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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镝风云录》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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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七回 恩怨痴缠难自解 悲欢离合总关情

  韩大维的身体正在逐渐僵冷,韩佩瑛紧紧抱住父亲,好像生怕双手一松,她的父亲便会永远离开她了。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外间高呼酣斗的闹声,她已是听而不闻。

  忽地有一个人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韩姑娘,别害怕,让我看看你的爹爹。”

  韩佩瑛如同在恶梦中被人惊醒过来,抬起了头,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衣裳淡雅,面貌慈祥的中年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掩盖不了她的秀气。可以想象得出,在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清丽绝俗的美人,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里欢喜。

  韩佩瑛怔了一怔,只觉这女人似曾相识,茫然问道:“你是谁?”

  碧淇说道:“这位辛十四姑是我们主人的表姐,她老人家来了,这可好了。她会帮忙你救治爹爹的。”

  辛十四姑从韩佩瑛的手中接过了韩大维,叹了口气,道:“你们的主人也真狠心,竟把他折磨得成了这个样子!”

  孟七娘曾经把韩大维百般折磨,这是事实。是以那两个丫头听了辛十四姑的话,虽然很不舒服,却也无话可说。

  辛十四姑取出一支金针,突然插进韩大维的太阳穴,韩佩瑛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

  辛十四姑微笑道:“不要害怕。我是用金针拔毒的疗法,医治你的爹爹。”

  话犹未了,只听得韩大维哼了一声,眼皮果然慢慢张开。韩佩瑛喜出望外,叫道:“爹爹,你醒来啦,吓死我了!”

  可是韩大维张开眼睛,眼光中却露出了一派惊惶的神色,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十、十四姑,你,是你──”

  韩佩瑛道:“爹爹,这位辛十四姑是你的救命恩人。”

  心里却在想道:“原来他们是早就相识的,为什么爹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她?”

  韩佩瑛蓦地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正是她和谷啸风订婚那一年,谷啸风走了之后的第三天,家中来了一位女客人,求见她的爹爹,可是她的爹爹没有出去,却由她的妈妈招待。

  那年韩佩瑛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听说家中来了客人,就跑去看,见那女人长得很美,便过去和她亲热。母亲好像不大高兴,骂了她几句,说她不懂规矩,就将她拉开了。但这女人却很喜欢她,一再夸赞她的母亲有这样可爱的小宝贝,临走的时候还送给她一件玩物,是一个碧玉雕成的翠凤,按动机关,会展翅扑腾的。

  韩佩瑛喜欢得不愿释手,但那女客人一走,她的母亲就把这翠凤抢去,说道:“不准你要这女人的东西!”

  满脸都是憎恶的神色。

  在韩佩瑛的记忆中,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和蔼的人,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那天她抢了那只翠凤,用力向阶下一摔,翠凤会扑腾的双翼折断了,会发光的一对眼珠跌落了,翡翠镶嵌的尖啄磨钝了,一身碧绿色的羽毛也零落殆尽了。一只十分可爱的翠凤,变成了也不知像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害得韩佩瑛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没有和母亲说话。

  那几天母亲也是面色阴沉,韩佩瑛倒有点害怕起来,“妈不理我了,怎么好呢?”

  一天晚上,母亲将她揽在怀里,说道:“瑛儿,你还在生妈的气吗?”

  韩佩瑛道:“以后我再不敢再要人家的东西了,可是你以前并没有说过不许的啊。妈,你还爱我吗?”

  母亲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说道:“妈怎能不爱你呢?那天是妈不对,妈并不是怪你,只是怪那女人。”

  韩佩瑛听得母亲赔了不是,气也平了,好奇之心却油然而生,问道:“那个女人不是顶和气吗?妈,你为什么要讨厌她呢?”

  母亲说道:“现在你年纪还小,说给你听你也不懂的,大了,妈自会告诉你。”

  可是等不到韩佩瑛长大成人,就在第二年的春天,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再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韩佩瑛想起了这段往事,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辛十四姑,在她的身上,隐约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越看越觉得相似了。

  “不错,一定是她。她就是惹得妈妈好几天不开心的那个女人。她是个坏女人吗?可是她现在却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啊!爹爹又为什么好像有点怕她呢?”

  韩佩瑛百思莫解,心中一片茫然。

  韩大维发现了辛十四姑,也是一片茫然,半晌说道:“是你,是你救了我性命?”

  辛十四姑叹口气道:“大维,我知道你一直在疑心那桩事情,你以为是我干的是不是?现在你身受其害,你该明白那个人是谁了吧?”

  韩大维道:“你说是你表妹下的毒?”

  此言一出,碧淇、碧波和韩佩瑛都是大吃一惊,韩佩瑛吃惊尤甚,韩大维曾经告诉过她,说她的母亲是给人毒死的,“孟七娘下毒,毒的是谁,难道她就是杀害我母亲的杀手?”

  果然便听得辛十四姑说道:“我也不敢说一定就是她。我是在想,今天下毒害你的人,多半就是当年害你妻子的人。”

  显然就是指孟七娘是凶手了。

  碧淇不知怎么一回事,听得莫名其妙,说道:“韩大爷,下毒害你的人,不是西门牧野这老魔头?”

  韩大维道:“是一个丫头给我送来的毒酒,这丫头是和我相识的。但她的年纪比佩瑛也大不了多少,决不能是毒死我妻子的人。”

  碧波又是诧异,又是愤怒,说道:“你说的是侍琴姐姐么?侍琴姐姐是个好人,我不相信她要害你的。而且侍琴姐姐也是从辛十四姑你老人家那儿来的,如果当真是她下毒,那也不能赖在我的主人身上啊!”

  辛十四姑道:“怪不得七娘这样疼爱你,你对主人的确是忠心耿耿,听不得旁人说她的半句闲话。但我们所说的事情,你丝毫也不知道,大可不必插嘴!大维你想一想,这丫头奉了谁人之命,送酒给你喝的?即使她和你有仇,有心害你,她也不可能有秘制的酥骨散。有这种毒药的人只有两个人,不是我,就是她!我是决不能事先知道她会送给你喝的,随便你相信是那一个吧?”

  韩佩瑛最初本来疑心孟七娘是毒害她母亲的凶手,后来经过了和孟七娘的一席深谈,觉得孟七娘倒好像处处维护她的爹爹,这怀疑又有点动摇了。但现在听了辛十四姑的说话,不觉又再怀疑起来。她和碧波一样,也是相信奚玉瑾决不会害她父亲的。奚玉瑾送来的“九天回阳百花酒”,那坛酒是藏在孟七娘房中好几天的,依情推断,的确是孟七娘下毒的嫌疑最大!若然如此,孟七娘就是个非常阴险的女人了。她既然不动声色的下毒谋害爹爹,当年毒死母亲的人还能不是她么?

  韩佩瑛那里知道,辛十四姑巧用机谋,安排下的这个陷阱,正是要引导她们父女作这样的想法的。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她始料所不及的,她以为奚玉瑾一定会给孟七娘杀了,即使不是当场杀死,也一定会用剧毒令她日后死亡,却不知辛龙生的一枚戒指救了奚玉瑾的性命。

  韩大维心中混乱,半晌说道:“我也弄胡涂了。唉,但愿这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时,但现在我也不想追究了。”

  辛十四姑冷冷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向着我的表妹。但现在强敌当前,你也的确不宜多有思虑,你歇一会儿,说不定还得请你帮手呢,不管如何,孟七娘总是我的表妹,我也该出去帮忙她了。”

  当辛十四姑在房中和韩大维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孟七娘正在陷于苦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