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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第四十六章 重振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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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念一动,说道:“夫人恕贫僧冒昧动问一声,那就是尊夫可曾来了?”
  霜夫人眼中射出忿怒的光芒,在他身边的中年美妇厉声道:“你说话小心点!”
  法音愕然道:“贫僧这话如若开罪了夫人,万望宥恕。”
  中年美妇颜色稍霁,道:“你虽是不知内情,但眼力也实在太差了,像我家夫人,天下间的男子岂能相配?”
  法音心中很不服气,但却不想争辩,只道:“原来如此。”
  中年美妇道:“天下男人尽皆卑贱,因是之故,夫人乃嫁与冰霜为妻,是以有夫人的称号。”
  法音总算是明白了,淡淡一笑,道:“假如朱大侠复元的话,他的才貌和武功,恐怕很少人能不佩服的。”
  霜夫人道:“这样说来,我非给药不可了?”
  法音道:“贫僧甘愿作保,朱大侠必定能使你们改变对男子的看法。”
  霜夫人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很有信心,但焉知不是骗我给你灵药,以后之事,慢慢再说,嘿!若是如此,你个人生命固不足惜,难道也没想到你少林寺可能被我一怒之下,毁作废墟吗?”
  法音道:“这是是非问题,并非惧怕与否的问题。贫僧深信朱大侠足可以作天下男子的代表,如此而已。”
  霜夫人似乎有点意动,转眼向白衣美妇道:“我们非亲眼瞧过,难以死心,你去把药取来。”
  白衣美妇应声而去,不一会便取来一只玉瓶交给霜夫人。
  霜夫人满面红光的向那个黑衣人道:“阿金,我不信朱宗潜果真如此本事,你可持药前去,等朱宗潜复原,与他动手,务须在三十招之内,当众击败他。”
  法音懒得理她,但她的目光却投注到他面上,说道:“你不要回去,我打算以后让你跟随阿金,做他的奴仆。”
  法音眉头一皱,道:“贫僧乃是佛门中人,已打算好替朱大侠办过此事,便返寺潜修,不再踏入江湖。”
  法音说话之时,脑海泛现那个被叫做“阿金”的黑衣人的容貌,不论是横看或竖看,这人都不会是金罗尊者或哑仙韩昌。
  因此他心中忖道:“这一回朱大侠恐怕是走了眼啦!说不定对方除金罗尊者另有能人,身份竟不在金罗尊者及哑仙之下……”
  此念一掠而过,但他基于对朱宗潜的信仰,仍然万分小心,极力想避免这一场交锋,是以说出返寺潜修之言。
  霜夫人冷冷道:“你除了当场自刎之外,就非得低首降志为奴仆不可。”
  法音眉头一皱,心想:“这真是岂有此理之事!”还未回答,远远传来一阵吼啸之声,如恶兽怒鸣,但又彷佛是在叫法音的名字。
  霜夫人黛眉轻耸道:“春嫂、麦炳文去瞧瞧。”
  那白衣美妇应了一声,向麦炳文喝一声“快走”,当先奔去。
  但转瞬间那阵吼啸之声,已移到近处,果然是在叫喊“法音”二字。但声音十分刺耳难听,假如不是法音在此,谁也猜不出这阵吼啸之声在叫什么。
  霜夫人玉腕一抖,发出一响极清脆的玉石碰击之声,业已奔出了大殿的春嫂和麦炳文,立时退回殿内。
  法音向她手腕望去,隐约见到她腕上戴两只白玉镯,暗道:“这两只玉镯大有奇处,只听这一下碰击之声,竟能传出极远,并且不为吼啸之声所掩,可知非比等闲,恐怕除了传声妙用之外,还可以当作兵器。”
  他向霜夫人道:“听这叫声,相信是佟长白施主赶来了,贫僧出去喊他进来如何?”
  霜夫人冷冷道:“用不着了。”
  一振玉腕,玉镯连响三声,一声比一声清脆。
  顷刻间,佟长白已奔入山门内的草坪,厉声道:“法音,你没事吧?”
