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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海鹰扬》第四十五章 广闻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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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闻大师微微变色,叹道:“贫僧一向自负在阵法之学上,极有造诣。谁知贵庄的这位能人,比我强胜百倍。”
  吉祥大师道:“大师若要赐教,便请动手。”
  广闻大师道:“我见了这等阵仗,已改变主意啦!”
  吉祥大师讶道:“怎么?你不动手了?”
  广闻大师道:“正是如此。”
  吉祥大师道:“若然如此,大师须得丢弃手中之刀,束手就缚,只怕大师不肯这样做呢!”
  广闻大师道:“不错,我也不肯这样做。”
  吉祥大师面色一沉,道:“那么你竟是找我的开心来了,岂有此理!”
  广闻大师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请严老庄主或是雷大庄主现身,当面说几句话。”
  吉祥大师听这话也有道理,便点点头,道:“那要看看雷大庄主见不见你了。”
  树影中出现了一个三旬左右之人,身披长衫,雄伟威严,正是独尊山庄第二把交椅的雷世雄。
  广闻大师稽首道:“大庄主终于出面,贫僧幸如之何。只不知贫僧几时冒犯了大庄主的虎威,竟要扣下贫僧师徒?”
  雷世雄道:“大师好说了,本人岂敢轻易得罪。但有两件事,使本人耿耿于心。假如大师不能解释明白,敝庄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了大师。”
  广闻大师眼中闪过惊讶的光芒,却点头道:“大庄主即管下问,贫僧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大庄主相信才好。”
  雷世雄道:“那得看大师是不是当真赐予解答了!第一件是前此不久,敝庄曾受倭寇侵扰,那海上六大寇居然连成一气,对付敝庄。其后并且有一个姓萧名越寒的高手,精通魔刀,以及激发体内潜能的魔功。这萧越寒的刀下,使敝庄不少人受到伤亡。”
  广闻大师万分注意地倾听着,若是看他这等表情,定得相信他根本不知道萧越寒其人其事。
  广闻大师道:“大庄主是说,这萧越寒竟懂得一种激发体内潜能的魔功?同时又精通一门名叫魔刀的刀法,可是如此?”
  雷世雄道:“一点不错,大师识不识得此人?”
  广闻大师摇头道:“贫僧从来不识得这样的一个人,不管他是否易容改装,或是改换了名字。总而言之,贫僧从未跟这么一个人打过任何交道。”
  雷世雄道:“大师回答得很彻底,虽然这话使本人很难置信。”
  广闻大师微笑道:“贫僧并不感到意外,大庄主说过有两件事,那第二件又是什么?”
  雷世雄道:“本人想查究一下大师在几个月前的一段行踪。因为其时本人碰见了几个人,都蒙住面孔,其中之一,似乎就是大师。”
  广闻大师一愣,道:“竟有这等事么?只不知是何月何日?”
  雷世雄说出正确的日期,广闻大师小心地回想一下,才道:“这可糟了,贫僧其时已离开敝寺,下山云游。这一天大概是在那一座废寺野庙之中,难以查证。”
  雷世雄笑一笑,道:“这真是太巧了,以大师这等身份之人,天下寺庙,无不恭敬供养,认为光采之事。但大师居然不驻锡正经寺庙,反而落脚在荒废之地,这话纵然属实,也使人觉得不能置信。”
  广闻大师道:“大庄主说得极是,不过你说那些蒙面人之中,有一个疑是贫僧,这话不知有什么根据没有?”
  雷世雄道:“那人亦精通激发潜能的魔功,而且才智过人,与大师甚是相似。”
  他不肯详细描述出那一日之事,那是因为对这广闻大师而言,假如他就是蒙面人之一,自然不必细说。假如他竟然不是,亦无须告诉他。
  何况那一天,独尊山庄以十八名高手围攻罗廷玉,在这十八高手的外围,又有一个百人大阵。此事若由他亲口说出,传扬到江湖中,岂不是十分丢人?
  广闻大师道:“贫僧已是百口莫辩的情势了,只不知大庄主打算如何处置贫僧?”
  雷世雄道:“那很简单,本人想屈法驾,暂时住在一处地方,只须一年半载,便能查出大师到底是不是那个蒙面人了。”
  广闻大师第一次皱起了眉头,道:“假如贵庄始终查证不出,贫僧岂不是永远不能自由?”
