学意君,现年五十二岁;次子学国,比哥哥小九岁,现在也已四十三岁了。学意在日据时代进过小学和初一,学国则于光复后在高级农业职业学校毕业。他弟兄二人又各生子女五人。学意的长女秀珍,今年二十六岁,已于去年结婚,嫁了位外省籍的军人,已随夫迁居,所以现在的张家还有九个孩子。他们和学意、学国两对中年夫妇,以及阿增老夫妇同吃同住,一家十五口,三代同堂。
但是按照当局“户籍法”的规定,他们十五人却被分成两户,今日台湾农村习俗仍是以男为主的,户长都是男人。张家两户中的长房是以学意为户长,他一对夫妇、四个孩子作为一户,另加祖母(阿增的妻子),共有七口。二房学国一家则以祖父阿增为户长,一户八口。虽然在户籍上他们一定得分成两户,他们自己在生活上和财产上则并未分家。一家个别的收入都合在一起,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大家公吃公住。由于阿增不识字,学意很自然地就变成一家的实际“首长”了。
佃农翻身的经过
据学意告诉我,在日据时代,他们当佃农的生活是十分贫困的(原因很多)——“合家每月只能吃到一次肉”,学意那时也“从未穿过长裤子”。
光复后稍好,但也好得有限,家中有时吃的还是番薯饭。
但是在1953——1954年间,生活便渐渐开始好转了。原因是那时当局推行了“耕者有其田”的土地改革政策。当局用日本遗留下来的工商业作抵偿,收购了所有地主的土地,然后再以这土地低偿分给无地农民。一般农民可以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先耕后付,于十年之内,向当局购得全部土地所有权,但是每户分地最高额则以三甲(四十五市亩)为限。
这样一来,他们张家乃于旦夕之间,由无地的佃农一跃而成为拥有两甲地的自耕农了。至于他们其后在十年之内,一共向政府付还了多少“低偿”的地价,学意已记不清。我想这数目字不难查到,也就未向他追问了。
吃肉的次数随着土地改革而多起来,张家田庄上生产量也增加了——最后竟然增加到一倍以上。主要的原因是当局成立了“农村复兴联合委员会”(简称“农复会”),供应化学肥料,并改良农作物的品种。这样,连他们村前池塘内所养的淡水鱼的品种也一道“改良”了。
生产量大增之后,农民的生活自然也就一天天地好起来。
但是人民生活的改善,天助之外,还要靠自助。他们桃园农民在土地改革之后,生产的积极性提高了。在日据时代,他们原已有农会组织,但那老农会不发生太大的作用。现在这个新农会组织扩大了,工作也积极起来,农会之下,他们又组织了农田水利委员会,扩大了水源,也掌握了最经济有效的灌溉技术。农会同时对会员农场里的产品也作出了最有组织和最有效的推广。在政府有计划的辅导之下,“谷贱伤农”这一传统现象已基本上消除——谷价由政府做有计划的调整和控制。
据张君告诉我,他们拥有两公顷土地,一年两熟的农场上,每年可实收谷子两万六千台斤(一台斤约六百克),约值新台币二十万元(约合美金五千三百元)。除去成本和一切开支,他们可净得新台币八万元(美金两千一百元)上下。
农会的职权既然一天天地大起来,通过这个组织,农民也就真正变成他们根生土长的土地上的主人翁了。学意的弟弟学国现在便是杨梅镇农会的产品推广员。因为成绩卓著,农会也发给他每月一万五千元的报酬。
随着台湾工商业的急剧发展,农村人口一天天地流向都市,农忙时人手不足,散工和雇农的工资乃随之直线上升,据说最高的近来已达到八百元新台币(美金二十一元强)一天。人工太贵,只好改用机器,所以张家也以八万新台币的代价购了一部拖拉机,其后又买了插秧机和收割机。但是他们一共只有两顷地,还不足五英亩,这些大机器显然是缺少足够的用武之地。两公顷的地一下子犁掉了,人反而嫌无事可做。有勤劳习惯的人一旦闲起来,他们就要找兼差,学意便是这样在农忙之暇,在台湾客运公司找了个兼差。农场上的事愈来愈少了,他这个兼差反而逐渐地变成他的主要职业了。
在台湾客运公司里,张学意的工资是新台币一万三千元(约合美金二百六十余元)一月。
我把他兄弟二人每年的年薪(另加奖金两万元)所得加一加,竟多至三十五万元(合美金八千元上下)。另外学意、学国的太太也都在做些成衣加工;十几岁的孩子们,不时地也都能三万五万地赚回来。这样一个农民的家庭,也实在太富足了。张君微笑着说,真正的好转也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最近十年为什么有这样大的变化呢?这也是我想知道而还没有知道的事。
“张先生,”我说,“这样一来,你兄弟二人的工资,不是比你农场里的收入还要高得多吗?”