  法音大师在殿内应道:“贫僧没事,施主请进来。”
  佟长白迈动长腿,一阵狂风似地卷入大殿,凶睛骨碌碌扫过那霜夫人面上,随即投向法音,道:“刚才有几下响声,震耳欲疼,那是什么声音?”
  法音大吃一惊,道:“哦?竟能震耳生疼,那是闻所未闻之事,那是这位霜夫人摇动腕上的玉镯,发出了响声。”
  佟长白怀疑地瞅她一眼,接着便问道:“药呢?小朱不放心你独自前来,所以咱就远远跟着你。”
  法音一听而知他刚才在后面搜寻,毫无所获,当下应道:“霜夫人已答应派人送药,但却要贫僧在这位金施主手下当一名奴仆。霜夫人同时认为朱大侠可能徒有虚名之士,所以要金施主等他复元之后,当众在三十招之内,击败朱大侠。”
  佟长白眼射凶光,怒喝道:“放屁!谁有本事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小朱,咱老佟把头割送给他。”
  霜夫人冷冷道:“那么你的头颅定难保全了。”
  佟长白向她瞪眼睛,恶狠狠地道:“你别迫咱骂你,哼!哼!天下间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得败咱老佟已经找不到了,何况是小朱?”
  春嫂冷笑道:“好一只井底之蛙?”
  佟长白钉锤一挥,发出呜呜劲响,在空中划个圈子,厉声道:“你们一齐动手吧,看看三十招之内能不能击败咱家?”
  霜夫人那冰冷而稚嫩的面庞,忽然绽开一丝浅笑,说道:“瞧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以你如此横蛮粗野的态度,理应处死!但假如你武功真高明,却又堪作奴仆之用……”
  佟长白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喝道:“闭口,再胡说八道,咱可要骂人啦!”
  霜夫人道:“阿金,限你在十招之内,把他迫退十步。”
  这话等如说要在十招之内击败佟长白一般。佟长白外表上似是忿怒之极,凶性大发。其实心中暗暗窃喜,想道:“咱老佟双臂有千斤神力,你若是武功超凡入圣,想在十招之内,杀了老佟或者还办得到。但如若想在十招之内,迫咱连退十步,那却是万万办不到之事!这回咱老佟定是有赢无输的了。”
  姓金的黑衣人应一声“是”,举步走了出来。但见他身量相当雄伟,面色红润,相貌堂堂,怎样看也不似是受命于一个女子之辈。
  佟长白大步冲过去,猛可煞住去势,转眼向霜夫人望去道:“慢着,假如他十招之内,不能迫咱退后十步之多,便又如何?”
  霜夫人似是有十二成把握,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佟长白道:“如若他办不到,你就把药给咱带返。”
  霜夫人道:“不但如此,我连这和尚也一并放了,你瞧可好?”
  佟长白道:“好,那么若是咱输了,你想怎样?”
  霜夫人道:“你非输不可,不必提什么条件了。”
  佟长白又是冒火,又是暗喜。冒火的是这个美女如此的不把他放在眼中,实是可恼。暗喜的是她故示大方,则自己只有便宜而全不吃亏。
  法音接口道:“既是如此,夫人何不先把灵药赐交贫僧,免得事后还须多一重手续?”
  霜夫人道:“你们信不过我,我却不怕你们会飞上天。”
  她掏出一只玉瓶,丢给法音。法音打开一看,清香扑鼻,知道果真是百岁红花,数量还真不少。他已探明诀窍,淡淡问道:“此药夫人收藏了多久?”
  霜夫人道:“总有两三年了,你何以有此一问?”
  法音道:“贫僧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佟长白深吸一口气,喝道:“老金,来吧!”
  姓金的黑衣人举目凝视着他,初时并无异状,但很快的那对目光就变得像鹰隼一般凌厉,并且越来越强烈,到后来简直有如两道电光一般。
  佟长白大喝道:“你想使邪法是不是?”