  雷世雄道:“假使大师不是那个人,则那人迟早都会出现,大师何须过虑?”
  广闻大师沉吟一下,道:“贫僧纵是不肯答应,只怕亦是徒然,好吧!贫僧碰碰运气,但愿那厮早点出现,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这广闻大师如此容易就答应下来,愿意束手就擒,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雷世雄显然没想到,怔了一怔,道:“大师这话可是当真?”
  广闻大师道:“这还有假的么?”话声中,已丢掉手中戒刀,面上从容而笑,看来他对这件事甚感坦然,似是深信对方绝对不会加害于他。
  雷世雄反而沉吟一下,才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屈法驾了。”探手入囊,取出一条很细的短绳,又道:“大师武功高强精深,如果不略加羁绊,只怕敝庄无人可以担当安送大师到另一处地方的重任。因此之故,在下不能不得罪大师,须得暂时缚起双手。”
  广闻大师一眼望去,道:“这可是用铁线蛇皮,加上最好的丝麻织成的捆仙索么?贫僧久闻此宝之名,今日还是第一次目睹呢!”
  雷世雄道:“大师见闻广博之极,无怪取此法号。不错,此绳虽是貌不惊人,但却算得是一宗宝物。不但坚韧无匹,刀剑难断。同时本身具有弹性,一旦绑紧,除了打结之人,绝对解不开。这是那铁线蛇皮的妙效,如若不是顺着结法去解,永远解不开。”他微微一笑,又道:“以大师的身份,在下如若命别人动手,殊属不敬。因此之故,在下打算亲自打结。假如大师不见怪的话,在下就动手啦!”
  广闻大师双手往背后一负,道:“大庄主言重了,请吧!”
  雷世雄走过去,动手捆缚。心中却禁不住泛起了一个疑问,忖道:“端木芙曾预言可以生擒秦霜波和广闻大师,果然一如她之所料。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秦仙子且不说她,且说这少林高手,如何亦肯束手就擒?唉!这事既教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我万万想不到竟可以亲手捆缚这位少林高手,实是一大异数?”
  广闻大师等他缚好之后,这才说道:“大庄主,贫僧料想端木小姐必有见面之意,贫僧亦甚愿拜晤于她。”
  雷世雄道:“不错!大师请这边走,在下亲自领路。”
  他当先走去,广闻大师在后面跟随。至于法水、法木二僧,则由别人带走,他们已得师父吩咐,是以毫不违抗。
  别的人都没有跟随,他们穿出了树林,走了一段路。广闻大师但见四下越发荒僻,心下讶然,忖道:“端木芙为何藏身在如此荒僻的地方?”
  又走了一程,但见前面树木萧森,一片荒凉。突然野地中出现了一座坟墓,引起了广闻大师的注意。
  这座坟墓并不宏伟巨大,但墓碑前却有未熄的香火,因此可知必是有人刚刚上香拜祭。
  但时当深夜,又是远离城镇乡村的野地中,更不是什么特别节日,焉得有人跑来供香?况且此墓野草蔓生,甚是破旧,一望而知,总有十年之久,所以又不会是守墓的孝子贤孙所为。
  假如是新坟的话,那时节最盛行守墓三年,许多纯孝之人,硬是在父母坟边,搭一间小屋,守上三年。这等情形之下,虽然半夜尚有香火,也是不足为奇了。
  广闻大师掠过此墓时,尽力查看碑上字迹,但不知如何,朦朦胧胧的总是瞧不真切。转到墓后,但见一间木屋,孤独地搭盖在坡侧。木屋内露出昏黄的灯火,使人更觉得这气氛神秘和诡异。
  雷世雄走到屋门,说道:“端木小姐,少林广闻大师驾到。”
  屋内传出崔阿伯的声音,道:“有劳大庄主了,老奴先行替小姐谢过大庄主,同时又有请广闻大师。”
  雷世雄回头向广闻大师道:“大师自己进去吧,在下失陪了。”
  广闻大师点点头,走到门边,那道木门突然自行打开,却只开了一道尺许的缝隙,崔阿伯站在门内,身子挡住了外面的人的视线,没法子看得见屋内的情形。他只好侧身而入,木门“砰”一声又关起来。
  广闻大师转眼打量这屋内的情形,只见靠里面的墙边,有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在桌子左边,有一道窗户,业已打开,隐约可以见到外面黑暗中的树木,桌子之右,有一张木椅,端坐着清丽长发的端木芙。
  她身披白衣,因此虽是在暗淡的灯火之下,仍然显得十分惹眼。黄衣白髯的崔阿伯急步上前,扶杖站在端木芙椅边。端木芙也睁眼打量着这位少林高手,并不作声。
  广闻大师乃是十分有耐心之人,见她不开口,也就默然不语,放眼打量这屋子的情形。但见这间木屋之内,只有一张木榻,榻上还有一些被衾等物。显然有人居住宿夜。但是不是端木芙,却不可知了。
  过了一会,端木芙才道:“有劳大师驾临荒庐,心中实感不安。这间破屋之内,竟没有第二把椅子请大师宽坐,益增歉疚。”
  广闻大师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小姐敢是久居此处的?”
