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烟劫》第三十二章 崖下定计
翌日,午时。 在一座苍黄的高山,半山腰里,有一块斜插的断崖突出,这块断崖由下朝上望,形状宛如两只巨大无朋的人足顺置,而脚踵是崖端,在断崖之下恰巧有五块岩石并列,就像是五只脚趾,是的,这个地方就叫“仙足崖”。 现在,太阳正挂在中天,然而阳光却是懒洋洋的,软绵绵的,黯淡淡的,那股子热力有限得很,时而有沉厚的灰云把阳光遮住,就更使人觉不出这个尚有太阳的天气有些什么明亮敞朗的地方了…… 深秋的季节,在这北地一带,日子便往往是这种样子…… “仙足崖”侧面,有一片斜度不太大的坡脊,坡脊上的野草已经全变得枯萎干黄了,但是,越是这样,人们才更有着舒坦安适的感觉,如今,整个坡脊上下,全都或躺或坐地挤满了“铁卫府”属下的人们,他们有的是身着白袍的忠贞儿郎,有的是归顺投诚的青衣弟兄,数目之多,有五六百人,而另有几百匹马则圈聚在坡脊的那一边,由十几个汉子看守着。 君惟明坐在山崖脚下一块石头上,目光默默凝视着自这里通往那边驿道口的一条樵径,而金薇、洪大贤、岳宏远、焦二贵、方青谷、罗昆等人便环坐四周,此刻,洪大贤与罗昆两个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君惟明吁了口气,打断了他俩人的谈话,道:“我们人数增加了不少,‘铜城’的老弟兄,可曾全跟出来了?” 罗昆忙道:“十之八九全投到我们这边了,‘铁记皮货行’有一百多名旧属,另有一百多名‘大飞帮’的狗头,那些受到蒙蔽与压迫的老弟兄们一见到我们杀到,简直如遇救星,差不多没有什么考虑,在一阵欢呼声里便全反了回来,刀尖子马上就转朝向‘大飞帮’的爪牙们去啦……” 焦二贵也插口道:“城里其他几个地方的情形全一样,除了若干战死的弟兄而外,都跟随我们出了城,详细情形,本来在凌晨抵此之际便待向公子禀报,但公子又叫我们大伙先歇息,这一上午就全耗过了。” 君惟明笑了笑,道:“当然,奔战一夜之后首要之事便须养精蓄锐,消除疲劳,这些事情早报晚报无甚紧要,反正事实已经成为事实了!” 岳宏远轻咳一声,道:“公子,昨晚之战,我们的弟兄损了五十多名,伤的也有三十多名,好在另有一批投归过来的儿郎们补充,如今却竟增加到五百余人了。” 君惟明颔首道:“如此看来,我的确不孤!” 岳宏远呵呵一笑,道:“这是自然。” 君惟明想起了什么,又道:“赶快设法给他们换上‘白锦衣’,那身青衫我看了不舒服,姓童的倒真懂得改旗易帜这句话。” 岳宏远道:“公子放心,我会令他们改装。” 凝视这位“九煞”之首,君惟明的唇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本来,他不想再提这件事,可是,他认为还是亲口提比较好,他低沉地道:“宏远,我想大贤已经告诉了你们潘春的事!” “八煞手”岳宏远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嗓子沙哑地道:“是的,公子。” 环坐在四周的其他几个人也全在这瞬息里将哀愁染上了脸,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但那凄苦的眉宇唇角间,却已写满了太多的怅惘酸楚,潘春自裁谢罪的事,在他们大家分批赶达此地以后,洪大贤已经悄悄地转告了他们,虽然潘春是“九煞”中的一员,是他们的拜把子弟兄,他们听到消息之后无比的沉重与凄怆,可是,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自古以来,叛逆者的下场便是如此,而潘春纵然和他们有金兰之交,除了带给他们心头更多的悲痛与羞惭之外,于事又有何补?潘春的结局早晚也会如此的,他们也知道,对待一个叛逆者,君惟明这样已经是宽厚有加,仁尽义至了…… 关于潘春的事,“九煞”都不愿想,更不愿提,因为他们明白,想多了,说多了,只有更加深他们的难过和悲怆,在“铁卫府”的传统中,已成的错失,除了用惩罚来报复,何尝又有什么其他的变通呢?而既已惩罚,这受罚的对象又是他们的结义兄弟,再怎么说,在情谊之下,总是一件莫大的负累…… 君惟明沉默默了一下,又道:“为这事,我很遗憾,但我必须去做!” 