  姓金的黑衣人低哼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动作之快,宛如鬼魅。佟长白骇一跳,钉锤呜一声当头砸落,沉雄劲厉之极,瞧来连一座山岳也可以砸扁。
  姓金的黑衣人一闪身,趁势还击了一掌。但佟长白的锤变化极快,“呜”一声已改直砸为斜扫。
  对方不但没有迫退佟长白,反而得先行闪避敌锤。佟长白得理不让人,舞动钉锤,迅快无伦地连攻了三锤之多。
  这三锤把那黑衣人直攻得闪避不迭,绕圈疾奔。佟长白怪笑之声不绝于耳,钉锤使得更急。
  转眼之间,两人已拆了七招之多。佟长白莫说是一步都没有退过,甚至他可以随意往前迫进。
  因此,看这种情形,休说是十招之内,要迫佟长白退后十步之多,即使再来一百招,亦绝无可能。
  然而此时法音大师却眉头一皱,大声道:“佟施主,千万小心了。”
  话声中但见那姓金的黑衣人突然一拳击向钉锤,竟是以硬碰方式出的手。佟长白心中大怒,奋力运锤,加急扫去。
  “当”的一声闷响过处,佟长白的钉锤震得反过来向后激飞。佟长白为了煞住锤势,不让钉锤反击中己身,只好往后疾退。一口气连退了十六七步,这才控制得住这柄钉锤。
  但不用说他也是落败了,霜夫人冷笑一声,道:“佟长白,你已退了几步呀?”
  佟长白两眼大睁,射出又忿怒又骇异的光芒。要知他那张面孔宛如一块熟铜,全无表情。是以心中的情绪,都是从双眼中透露出来的。
  法音大师缓缓道:“这位檀樾好高明的手法,使佟施主全无防范之下,失手败落,只不知他拳上套着什么物事,如此坚硬?”
  姓金的黑衣人微微一笑,举手轻扬,但见他手中有一方黑布,软绵绵的,一如普通的布料。
  法音大师道:“莫非檀樾以本身功力,运注在这一方黑布上,包里着拳头,就抵拒得住佟施主的钉锤一击吗?”
  姓金的黑衣人道:“正是如此。”
  法音向佟长白道:“佟施主相信不相信?”
  佟长白沉吟一下,才道:“信不信已是次要之事,即使他有什么宝物护拳,不虞受伤,是以能硬挡咱一钉锤,这也不算违规犯禁。而咱老佟服气的是他的拳力太强劲了。”
  法音笑道:“这话虽是有理,无奈贫僧还是不能置信。”
  霜夫人道:“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呢?”
  法音道:“或者他护拳的宝物,具有反震任何冲击力量之妙用,则他这一拳赢了佟施主,便不能令人心服了。”
  霜夫人哼一声,道:“也是井底之蛙,好吧,你如果不信,也上前试上一试,这回限定他赤手空拳,不许使用任何物事。”
  法音道:“好极了,这条件还是一样吗?”
  霜夫人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据说你远比不上佟长白凶狠,因此这次动手,以一招为限。假如你在一招之内,能保持后退不超过十步,就算你赢啦!”