  端木芙道:“奴家守墓多年,都居住在此地。”
  广闻大师顿时大感后悔,心想:“刚明明见到香火,自应猜测到与端木芙有关,而不应轻轻放过墓碑上的字迹才是,现在才向她打听,未免太迟了。”
  端木芙又道:“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只不知可肯拨冗为死者诵经超渡么?以大师的高深道行,自然远胜平常僧道的水陆道场。”
  广闻大师道:“这本是出家人份内之事,贫僧如有机会,当必效劳。”
  端木芙道:“既然如此,奴家先谢谢大师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谈起了死者之事,奴家倒是有些疑问,想向大师请教?”
  广闻大师道:“小姐即管下问,贫僧若是能够解答,岂有不尽心奉告之理。”
  端木芙沉吟一下,抬头向身边的崔阿伯道:“阿伯!这些秘密不可被外人窃听了去。请你出去门外把守,对了!你先把灯火灭了。”
  崔阿伯迟疑一下,道:“外面有大庄主守看,谁能潜近窃听?”
  自然他的用意是担忧端木芙的安全,所以借口推托,不肯离开。广闻大师是何等人物,自是一听而知。
  端木芙道:“唉!阿伯你为何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事关重大,所以非得你亲自巡视不可,快快去吧!”
  崔阿伯被迫无奈,只好伸手扇灭了桌上油灯。
  屋子内顿时一片黑暗,不过广闻大师不比常人,目力甚佳。虽然灯火乍灭,他仍然不受影响,牢牢盯住端木芙的白衣。在黑暗中,那只是一团白影,无法看见面目,不过他却敢打赌端木芙全然没有移动过。
  崔阿伯一步步走出屋外,木门“呀”一声开了,旋又关上。广闻大师以听觉注意着崔阿伯,清清楚楚听见他脚步声出了屋外。现在屋内只剩下了他和端木芙两人了。
  只听端木芙咳一声,说道:“广闻大师,奴家先请问一声,你可识得与奴家同姓的人么?”
  广闻大师身躯一震,缓缓道:“当然有啦,小姐你在武功一道上,渊知博闻,自然也知道武林中有这么一家大大有名的人物。”
  端木芙道:“是啊?奴家也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家人,世居南海,武功极强,多少代以来,都领袖天下武林。”
  广闻大师接口道:“这一家人世称南海端木世家,贫僧还记得四十年前,曾经见过那一代的主人。”
  他的声调忽然变得很冷峻,显示出他心中正泛起了仇恨的火焰。
  端木芙“哼”了一声,道:“只不知这一家人现在都到哪儿去了?大师一定晓得一点消息吧?”
  广闻大师冷冷道:“不知道,四十年来,贫僧从未听人提起过南海端木世家。”
  端木芙道:“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这一家人既然是领袖武林的家派,何以四十年来,全然没有消息了呢?”
  广闻大师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姐你到底是谁?打算询问些什么?”
  端木芙道:“我想知道这南海端木世家失踪的隐情,假如能够见到这一家的任何人,更是乐意不过的事。”她的声调也变得十分冷硬,使得这间黑暗的木屋内,弥漫着一片森森杀机。
  广闻大师重重的咳了两声,这才说道:“以贫僧所知,端木世家领袖武林,历时百年以上,大约在三四十年前,端木世家忽然从武林隐退。”
  端木芙道:“这端木世家既是领袖武林百家,号令中原,何以忽然有隐退之举?”