岳宏远急忙再点头,强颜笑道:“公子,我们明白你老的苦衷,我们全明白……如果换了我们之中任何一个身处公子今天的地位,我们也会这样做的!” 焦二贵冷着一张马脸,徐缓地道:“潘春如此抵了罪,公子,是他的便宜。” 君惟明喟了一声,道:“他还算知道过失,懂得忏悔,明白自己的不是;见到我,他并没有意图反抗就自行了结了。” 岳宏远脸上的麻点突然一红,他狠狠地道:“这小子若胆敢冒犯公子,就算他死了也只怕得不到全尸!” 旁边的罗昆叹了口气,道:“不会的,潘春再糊涂,再张狂,也没有冒犯公子的胆量!” 岳宏远瞪了罗昆一眼,重重地道:“幸亏他没有!”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金薇忽然道:“君公子,日正中天了,曹敦力那老小子怎么尚未到来?莫不成他会横下了心,反悔前约?” 君惟明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看他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岳宏远也接着道:“我还安排了谭子多带着几个手下留在‘铜城’里等候‘长安’方面的消息,现在也连影子都没见着!” 焦二贵亦道:“公子,那姓曹的靠得住么?” 君惟明笑了笑,道:“他已受了我‘隐穴法’的钳制,生命全操于我手,除非他活够了,我才没有把握。不过,设若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二贵,那他任什么事全能做得出,但姓曹的似乎并不像这种人!” 君惟明正说到这里,金薇已急忙站起,伸手指向那边的樵径,低笑道:“说得对,君公子,那不是我们的曹大堂主到啦。” 大家的目光随即移注过去,可不是,在那条通达驿道的小径上,正有一个瘦削的人影,风驰电掣般朝“仙足崖”掠来! 凝眼细瞧,君惟明笑道:“嗯,正是曹敦力!” 片刻,身着一身宝蓝夹袍,神色憔悴、惶灼不堪的“冷脸双环”曹敦力已经来至前面,就这三天不到的功夫,他竟已变得这般委顿,苍老干黄得宛似老上十年了! “鱼肠煞”罗昆快步抢前,低叱道:“来人可是曹敦力!” 曹敦力大口地喘着粗气,惶悚不安地抖着嗓子道:“正是曹某!” 罗昆右手大拇指朝后一比,道:“公子候驾多时了。” 曹敦力脚步踉跄着来到君惟明身边,慌忙施礼,道:“君——公子,我,我来了?” 君惟明抱抱拳,笑道:“果然言而有信,不错。” 曹敦力喘息着,疲累不堪地道:“君公子,阁下可害苦我了……”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伤势如何?” 摸着那头更见花白的头发,曹敦力拭了拭汗,喑哑地道:“惨,背上伤势还未封口,尤其左边这两根刚刚接好的肋骨,更是一移动便痛进了心里,我今日如约赶来,非但冒了极大的危险,就是我这身子也受了大罪,简直要把四肢百骸全震散了……” 君惟明同情地点点头,道:“难为你了,曹堂主,不过好心总有好报的。” 曹敦力啼笑皆非地吸着气道:“我……我倒不希望有什么好报,君公子,我但愿能够平安度过这段危难的日子,保全老命也就是了……” 君惟明搓搓手,道:“上天佑你,曹堂主,你会如愿以偿的——” 顿了顿,他咧嘴一笑,又接着道:“如果你一直和我们真诚合作下去的话。” 曹敦力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君公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我曹某人势成骑虎,不这样下去也不成了……” 君惟明爽朗的大笑,道:“很好,曹堂主,我们现在开始看看你的表现如何。” 歇过气来,曹敦力睁着一双怪眼道:“君公子,你们昨晚可是把我们‘铜城’的地盘给血洗了?” 君惟明道:“你的消息倒很快,不错,正是如此。” 曹敦力哑着嗓子道:“我还是今天上午赶到这里的时候,在半路上碰见几个帮里的败兵才听到消息的,他们向我哭诉,说本帮‘紫旗堂’贺堂主以下约四百名儿郎全死净了,连老贺堂里的‘连江三蛟’也都丧了命,‘三眼煞’潘春也完了,‘铁卫府’收编的三百多人俱投了过去,本帮能活出来的不及二十个人……” 君惟明平静地问道:“你在半路上遇见的这几条漏网之鱼,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忽然赶来此地?