  法音唯恐她变卦,立刻道:“谨遵尊意!”踏前数步,横杖待敌。
  姓金的黑衣人收起那方黑布,徐徐上前。但他每一步跨出之时,都呈现出一种坚强雄伟的气势,实是足以使对方心生畏惧。
  法音手中禅杖也自微微移动,他针对着对方步伐的方向以及速度,暗暗以至为精微奥妙的招式抵拒。假如他武功未曾达到这等水平,则单是这未动手之前的一阵暗斗,已经得弃杖认输了。
  姓金的黑衣人神情间没有什么变化,但两道闪电似的目光,罩定对方,实在有沮慑敌胆的威力。
  但见迫到法音面前五尺左右,便煞住前进之势,沉声道:“你眼力虽高,能及时测出我反击佟长白的先机。但这仅只是见闻广博,并非就有足以抵拒本人一击之能,我劝你还是认输的好。”
  法音肃然道:“施主大有慈悲之心,贫僧至为感激,但时势迫人,难以自主,只好辜负施主的隆情盛意了。”
  姓金的黑衣人轻嗟一声,道:“大师说的倒是实话,世上之事往往是时势迫人,难以自主,那么你得小心了。”
  法音道:“贫僧恭候指教。”
  姓金的黑衣人虽然停止了前进之势,并且说了不少话,但那股坚凝强大的气势仍然丝毫未减。
  但见他缓缓举起右掌,然后不徐不疾地迎面拍出。
  他一掌出手,顿时气转风翻,如狂飙忽至,怒涛突生,发生了奔腾呼啸之声,声势极是惊人。
  法音大师禅杖向他掌势扫去,动作不但不迅速,反而如挽千斤重物,现出十分吃力的神情。
  霜夫人以及春嫂、麦炳文三人一见法音的杖势,无不惊诧瞠目。因为法音分明乃是使出一种神通奇功,竟是属于先天真气的一类。这等造诣,真教人梦想不到。
  姓金的黑衣人掌势一落,似有似无地击中禅杖。但见法音身躯一震,全身僧衣飞舞甚急,猎猎有声。
  瞧他的样子,显然是抵敌不住姓金的黑衣人一击,大有乘风而逝之势。
  佟长白又是惊佩,又是着急。他乃是当代双凶之一,武功何等高明,早已瞧出那老金功力超凡入圣,举世难有敌手。但也看出法音使出“先天真气”一类的神功,是以惊佩不已。
  至于他着急的是法音虽然使出绝世神功,可是比起那老金,显然尚非其敌。因此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也借给法音,以便捱过对方这一掌的力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法音身子向后便退,腾腾腾一连退了八步之多,那春嫂清清楚楚计算步数。
  她口中喝出“九步”,法音果然已退了九步,而此时法音上半身仍然向后倾,全身的僧袍兀自向后飘飞,一望而知对方那一掌之力劲猛如常,丝毫未曾衰竭消减。
  法音努力奋抗,身子有那么一刹那间是凝定不动的,只等过了这一刹那便是分出成败之时了。
  在他而言,目下正是与一种强大绝伦,能令人连意志也压垮的力量相抗衡,并非纯是“力”的角斗。
  因此之故,他除了施展尚未精纯的“无相神功”力抗之外,还须以精神意志,跟这种压力相抗。
  局外之人,全然无从得知他此刻正在千辛万苦之中,拚命支撑。不论是在体能上或是意志上,只要稍一软弱,登时得败阵,绝无半点侥幸的机会。
  这一刹那间,他耳中忽然好像听到了朱宗潜的声音,顿时勇气大增,信心转强,猛可向前一挺,站稳了身子。
  那春嫂张大嘴巴,等着喊出“十步”两字,忽见他站稳了,竟惊奇得连嘴巴也忘了合拢。
  佟长白大笑一声,道:“法音你真行,不愧是少林寺调教出来的高手,咱们回去吧!”
  法音喘一口气,面色恢复正常,向姓金的黑衣人稽首道:“檀樾功力超凡入圣,已可列当世无匹的宗师。贫僧今日侥幸过了这一关,此生已可以无憾了。”
  他语言之中,对那姓金的黑衣人充满了崇敬佩服,并且还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感情。要知他听朱宗潜说过,此行定将碰上“金罗尊者”或是“哑仙韩昌”,朱宗潜并且推测说,他们不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法音初时并不认为这老金就是那两大异人之一,但现下接过他的一掌,心知那是少林本门无上佛力神通之一,称为“涅盘印”,亦属先天真气之一种。
  据他所知,少林全寺百年以来,只有金罗尊者炼成这一宗神功,是以独步宇内,被天下尊为“三大异人”之一。
  因此他这刻已确知对方就是金罗尊者无疑,故而语言之中,除了崇敬之外,还蕴含一种深沉的悲哀。假如时势许可的话,他一定会询问这位少林长老,何以竟听命于一个女子?难道他已不把出身的少林放在心上了?
  春嫂大概是想变卦,冷哼一声,霜夫人忽然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回去吧,等朱宗潜复原之后,我们定要首先会一会他,瞧他有何本事,竟能支使这些高手?”