  广闻大师道:“端木世家虽然号称领袖武林,其实那只是一句推崇称誉之言。事实上武林形势,从来是波翻浪涌,各自为政。端木世家既不能以一纸之令,使天下各门派遵守奉行,亦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他停顿一下,又道:“端木世家远居南方,素常也很少与江湖之人往还。因此之故,端木世家虽然为武林家派推尊,许为泰山北斗。但在武林一般人的见闻中,这端木世家之名,反而远不如敝派或是武当、峨嵋等家派的名气响亮。”
  端木芙“唔”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端木世家既然很少与江湖上的人往还,又如何叫做隐退?并且何故要隐退?”
  广闻大师道:“如何叫做隐退,这一点贫僧当可勉为解释。那就是端木世家故居本在南海,谁也不知确实地点。但他们在金陵城中,也有房舍,总有端木世家的重要人物常川流座镇。三四十年前,南京这一处地方忽然出售,端木世家就从此与江湖失去任何联系,因此之故,武林中人称之为隐退。”
  端木芙道:“那么隐退的缘因何在?”
  广闻大师正要开口,忽又沉默无言,过了一会,才道:“小姐你何故苦苦追问端木世家的旧事?”
  端木芙道:“这是我个人的秘密,或者你不妨认为我是端木世家中的一份子。”
  广闻大师发出笑声,道:“假如小姐本身是端木世家之人,何须向贫僧询问这些陈年旧事?”
  端木芙道:“予生已晚,数十年前之事,有些不甚清楚,也是很平常的事。”
  广闻大师沉吟了一下,才道:“假如端木小姐你肯先回答贫僧一个问题,贫僧认为满意,便把贫僧所知完全奉告。”
  端木芙道:“大师即管问吧,只要我回答得出来,当然要奉复的。”
  外面突然传来崔阿伯的声音,只听他道:“小姐,你们还在说话么?”
  端木芙高声道:“阿伯放心。”
  广闻大师缓缓道:“小姐既然已表示乃是端木世家之人,贫僧便请问一声,贵府离开南京之后,迁居何处?”
  端木芙道:“假如我随口捏造一个地方名称,大师分辨得出真伪么?”她这一下反问,既厉害而又不着痕迹。假如对方回说无法分辨,则不啻说他哪一问,实属多余。因为他既然分辨不出人家讲真话抑是假话,则人家的回答,有何作用可言?假如广闻大师说可以分辨真伪,这又让端木芙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广闻大师晓得端木世家隐退后的居址。这样假如端木世家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则大凡是晓得端木世家地址之人,便都有嫌疑了。
  广闻大师道:“贫僧也有点数据,可以判断端木小姐所说的地址是真是假。”
  端木芙不得要领,对这位少林高手的圆滑老练,也十分佩服。当下说道:“大师表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态度,那就是不想与我多谈端木世家之事,使人觉得十分蹊跷。”
  广闻大师哼一声,突然间向端木芙电急撞去。他一直盯住对方衣裳所反映的淡淡白影,这一撞,势猛力疾,准可把对方撞翻。
  这广闻大师武功精深,只要撞翻了对方,以后单用双脚,就可以把端木芙制住。他估计过端木芙的份量,深信只要制住了她,定可挟制雷世雄,解去这一条捆仙绳,得以恢复自由。
  他早已把距离和时间都判断好,这一撞之势,迅疾而不过于雄浑凌厉,免得一下子撞死了对方,反而弄坏了事情。
  谁知肩膀到处,那一团白影突然消失。他真气一沉,力贯足尖,硬是把撞空了的身躯定住,纹风不动。
  端木芙的声音在左方丈许外传了过来,说道:“广闻大师,你武功精妙,虽然缚着双手,但奴家仍然没有相抗之力。因此之故,奴家唯有假借阵法防身,望你不要见怪。”
  广闻大师道:“惭愧得很,贫僧竟是低估小姐了。照你这样说来,小姐竟是精通三光遁法的高手,早已利用巧妙的灯光,隐去了真正的距离了。”
  端木芙道:“不错!大师虽然以为奴家坐在那儿,其实却是幻影。”
  她停歇一下,又道:“奴家为了想知道大师会不会向我下手,所以嘱阿伯问了一声,使你考虑到我可能发觉你尚可动手而退开,便赶紧出手。”
  广闻大师道:“小姐的神机妙算,果非常人可及。贫僧堕入彀中,实是不足为奇。”
  端木芙道:“大师的才智,也是奴家深所佩服的,今晚种种情形,完全是因为有了主客明暗的分别,所以失算,其实算不了一回事。”
  广闻大师道:“谢谢小姐安慰之言,只不知小姐还有什么话询问没有?”
