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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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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慧公主想到固原探病,却又怕见镇国王子。成吉思汗也没有派人召她前往,明慧公主只好闷在帐中,等候宣召。

  不知不觉过了十来天,兀是不见成吉思汗派有人来。但固原方面的消息则是经常不断,每天传来的消息都说是成吉思汗的病况有所好转。明慧公主稍稍安心,心里想道:“爹爹想必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要我去见他。但只要他的病好,我多受一点委屈,那也算不了什么。”但是欢喜之中也有担心,成吉思汗的病好了,只怕就要逼她成亲了。

  杨婉困在营中,同样的也是闷闷不乐。她混在蒙古军中,本来怀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就近刺杀仇人,一个是随军回乡。如今仇人近在咫尺,她却无法报仇;大军停驻六盘山下,又不知何日方得回乡?别的女兵可以到处溜达,她怕给人看出庐山真貌,却是只能活动在女营的“禁”地之中。

  这日杨婉在林中采摘鲜花,忽听得马铃声响,只见一个少年军官骑着马冲来,竟然闯进了女营的“禁地”来了。

  杨婉喝道:“什么人?这里是女营,你知不知道?”

  那少年军官道:“我正是来找明慧公主的。”

  杨婉道:“你来找公主,也不能擅自闯进,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我给你通报。你出林子外面等去。”

  少年军官翻身下马,对着杨婉仔细地打量了一会,笑道:“我以前好似没有见过你,你是几时来的,叫什么名字?”

  杨婉恼道:“你懂不懂规矩,我叫你出去,听见了没有?”

  少年军官笑道:“好俊的姑娘,想不到却这样凶,什么规矩,你说给我听听。”

  杨婉道:“任何人不许踏进女营的营地,难道你竟不知。”

  少年军官道:“任何人不许踏进,只有我是例外。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

  杨婉疑云陡起,心想:“这人如此胆大,缠问不休,莫非他是余一中派来侦察我的?若不是,那就是有心调戏我了?”

  杨婉正自一肚皮闷气无处发泄,斥道:“管你是什么人,你擅闯营地,不退出去,我就要拿你!”

  少年军官笑道:“当真?可是我却不相信你这样柔弱的姑娘拿得了我呢!”

  杨婉淡淡说道:“是么?”突然一跃而起,骈指如戟,闪电般地便点到了那军官的面门。

  这一招“二龙抢珠”是峨嵋派嫡传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杨婉从她哥哥杨滔那儿学来的,双指一出,便挖对方的眼珠,手法狠辣无比。少年军官吃了一惊;喝道:“好狠!”左掌一立,护着面门,脚跟半旋,右手的马鞭扬起。他是蒙古数一数二的摔角好手,只待杨婉双指一到,立即便可拗折杨婉的手指。跟着马鞭挥出,便可擒了杨婉。

  岂知杨婉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她和这少年军官并无深仇大恨,那能挖掉对方的眼珠?不过她这么作势一挖,却是攻敌之所必救,迫使对方不能不全神防护面门。就在少年军官单掌一立之际,杨婉倏地变招,衣袖一挥,拂着少年军官的虎口,登时就把他右手所拿的马鞭卷去。少年军官的气力本来比杨婉大得多,若然拳来脚往的明打,杨婉决占不到他的便宜,但如今攻其无备,这“声东击西”的打法却是一举成功。

  少年军官哈哈笑道:“好俊的身手,但你抢了我的马鞭做什么?你是明慧的侍女,难道你想做我的马夫?”

  杨婉夺了马鞭,握在手中,只觉分量不轻,这才发现,原来这条马鞭乃是缠了厚厚一圈“乌金银丝”的马鞭。阿尔泰山出产的“乌金”比黄金还更贵重,这条马鞭显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可以推想得到,有这条马鞭的主人,当然也决不是普通的军官。

  杨婉明知对方不是常人,但恨他出言不逊,心里想道:“管他是什么人?误闯禁地,我予以薄惩,谅明慧公主也不能怪我。”

  少年军官笑声未已,杨婉喝道:“给我躺下。”马鞭打出,使的是“枯藤缠树”的招数,卷向少年军官的双足。

  少年军官这次已有了防备,笑道:“不见得!”身形闪处,一记“手挥琵琶”,翻身抢进,反手擒拿。杨婉鞭梢一转,待卷他的小臂,少年军官一个旋身,改手为拳,拳气飕飕,仍是抢攻的招数。杨婉挥舞马鞭,活似灵蛇。

  少年军官笑道:“你的鞭法也很不错,我以为你是个柔弱的姑娘,倒是我走了眼了。”笑声未收,霍地喝道:“撒手!”五指合拢,一抓抓着了马鞭。

  杨婉敌不过他的气力,急中生智,手腕一颤,鞭梢好似蛇头昂起,“嗤”的一声,打着了少年军官膝盖的“环跳穴”,少年军官用力一扯,把马鞭夺了过来,可是与此同时,他膝盖一麻,也不由得“卜通”地跌倒了。

  杨婉马鞭被夺,身向前倾,重心不稳,也是险些跌倒,不过她的轻功很好,身形一晃,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跃起跳落,平平稳稳地站住。

  少年军官全身披甲,急切间却是爬不起来。杨婉正要过去擒他,忽听得一片惊惶的声音叫道:“乌汉纳,你干什么?快住手!”原来是营中的女兵闻声赶出,“乌汉纳”是明慧公主给杨婉取的蒙古名字。

  少年军官因是披着盔甲,故此“环跳穴”虽给鞭梢击中,穴道并未封闭。不待那些女兵扶他,此时已是站了起来。少年军官笑道:“她对明慧很是忠心,我也没有受伤,你不必怪她!”