  法音向她道谢一声,转身大步出寺。佟长白默然跟着,堪堪奔到迎恩寺,佟长白加快脚步,伸手揪住法音,问道:“喂!你当真等小朱复元之后,就回返少林潜修吗?”
  法音道:“贫僧果有此心。”他回答之际,已发觉佟长白又流露出烦躁凶恶的情绪。
  佟长白大怒道:“小朱要人帮忙之时,你却撒手不管了,这算是哪一门子的朋友?”
  法音晓得他肝火大动,正是无事生非之时,当下微笑道:“咱们还不忙着谈这个,你猜猜看朱大侠会不会焦急地等候着咱们?”
  佟长白一怔,道:“对啊!咱们快回去,把药交给你那师兄。”
  他们奔入迎恩寺之时,秃天王杨元化首先迎上来,问道:“听说两位去求灵药可曾得手?”
  佟长白喝道:“老秃走开,时间宝贵。”
  杨元化嘻嘻一笑,道:“那就请吧!”
  原来他已见到法音的眼色,是以忍住怒气,并不发作。
  法音找到一影大师,把药瓶交给他,便和佟长白赶去见朱宗潜。
  因为他发觉佟长白情况不妙,生怕惹出祸乱,是以首先要找朱宗潜求救。
  朱宗潜斜倚榻上,精神还好,正与欧阳慎言等人说话。
  他一见佟长白、法音二人进来,立刻从枕下取出阴极针,丢给佟长白道:“速速连刺‘混元’、‘交会’两穴。”
  佟长白如受催眠一般,取出银针动手便刺。
  朱宗潜一算时辰,便又向法音道:“有劳大师代为施针,此乃背后之穴,佟兄不便自行动手。”
  法音拈过宝针,凝神候令,朱宗潜一连报出五处穴道,法音应声出针,毫厘不爽,然后把宝针还给朱宗潜。
  旁人都不明白朱宗潜何以会向佟长白施展金针刺穴之术,只有法音会得此意,也因而对朱宗潜的机警更加佩服。
  佟长白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小朱,药已经弄到手啦!但你的麻烦也可大了。”
  朱宗潜道:“有什么麻烦?”
  佟长白道:“那个女孩子,自称霜夫人,手下之士高明无比,她说等你好了之后便来找你,这岂不糟糕?”
  法音道:“这是急不了之事,也说不上糟糕。”
  佟长白道:“你是不食荤的和尚,当然不会明白。小朱他长得如此英俊,本事过人,哪一个女孩子见了他能不倾心?这才是麻烦之处。”
  法音恍然地哦了一声,欧阳慎言那么老的江湖,也不禁微微一笑。
  佟长白略一顿,又道:“咱瞧那霜夫人跟冰宫雪女定是一路的,她也狡黠得紧,居室之内,连一件东西都没有,所有的对象,一古脑随身带着。咱先到后面搜索,竟全无所得。”
  法音插口道:“朱大侠可知道这霜夫人的来历吗?”
  朱宗潜道:“不晓得,她可曾抖露武功?”
  法音道:“没有,但她的手镯很奇怪,能发出清脆响声,远传数里,不为别的声音所掩,贫僧认为那必是异宝。”
  朱宗潜点点头,法音又道:“但她手下的能人却高得惊人,就像那王屋山中,与令狐老人拚斗过,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一般厉害!只怕就是同一人也未可知。”
  佟长白道:“这些人如此厉害,还须听命于一个女孩子,真是太以奇怪之事。”
  朱宗潜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以为他在研究那霜夫人如何能支使那些高手之事。但其实朱宗潜心中有数,根本是在想着别的。自然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他默默想道:“假如佟长白说得不误,那霜夫人喜欢我的话,我要不要接受?本来男女之间,逢场作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有夫之妇,以致拆散了家庭,便不伤阴骘了。可是一般世俗之人,定会加我以喜欢女色,始乱终弃等罪名,目之为名教罪人。其实呢,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女色呢?唉!悠悠之口,可以铄金,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到了晚上,一影大师得欧大先生之助,炼成灵药,来给朱宗潜服用。
  第二天,朱宗潜已可起床行走,但未可出力劳动。第三天便已甚是强健,到了第五天,朱宗潜自觉已和昔日一模一样,功力不但未减,反而似略有增厚。
  在他修复功力这一段日子中,江湖上平静无事。那春梦小姐等人亦不曾到迎恩寺或者在其它地方露面。
  因此龙门队群侠都觉得很不解,都推测不出这武林局势将有何种巨大变化?不过据欧阳慎言分派手下,四出查探所得到的消息,却知道春梦小姐这一派人马,完全集中于洛阳城,看她这等阵势,分明也是在观望局势,等候某种变化。
  这天晚上,佟长白被人弄醒。一看却是朱宗潜,登时大喜,压低声音,道:“怎么啦!可是有事要办?”