  端木芙道:“假如大师肯将端木世家的情形见告,那就感激不尽了。”
  广闻大师道:“端木世家忽然隐退之举,十分奇怪。贫僧相信必定另有内情,所以实是不便信口乱说。”
  端木芙道:“端木世家称雄武林,历时百年之久,难道还会有什么仇家不成?”
  广闻大师道:“端木小姐连那端木世家崛起的历史都不知道,未免使人感到大惑不解。”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尽耳目之聪,查听她的位置,准备再施展突袭。不过以目前来说,她的声音似远似近,一时很难测度得出来。
  端木芙问道:“大师可肯赐告?”
  广闻大师道:“这倒没有什么不可以,那端木世家的第一代主人,能够受到天下武林名家派的重视,便是因为当时四大门派,合力围剿一个淫妇。端木世家主人忽然出头包庇,以一支长剑,力抗各派高手,竟然大获全胜。此后的十年间,端木世家与各门派屡屡交手,但他的剑法越来越见奇诡毒辣,剑下竟无百合之将,因而称尊天下,变成了其后的端木世家。”
  端木芙道:“大师只说十年间,莫非十年以后,各门派都放手不再找他么?若是如此,很可能是武林各派的掌门人或高手,全都败在他剑下。所以纵然有报复之心,亦是有心无力。”
  广闻大师道:“那倒不然,那是因为端木主人把那淫妇的首级示众,才平息了众愤。”
  端木芙道:“只不知当那武林各派对付端木世家主人之时,可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广闻大师道:“自然有啦,几乎各派都有。”
  端木芙提高了声音,道:“贵派可是最初的四个门派之一么?”
  广闻大师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的。”
  端木芙道:“那么贵派亦有人死于端木主人剑下了,对也不对?”
  广闻大师点头道:“有是有,但上阵交锋,公平拚斗,纵然死伤,亦是等闲之事。”
  端木芙紧紧迫问,道:“贵派也插入江湖恩怨之中,会同其它三个门派,追杀一个妇人,这教人听起来不是有点小题大做?难道以贵派的力量,还不足以诛杀一个妇人?”
  广闻大师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端木芙不说“淫妇”,只说妇人,心中暗暗记住。当下说道:“小姐有所不知,据贫僧所了解,这个外号玉面仙狐的淫妇,不但妖艳善媚,兼且一身武功,已臻上乘。最可怕的是她仗着媚功,先后姘上了许多门派的高手,每姘一人,都能学去了该派绝技。加上许多人奉献灵药,以博她欢心,所以她功力之深厚,可不是寻常的妇人可比。”
  端木芙道:“她学去了贵派什么神功绝艺呢?”
  广闻大师迟疑了一下,才道:“她把敝派的两篇异功秘籍盗走了,敝派为了恐怕祸延天下,才不惜动员全力,苦苦追杀于她。”
  端木芙道:“那是什么功夫?”
  广闻大师道:“就是那催发潜能的魔功和魔刀。”
  端木芙道:“这就奇了,大师分明还懂得这两种功夫,如何又说百年前被人盗走?”
  广闻大师道:“这是因为敝寺任何经籍秘典,都另外抄存一份。所以敝寺至今尚存有这两门武功秘艺。”
  端木芙沉吟了一下,才道:“这样说来,端木世家虽然称尊百载,其实仇家甚多。尤其是因为仇家都是大家大派,所以处境十分可怕。只要端木世家没有继承绝学之人,力量一弱,就有覆亡之祸了。”
  广闻大师道:“这话虽有道理,但这些仇恨已经历时甚久,而端木世家一直是主持正义,以往的仇恨,也就渐渐消解了。”
  端木芙道:“这说法不是没道理,但端木主人曾经把那妇人带走,十年之后,方始传首江湖,这么一来,武林各家派一定会情不自禁的怀疑贵派的秘艺,已从那妇人转到端木主人手中,各派为了要夺回神功秘籍,焉肯当真放过了端木世家?”