“是的嘛,”他说,“薪金现在是我们的主要收入,农业反而是我们的副业……没有薪金收入,专靠农业,生活是改善不了太多的。”
“你兄弟二人都在外边做事,那么田留给谁来种呢?”我不禁茫然。
“5点钟下班回来再做嘛,”他回答得甚为轻松,“我们有机器,花不了多少时间。”
“你们一切都用化肥,那么人畜的粪便都不用了?”我再追问他一句,因为他家中除了十五个人之外,还有两头猪、三条狗和若干只猫。
“粪便用在菜园上。”他说。
中农家庭的收支
张学意君是一位谦谦君子,有着中国淳朴农民最可敬可爱的乡村气味。他不太爱说话,但是他回答我的问题却是有条不紊。我的问题,或许在他听来都是一些不必要问的问题,他所回答的也只是台湾农村里尽人皆知的一些常识,所以他说起来显得极其平淡而轻松。而我这位重洋之外飞回来的外行,则对他每一句回答都感到新奇和惊异,因为我每问一个问题,都使我想到自己故乡中农民现有的和过去的生活状况。所以我尤其喜欢替他们张家算账。
照我算来,他家庭每年都有很多的结余。“剩下的钱都存到银行去吗?”我不免要问。张君说,他家内现款不多,有钱也不存入银行,因为他们农村里一直流行“入会”的办法——以前大陆上也有——那就是“会员”大家分别集资,每年按时抽签,谁得签,谁就取得当年大家所集的全部“会钱”。
张家或许在前些年也得过签——总之,他们两年前曾以现款二百五十万元投资房地产,在附近镇上买了一所有二十五坪(1坪约合3.3平方米)面积的铺面房屋。房价似乎是十万元一坪。张君没有告诉我这座房产出租后的房租所得——可能也因为他尚未详细核算。但是我以市面最低利率百分之五来替他算一算,则他家所得房租至少也在十二万五千元左右。
这样一来,我倒可替他张家一年的收入排个大致不差的流水账,项目大致如下:
一、两兄弟工资总收入——三十五万元。
二、房租或利息收入——十二万五千元。
三、妻子儿女零工工资——十万元。
四、农产品纯收入——八万元。
五、农业副产品(猪和鱼)——三万元。
上五项合计总收入——六十八万五千元(约合美金一万八千元强)。
关于张家一年支出的情形,我也大致替他算了一算。
在过去的中国农村里,通常一家最大的支出便是食粮。在张学意和我谈到他家中开支的情况之时,他说他二十万元的农业收入要扣除十二万元的成本。这十二万元中,除掉种子、肥料和机器折旧之外,显然也包括他全家食粮的总消耗,因为他说他们食粮自给,副食品蔬菜、鸡、鸭、鹅、鱼,也都自给。平时主妇们上镇市去买菜,少许油、盐之外,所买的只有猪肉一项。每年这项猪肉的消费,可能也略相当于他们售出两头猪的价格。
所以他们张家基本上还保留了我国传统农村自给自足的若干遗风。他们平时赚的钱,是赚一个留一个的。
因此除掉十二万元的农业成本和日常的猪肉消费之外,他家最大的开支便是田赋、灌溉水费、日用电费和日用瓦斯费了。他们每月支出电费五百,每年六千;瓦斯费每月三百,一年三千六;田赋每年七千;水费七千。
所以张家每年要用现款支付的租税和生活费,约在四万五千元上下。另外再花钱,那就属于教育和奢侈品之列了。例如张君的小侄女现在校中学古筝,一部古筝的价格便是七千元。至于张家妯娌的金首饰的消费,那自然又当别论了。
总之,经过我和张君计算之后,我答出个大致不差的结论,那便是他们张家在一切必需的消费之外,每年要结余三四千美金作存款来储蓄,那实在是举手之劳的事。张君微笑,认为我这一估计不太离谱。