  朱宗潜道:“不错,快起来。”
  佟长白迅即起床,提起钉锤跟着朱宗潜,在夜色中奔出迎恩寺。
  奔了数里,朱宗潜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法音大师返回少林之事吗?”
  佟长白道:“当然记得啦!这秃驴太差劲了,咱们这儿正须人手,他却拍拍屁股返寺去了。”
  朱宗潜道:“那是我的主意,这里面另有原因,所以他非走不可!但可惜的是他竟不能平安返寺,咱们现在就去查探一下,假如来得及的话,赶紧救他出困。”
  佟长白道:“他武功强绝一时,谁能拦阻得住他?”
  朱宗潜道:“霜夫人手下的老金武功不更高强吗?他也得听霜夫人的命令,可知那个女孩子手段何等厉害。”
  佟长白道:“霜夫人说过等你复元之后,自会找你。”
  朱宗潜道:“连你也不知我今日已经复元,别人更不会知道,正因如此,咱们才能忽出奇兵,抢占机先。”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已迫近城门。路边忽然传来一下击掌之声,朱宗潜斜掠过去,树影中闪出一条人影,与朱宗潜低低说了几句话,旋又隐没不见。
  朱宗潜回到大路上,不再向城里走,却是折向西北方,迅快奔去。大约走了十四五里路,他才停下脚步,转头向佟长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法音大师已被敌人所阻,前面有一所道观,甚是荒僻,法音大师就是被囚于此观之中。”
  佟长白道:“若然敌人实力太强大,咱们还是多召些人手,比较妥当。”
  朱宗潜道:“咱们着重智取,不以力敌。照我的估计,这座道观之内,实力可强可弱,如是强大的话,则咱们所有的人全都赶来,仍然不敌。如是敌势甚弱,则咱们两人已足够了。”
  佟长白笑道:“自然是不出强弱两者之一。不过你能确知他们强的时候强过咱们所有的人,弱的时候又弱于咱们两人,这便不易测度了。”
  朱宗潜道:“佟兄久居长白山中,定必能效虎啸狼嗥之声。”
  佟长白道:“会,会,就算是老猎户也听不出是假的。”
  朱宗潜道:“好极了,咱们迫近道观时,你等在东面和南面,发出啸嗥,两头奔走,使人疑是有不少猛虎恶狼出没。我趁此时入观,定可瞒过敌人耳目。你大概扰乱一炷香之久便暂时停止,瞧瞧对方可有人出来查看……”
  佟长白道:“知道啦!”
  朱宗潜道:“别忙,我请问你,假如有敌人出来查看,你便如何应付?可要出手吗?”
  佟长白瞠目道:“这要问你自己呀,咱如何知道呢?”
  朱宗潜一笑,道:“如若有人出来查看,那就泄露了他们实力不强的秘密。而这些出来查看之人,必是观内留守之人当中最强的!因此,我希望你继续以吼啸之声,诱他们远出,尽量拖延时间,好让我有工夫救人。”
  佟长白不解道:“如何便见得有人出来查看,即是力量薄弱呢?”