他们昨夜惨败的讯息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你那里。” 曹敦力干黄的面颊抽搐了一下,沉重地道:“我当然不会叫他们泄了我的行综,我,我就在他们几个人回转身子的时候便下了辣手,将这几个倒霉的东西全摆平了!” 君惟明轻喟着道:“当然,他们除了自认倒霉,也别无他说了。” 曹敦力抚弄着衣衫的襟口,咽了口唾沫,道:“君公子,我今天冒死赶来,有几件消息要向你传报……” 君惟明低沉地道:“请说,你原是为此而来的。” 曹敦力略一迟疑,道:“你到‘麟游’捣乱的事情——” 君惟明双眉微皱,更正道:“那不是‘捣乱’,是‘报复’。” 曹敦力忙不迭地点头,连忙改口道:“呃,是的,你到‘鳞游’报仇的事情我当夜已谴飞骑奔告‘长安’,如今‘长安’方面尚未有回示,据我想,至迟再有三天,‘长安’回示就将到达。” 君惟明深沉地道:“你是怎么向童刚传报的?” 曹敦力哑声道:“我只派人向他禀告有不明身份的强仇突然袭击‘麟游’城我方基业,又将伤亡情形陈述一遍,并请求童刚及本帮帮主回示应对方法……” 君惟明笑了笑,道:“你没有在告急书信中言明那强仇是我么?” 曹敦力摇摇头,道:“没有。” 君惟明道:“很好,说下去。” 曹敦力续道:“据我推断,‘长安’方面接到消息之后,必会立派高手前来助援,并倾力搜寻那袭击者予以制裁,本帮帮主‘白虎’刁忌是个性烈如火,狂傲专横之人,这一口冤气,他必然忍不下……” 君惟明淡淡地道:“不一定,你不要忘了童刚却是个阴险深沉,行事缜密之辈,只怕他不见得会舍本逐末,弃置‘铁卫府’本身的重要防卫不顾,将实力抽空来援助外地的危难!” 曹敦力怔了怔,喃喃地道:“这也对……” 他立即又道:“还有,在公子你离开‘鳞游’城不久,恰巧路经该地的‘铁卫府’高手‘四盟剑’潘照才几个人便已闻讯赶到……” 君惟明道:“这件事我也晓得,是从两名你们那里派出的信兵口中探明的,曹堂主,‘四盟剑’是武林年轻一辈人物中异常杰出的四个能手,他们原属‘凉山派’,怎的会被童刚这厮收买?” 曹敦力摇头道:“‘四盟剑’如何会投效童刚,其中详情我也不甚清楚,但我却知道他‘凉山派’全都支持童刚,出面掌理‘铁卫府’……” 君惟明哼了一声,目注方青谷,道:“青谷,这些事情你却没有刺探出来,一直蒙在鼓中!” 方青谷惶惊地道:“公子恕罪——” 君惟明又问曹敦力道:“曹堂主,我们知道除了你‘大飞帮’助纣为虐,替童刚帮凶之外,其他还有‘独龙教’,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凉山派’,请你告诉我,是否仍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 曹敦力沉思着,道:“还有……君公子,另外还有‘双头枭’赵品松、‘影子腿’宋寒目、‘九岳头陀’悟果,这三个人是时时跟随童刚左右、寸步不离的,形如他的贴身卫士,此外,还有两个威名赫赫、一代宗匠的人物,其中一个是‘皮口袋’包骧,另一个,就是‘白发银眉’官采!” 听到这五个武林强者的名号,君惟明的双眉不由紧紧皱结在一起了,他自己名震天下,当然也不会不知道另外一些称狠道霸的厉害人物,曹敦力口述的这五个人,任哪一个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任哪一个也是威扬四海的好汉,尤其是“皮口袋”包骧与“白发银眉”官采两人,名声之响亮,功力之精绝,更属顶尖之辈,甚至比起他切齿痛恨的大仇敌——童刚亦不稍逊,如此能手,竟甘心为童刚所用,委实令君惟明感到迷惘与警惕了! 毒辣的,“八手煞”岳宏远接过来道:“公子,这五个人想公子也必听说过,十二年前,我曾亲眼看见‘影子腿’宋寒目展露过他的功夫,他惯在离敌四五丈之远处便腾空扑击,双腿如飞,强急似矢,只见腿扬,他那十几个对手便纷纷滚地,每人俱是吃他靴尖暗嵌的三角钢尖透入眉心,丝毫不爽!” 君惟明平静地道:“你是‘九煞’之中功力最强的一个,宏远,你自认若与宋寒目相斗是否能够获胜?” 