  广闻大师道:“话虽如此,但端木主人如若尽识各派绝艺,则天下无有匹敌之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别的家派如何想法,贫僧不知。但以敝寺而言,一则端木主人说过从未获睹那两篇异功秘籍之言,加以敝寺尚有副本,所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端木芙寻思片刻,才道:“大师虽然言之成理,不过事实是否尽如大师所言,已成疑问。何况以端木世家百载培养的根基,何等深固?假如端木世家有问题发生,恐怕只有贵寺具有这等力量。”
  广闻大师道:“端木小姐讲了半天,似是想证明敝派曾有对付端木世家之举,是不是这个意思?”
  端木芙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问道:“大师说过是四个门派,只不知还有些什么门派?”
  广闻大师道:“以小姐才慧,这等事不难打听出来,恕贫僧不作复了。”
  端木芙仍然紧钉不舍,问道:“武当派可有份?”
  广闻大师默然不语,他用这个方法拒绝作答,任何人都将束手无策。因为以他的身份和武功造诣,其势不能硬迫他开口。
  端木芙道:“大师若是感到有所不便,不开口也行。只要我说中了,你予以默认便行啦!”
  这么一来,假如广闻不开口否认的话,等如回答了端木芙。广闻大师道:“你问一百个家派我都不开口,看你能不能把一百个门派都算是有份?”
  端木芙笑道:“我只问三个家派,你如都不答,就算是这三个家派,日后我提及此事,他们质问消息来源,我就只好把大师的法号说出。”
  广闻大师道:“既然如此,贫僧就只好一概否认。”
  端木芙发出娇柔的笑声,道:“如何?大师对世事岂能以缄默之法应付?不过只要你开口否认,那就行啦,也可说是正合吾意。”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奴家从头再问,贵派可是四派之一?”
  广闻大师道:“贫僧不是早就承认是四派之一?”
  端木芙道:“那么武当派呢?”
  广闻大师正要开口否认,突然发觉自己已坠入她的圈套中。敢情她特地从头问起,正是要他再行亲口承认少林寺乃是四派之一,然后他若是一律否认其它家派有份,则适足证明他一概否认的立场已经失败了。他但觉这个端木芙真是灵警狡猾,智谋百出,使人无法防范。
  他一则猜测不透对方的真正用意,是不是想借他之口,制造一些口实?若是如此,这种一概否认的法子,岂不是反而帮忙了对方?二则他好几次扫瞥屋外,但什么都瞧不见,只是一团漆黑。因此之故,外面有些什么人正在聆听屋内的对答,又是一个莫大的谜团。
  他暗自忖道:“我目下已落在下风,倒不如索性如她之意,把那其余三派告诉她。或者可使她一时疏神,让我测知她确实位置,即可把她制住。”此念一生,便缓缓说道:“既然端木小姐很有决心要知道昔年之事,贫僧不妨使你如愿以偿,那武当派也是当年一同围剿玉面仙狐的四派之一。”
  端木芙沉吟一下,才道:“武当派既是其中之一,则少林寺的嫌疑便减少了一些啦!因为这武当派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家派,潜势力之大,不在贵寺之下。”
  广闻大师道:“端木小姐究竟在查探什么秘密?何不坦诚赐告,贫僧看看有没有得以效劳的地方?”
  端木芙道:“大师如是真有这等诚意,奴家实是求之不得。”
  广闻大师道:“贫僧想不出为何会没有诚意的理由?”
  端木芙正要开口,忽听崔阿伯说道:“小姐,又有客人来访啦!”
  端木芙道:“既然有嘉客光临,只好请大师耐心等候片刻,待奴家见过来客,再继续畅谈。”
  广闻大师不答应也不行,只好道:“小姐请便,反正贫僧也不急在一时。”
  端木芙举步走了出去,剩下广闻大师独个儿在黑暗中发愣。他等了片刻,便向门口移去,才走了两步,右边角落,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口音,道:“大师请勿妄动,这间屋子之内,布置下不少毒物暗器。如在平时,自是奈何不了大师。然而目下大师双手不能活动,加以有端木小姐摆设的阵法,大师可就不一定能安然无事了。”
  广闻大师果然不敢妄自移动,幸而他出家数十载,耐性极佳。所以能够一直站着,不言不动。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只听端木芙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中传了出来,她道:“有劳大师久等了,深感歉疚。”
  广闻大师道:“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真使贫僧感到意外呢!”