  朱宗潜道:“这是我大胆的想法,假如有老金那等高人在观中,人人沉得住气,根本不把虎狼放在心中,想来就不会派人查看。总之,我一听到虎啸狼嗥之声再起,我便迅快搜索全观,下手救人。”
  两人约好两三种联络之法,朱宗潜这才绕个大圈,兜到观后,片刻间只听远处虎啸狼嗥之声大作,渐渐迫近道观。
  朱宗潜侧耳而听,果然像极了,而且听起来好像有几头猛虎和不少恶狼,在观前乱窜,这虎狼之声一齐出现,已是十分稀奇之事,何况又是在这等平阳之地,竟也有虎狼出现,更是可怪。
  不久,兽声沉寂。朱宗潜迫近了后墙,却耐心的等候着,并不立刻逾墙而入。又过了一阵,突然又听到了虎啸之声,相距已远得多。他心知这是佟长白见有敌人出查,所以诱他们远出。于是更不迟疑,一跃而入。
  他肆无忌惮的四下搜索,间中见到一些黑衣劲装大汉。但朱宗潜反应迅速,身法奇快,对方都没发现。
  顷刻间,已搜过全观,并无任何人囚禁在内。但他一则接到丹青客井温的情报,深信必无错误。二则以他观察所得,这一座道观,果然像是冰宫这一路人马的重要巢穴之一。
  因此,他判断必有秘密处所以安置囚禁之人,当下便用心推测地形,最后走到一间孤立的石屋,但屋内有灯光射出,接近一看,屋内只有一张方桌,一张木榻,两条长板凳,陈设得十分简陋。
  此时在桌边有一个黑衣人坐着,在灯下看书。还有一个黑衣人躺在榻上,似是已经入睡。
  他看了一下,瞧出靠屋子右内角的地面,有一方石板,石板面上有一枚巨大的铁环,可以掀起。
  朱宗潜拾了一粒石子,暗暗调运功力,慎重地瞄准,这才抖腕发射,直取榻上之人。石子穿窗入室,发出嗤的一响破空之声,观书之人惊讶顾视,榻上的同伴已被石子击中,闭住了穴道。
  朱宗潜左手掣出天王刀,右手拔出芙蓉剑,大步入室,杀气腾腾,把那个黑衣人迫得一脚踢开长板凳,迅即掣出一对点穴镢,作势迎敌。
  这黑衣人年约四旬左右,面貌清秀,颇有书卷气。
  朱宗潜沉声道:“在下朱宗潜,尊驾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道:“兄弟褚元章。”
  朱宗潜听了他的口音和姓名,加上他的兵刃,不禁一皱眉头,道:“久仰山东褚家追魂七镢之名,想不到竟在此地得晤。”
  褚元章嘴唇动了几下,竟没有发出声音,敢情对方刀剑透出的杀气,太以强盛壮大,迫使他不能不全力抵拒,以致连分心开口也有所未能。
  朱宗潜趁他心神未定的一刹那,推刀挺剑迫将上去。那哧哧的步声,快慢相同,尺寸如一。
  褚元章泛起大骇欲死的神情,朱宗潜沉声叱道:“掉转身子,便不伤你性命。”
  褚元章似是全无选择的余地,点穴镢乏力垂下,掉转身躯,朱宗潜长剑电疾刺出,剑尖刚碰到对方背后的衣服,立时收回。
  他以秘传上乘剑术,剑尖只刺破对方的皮肤,内力涌出,已制住对方的穴道。当即奔到屋角,把芙蓉剑横衔口中,腾出右手,拉挽铁环。那方石板应手而起,灯光透射入去,但见下面有一道楼梯。
  他并不立刻跃落,却弯腰向底下叫道:“法音大师,朱宗潜来也!”
  地下传来“哎”的一声,竟是女性口音。朱宗潜心头一震,唰地纵落,快逾电光石火。
  目光到处,但见这道楼梯下面,是一个地下室,但他只能见到半截,另一半被一道布幔隔断,瞧不出幔后是何等光景。
  朱宗潜认为这下面另有冰宫的人,也就是刚才那一下女性口音。这个女子如若早一步利用法音大师性命作威胁,迫他退出,他岂不是功败垂成了?是以急急扑落,此时更不迟疑,伸手疾掀布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