岳宏远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道:“没有把握,公子,一点把握也没有!” 君惟明徐缓地道:“这样说来,我们将要遭遇的厉害对手还真不在少数,日后的境遇也会越加艰辛了!” 岳宏远凛冽地道:“公子,我们倾力以赴,舍命相拼,不论成败,至多也只是‘死’字一个罢了!” 一拍手,洪大贤道:“对,洒血抛头,以命搏命,这些王八蛋还不也是肉做的!” 君惟明深沉地一笑,道:“你们有此决心,我十分欣慰,我想,我们只要肯干,只要有不屈之意,我们就必可报仇雪耻,一统旧日江山!” “八手煞”岳宏远严肃地道:“公子,我们定能达成此愿!” 面对曹敦力,君惟明道:“曹堂主,除此五人,是否尚另有高手?” 曹敦力摇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也是这些人,能网罗这些顶尖入物,已是颇不容易啦,童刚的邪门还真算高,换了个人,只怕连其中任何一拨也拉拢不住呢……” 君惟明冷冷一笑,道:“不错,姓童的邪门还真算高!” 说到这里,他又道:“我另有一事相询,曹堂主,我还有个得力手下‘红豹’衣彪,被姓童的囚俘在‘长安’‘铁卫府’中,闻说他备受凌虐,历尽酷刑,如今消息如何,是存抑亡?还请你相告!” 君惟明一提起“红豹”衣彪四个字,曹敦力已不由伸出大拇指,重重地喝了一声彩,满脸流露出敬佩钦仰之色! 君惟明微微诧异之下,问道:“看曹堂主此等神色,大约你是知道我提起的这个人了?” 曹敦力点着头道:“何止知道?我还求过他……” 猛然,曹敦力想起了身处何地,他暗自惊悚之下,赶忙解释道:“君公子,你万莫误会,我,我乃是受命而行!” 君惟明冷凄凄地一笑,道:“我恕过了。” 曹敦力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胆地道:“童刚屡次迫这衣彪降服,又逼他讲出公子属下一干忠贞弟兄们的隐匿之处,可说是三日一小刑,五日一大刑,或以火炙,或以水灌,或用鞭笞,或用绳吊,另外挨夹棍,受钳指,上老虎凳,吃银脚心等小把戏无日能免,一条生龙活虎似的好汉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个人形了。但是,他非但不服不降,不吐露一个字眼,每天还破口大骂童刚人面兽心,禽兽不如……人总是肉做的,这衣彪却这般倔强忠烈,宁死不屈,此等好汉确实少见。我即便与他势处敌对,亦不由敬服不已!” 君惟明冷冷地道:“希望你不是今天在这里才有这种感觉!” 曹敦力老脸一红,急辩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起誓——” 一侧,洪大贤骂道:“起个鸟的誓!你们‘大飞帮’拿着起誓还不是当吃白菜?我问你,姓曹的,衣彪关在哪里?如今死活?” 曹敦力舔舔干裂的嘴唇,忍气吞声地道:“衣彪原先关在‘铁卫府’的‘大圆牢’里,半月之前,已换到‘血牢’去了……” 洪大贤双目暴瞪,怪叫道:“什么?他们这些狗娘养的敢将衣彪囚至‘血牢’?‘血牢’乃是一座污水牢啊,能将人的骨肉全腐蚀光了,连我们也早就弃置五六年不用啦?……” “鱼肠煞”罗昆亦咬牙切齿地道:“好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君惟明摆摆手,道:“不要吵——” 他脸色是寒厉的,低沉地道:“血债须用血还,童刚那批人给了我们什么,我们亦将以什么加息还报,我们不用急躁,不用焦虑,这一天就会来的——” “血镯煞”洪大贤发梢上指,愤恨地道:“但是,公子,只怕衣彪等不及那一天了啊!” 君惟明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湛然的光芒,平静地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们即将对童刚展开行动,那时间不会太长久。若是另有什么枝节影响了我们的复仇大举,我也会设法先行把衣彪救出。大贤,我知道衣彪支持着活下去的日子太痛苦!”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展开行动或搭救衣彪的前后,尚需要曹堂主预做内应,大力赐助!” 