  端木芙道:“大师何故觉得意外?”
  广闻大师道:“贫僧以为来访之人,必是武当派掌门人程老仙长。如若是他老人家,小姐岂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回转此地来?”
  端木芙道:“大师这话本来很对,我早先也是这么想的,谁知事情奇怪得很,程老仙长修养功深,矜惜身份,竟然不肯出手。”
  广闻大师“哦”了一声,略加忖思,便又道:“程老仙长未登掌门大位以前,曾遨游江湖,修积善功。彼时他不但武功高强,同时更以机智称着。因此之故,他今日的行径,使人猜测不到。实在不算得是稀奇之事。”
  端木芙道:“奴家也是这么想。”
  广闻大师道:“套一句老话,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端木芙道:“大师未免太抬举奴家了。”
  广闻大师道:“恰恰相反,贫僧竟敢骥附于小姐,只怕难免不度德不量力之讥。甚至贫僧自己竟也生出此感。”
  端木芙道:“大师何须过谦,若论智谋,奴家容或可与大师争一日之长短,但论到经验阅历,以及见闻之广博,奴家远远不及大师,自可断言。”
  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程老仙长果然老谋深算,如香象渡河,如羚羊挂角,使人事前事后,都难寻痕迹。奴家心中大是折服!”
  广闻大师道:“只不知程老仙长施展过什么奇奥手段,竟能使聪慧如小姐,也大为惊佩?”
  端木芙道:“当我方之人一现身答话之时,程老仙长立刻一拂大袖,发出了一枚火器。这一点火光,笔直上升到十余丈高的空中,这才爆散,洒出满天五颜六色的火雨,在黑夜之中,极为绚烂夺目。”
  广闻大师微微一笑,道:“程老仙长竟然早就想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因此之故,事到临头,他老人家根本无须多想,即可应付。贫僧听了,也不禁万分佩服。前辈手笔,使人不觉神往。”
  端木芙道:“大师命令高足突围而去,这一着与程老仙长有异曲同工之妙。假如此事让程老仙长得闻,定必大生惺惺相惜之情。”
  广闻大师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姐竟是为了谈论这些而来的么?”
  端木芙道:“假如大师愿意再作深谈,奴家真是求之不得。”
  广闻大师道:“只怕贫僧见闻有限,未能餍小姐之意,不免因怒生怨。”
  端木芙道:“大师客气了,江湖上的隐密秘辛,如若大师不知,别人更无从知道了,敢问大师,何以对于那吉祥大师的剑法,甚感兴趣?”
  广闻大师道:“小姐真是明知而故问了,普天之下,只有端木世家精通这一门‘魅剑’,这事大凡是年纪较大的武林中人,多半晓得。”
  端木芙道:“就算是端木世家的魅剑吧,这又有何足以惊怪的呢?”
  广闻大师道:“假如小姐真是端木世家之人,当然会晓得这其中有何事值得惊怪了。小姐既是不知,贫僧还是少讲话的好。”
  端木芙道:“大师这话不觉得是遁辞么?”
  广闻大师一笑,道:“小姐爱怎么想都行,总而言之,贫僧实是不便饶舌。”
  端木芙“哼”了一声,微带怒意,道:“大师如果不讲个明白,休怪奴家无礼!”
  广闻大师抖丹田长笑一声,只震得室瓦簌簌震动,整间屋子里,都是这响亮强劲的笑声。他本人却于此时,施展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悄无声息的滑到左方丈许处的方位,身上连风声也不带,在黑暗当中,虽是近在咫尺之人,也万万难以察觉。他单足着地,一脚提起,作出欲踢的姿势。
  假如端木芙正如他所料,就在他前面五尺之内,休想逃得过他这一脚之厄。现在广闻大师只等端木芙发声,即可作最后的判断而出脚伤她。
  在这间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之内,广闻大师长笑的余音很快就消歇了。他既不再发声,端木芙也静默不语。在这一片寂静中,却弥漫着一片森森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