富翁的远景
我们畅谈之后,张君又率领我们一行去参观他住宅的各部分。
这是一幢有五十坪面积的老农庄。有一半翻成西式住宅——客厅和卧房,一半依旧。厨房中灶头亦有老灶和瓦斯灶两种。全屋虽无自来水,但屋后那口由巨石紧盖的水井却由马达抽水,用水管通向厨房。厨房内外且有各种家用的大小机器,如揉面机、抽水机、脱水机等。我问张太太为什么不买一部洗衣机。
“啊,农人的衣服泥土太多,不能用洗衣机,”她说,“池塘内洗很方便,我们用个脱水机就足够了。”
按财力,他张家也可装空调和电话的。但是他们全家一致都说空调无必要。乡村清风习习,并不热。笔者本人也住在纽约郊区(乡下),的确知道空调无必要,尤其是经常在户外工作的农人,室内室外温度悬殊太大,对健康也不好。
至于那架美国佬不可或缺的电话,中国农民可能尚无使用它的习惯,平时也无此必要,正如张君所说的:“要用电话,到镇上去打好了。”
他们张家现在也有足够的财力把老屋全部翻修或重建。但是他们不能做,也不愿做。原因是由于台湾工业的迅速成长,他们瑞塘里这一地带已被划成工业扩展区。政府不许区内再兴建普通民房住宅。
这一规定,在生活上对张家虽有不便,但在经济远景上他们是竭诚拥护的,因为农村土地一旦划为工业区,地价势必随之上涨。
张家现有农场地两甲,合六千坪。划为工业区之后,地价已涨至五千元一坪。全场地价总值如今已超过三千万新台币,以目前台币、美币兑换率来折换,则张家之地现在已值美金七十八万元有奇。再加上他们既有的生财,则张家今日已是一个拥有一百万美金财产的大富户!
由一个“未穿过长裤子”的佃农,转化成一位百万富翁,是个奇迹吗?不是!我们读西洋史的人,知道这类事情太多了,没啥稀奇。在西欧、北美工业革命的历史中,这例子是千千万万的。张君的好运道,只是工业化过程中的通例之一,不是什么例外。
但是久处通都大邑之后,今日突然面对张君那样淳朴的乡村气味,倾听他那诚实无华的农人的语言,再看看他家中那位耳聋、蹒跚的祖母和赤足而害羞的儿童,我是感慨万千的。我国传统的良民气质和农村生活,太健康、也太可敬可爱了。若说我们五千年文明是真有什么伟大的话,它便是建筑在这些基础之上的啊!但眼看着它就要被狡猾而污浊的“都市”所淹没了。
现代化!现代化!你是人类生活史上的魔鬼!还真是什么进步啊、发展啊!但是,看到张家的情况,我也不断地想起我的故乡来。两地农民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但是二者之间的物质条件和教育水平就有天壤之别了。
张家的衣食住行
我叫我的青年“照相师”给学意的夫人——张谢李妹女士照几张相作纪念。张太太是一位温和而端庄大方的中年妇女,虽然已是望五之年,看来却比她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她的发型是台北市上通行的一种,相当美观;身穿的是一套涤棉纶的西式服装,十分整洁,颜色也很调和,长裤上的裤缝熨得笔直;足下一双“半高跟”,也很入时。我想这就是一位农村妇女吗?至少,她的婆婆却是一位百分之百的“刘姥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