曹敦力忙道:“当然,我一定倾力以赴。” “八手煞”岳宏远沉声道:“但却要赶快些了……” 君惟明点点头,道:“正是,曹堂主,你何日回转‘长安’?” 曹敦力面有难色地道:“公子,我如今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浩劫方过,危机重重,摊子叫你砸得一塌糊涂,尚未收拾干净。在这等节骨眼下,‘长安’方面又怎会召我回去?他们定然将令我坐镇原地,马上把破碎的局面整理起来,以求恢复前状……” 君惟明淡淡地道:“你不会自己找个借口回去么?” 曹敦力迟疑地道:“什么借口呢?一个弄不巧是要掉脑袋的呀……” “八煞手”岳宏远重重一哼,道:“曹堂主,你们那边的情形你比我们明白得多,想个什么法子回‘长安’去预做内应,这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问我们,叫我们怎么回答?” 愁眉苦脸的,曹敦力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了……也罢,我要先请示一下,公子与各位准备什么时候到‘长安’举事?” 君惟明胸有成竹地道:“不会太久,就在这十天之内!” “八煞手”岳宏远又忧虑地道:“公子,十天之期,不像太长么?” 君惟明看了岳宏远一眼,低沉地道:“宏远,进袭‘铁卫府’不是易事,姓童的更非泛泛之辈,他定然早已预作防范了,我们有许多事情尚需准备,万不能贪功心切,浮躁行事,否则,一着闪失便要步步受制了。” 岳宏远不敢再说什么,他唯唯诺诺肃立一边,这时,曹敦力道:“那么,公子认为我什么时候回到‘长安’比较合适呢?” 君惟明道:“自今天算起,曹堂主,希望就在这十日之内,你便须抵达‘长安’‘铁卫府’,先行部署一番!” 曹敦力点点头,又道:“你们到了之后,又如何连系?” 君惟明淡淡地道:“我们到‘长安’后,自会有人前往通知你,到时候你便知道我们需要你做的事,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曹敦力搓着手,卑谦地道:“如此甚好,不知公子是否尚有其他见示之处?” 君惟明温和地一笑,道:“就是这些了,一切请阁下费神劳心,勉为其难了……” 曹敦力干涩涩地打了个哈哈,讪讪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于是,这位受制于人,前途艰危的“大飞帮”“五雷堂”堂主匆匆做了一次罗圈揖,转过身去,步履踉跄地走了。 凝视着曹敦力逐渐远去的背影,君惟明感慨地道:“一个人欲在两种敌对的环境中生存,的确是件十分困窘艰险之事,曹敦力可真算苦了……” 金薇此刻忽然嫣然一笑,道:“不过,为了生命的延续,这些苦处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君惟明笑了笑,含蓄地道:“但有时候,精神与心灵上的双重负累,往往并不比死亡更好承受,是而天下便有许多人想不开,自绝之事时有所闻,当然,活着总是好的,可是在生命中充满痛苦的阴翳之后,或者也就有人不愿再忍受下去了。” 金薇微微一怔,道:“公子之意,是否担心曹敦力会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制而自寻绝路了?” 君惟明摇摇头,道:“曹敦力看来似不像这种人,但他也是个老奸巨猾的江湖油子了,我们不防他自寻绝路,却须防他将心横了,做出些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恶毒事来!” 金薇忙道:“君公子,此人命操你手,莫非你还信不过?” 君惟明唇角有一抹嘲弄的微笑浮起,深沉地道:“我对任何事都不完全信赖,金薇,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 金薇面容有些苍白,垂下头去,幽幽地道:“是的……我知道你是为什么……” 这时,洪大贤赶忙朝前一指,低叫道:“公子,谭子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