  那些女兵放下了心,说道:“乌汉纳,好在你没有闯出大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杨婉道:“我怎么知道?”和杨婉交情最好的一个女兵说道:“他是咱们的四王子!在四个哥哥之中,公主和他最好。等下你向公主求情吧。”

  杨婉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少年军官的身份乃是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杨婉曾听得李思南提起拖雷之事,知道拖雷和明慧公主正是成吉思汗最宠爱的一子一女,拖雷豪迈豁达,对人真诚,和他的三个哥哥大不相同。

  李思南那次参加成吉思汗的狩猎,与拖雷相识,彼此惺惺相惜!拖雷曾送他“哈达”(“哈达”即手帕,蒙古和西藏的习俗,送哈达即是表示友谊),把李思南当作“安答”(好朋友)的。

  拖雷听见了那女兵的话,笑道:“我都不许你们怪她,我当然更是不会怪她的了。何需什么求情?好啦,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明慧了吧?”

  杨婉道了个歉,带领拖雷进帐。明慧公主闷坐帐中,忽见拖雷来到,不觉又惊又喜,说道:“四哥,你不是留在和林监国的吗,怎么来到这儿来了?”

  拖雷道:“我听得爹爹受伤,前几天已经来到固原了。你这个侍女我以前好似没有见过,你几时收下的?她也好似不是咱们草原上的姑娘吧?”

  明慧公主道:“原来你是从固原来的。爹爹怎么样了?乌汉纳的事情慢慢我与你再谈。”明慧公主还拿不定主意是否把杨婉的来历告诉他,而且她也是的确急于想要知道成吉思汗的消息,故此轻轻地移转话题。

  拖雷黯然说道:“爹爹箭伤复发,病势垂危。我正是奉了爹爹之命叫你去的,爹爹对你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满意,我到固原几天,他都没提起你。但昨晚病势逆转之后,爹爹却是很想念你,一晚叫着你的名字。你赶快准备,今天就和我一同去吧。”

  明慧公主大吃一惊,说道:“怎的突然会沉重起来?我这里每天接到的都是好消息,我还以为爹爹已经病好了呢。”

  拖雷苦笑道:“这是爹爹恐怕影响军心,所以不肯让兵士知道他的病势沉重。你不在固原,当然不会知道真情了。”

  明慧公主心乱如麻,说道:“沉重到什么田地,可有性命之忧?镇国这厮如今是否还在爹爹身边伺候。”

  拖雷叹了口气,说道:“难说得很。不过爹爹年近七十,一生汗马,立下了蒙古震古烁今的功业,即使万一不幸,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歇了一歇,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镇国王子,爹爹病危,你的婚事是一定要延搁的了。所以你也无须急于想法对付。这次你去固原,有我陪着你,镇国王子决不敢对你嗦。”

  原来明慧公主在兄弟之中和拖雷交情最好,明慧公主的心事是从来不瞒拖雷的。拖雷为人正直,与镇国王子也是一向不和。

  明慧公主道:“好,你出去一会,待我换过衣裳。顺便请你叫她们给我备马,要挑选三匹最好的骏马。”

  拖雷忽道:“你准备带那一个侍女伴你去?”明慧公主怔了一怔,道:“你问这个干吗?”

  拖雷目光转向杨婉,说道:“乌汉纳的本领很是不错,刚才我都险些给她擒了。依我看来,她的本领不但是女子之中罕有,咱们的武士恐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她。”

  明慧公主恍然大悟,作了个会心的微笑,说道:“原来你是想我带她同去。”

  拖雷道:“你有一个本领高强的侍女保护,我也可以更加放心。”

  明慧公主道:“好,你先出去,待我问问她的意思。”

  拖雷走出帐幕,杨婉说道:“我不去。”心想:“拖雷已经起疑,看来他已经识破我是汉人。虽然他是李思南的朋友,但他毕竟也是一个王子,不见得他就会为了朋友的缘故放纵钦犯。我的身份还是以不让他知道的为宜。”

  明慧公主沉吟片刻,说道:“我替你想过了,我看你还是和我同去的好!”

  杨婉道:“为什么?”明慧公主道:“你单独留在这儿,我不放心。”顿了一顿,接下去说道:“那晚他们已经疑心刺客是逃到这儿,不过碍着我才不敢来搜查罢了。我走了之后,只怕余一中不敢明来也会暗来。”

  杨婉一想,余一中阴险难测,拖雷至少比他好些,与其给余一中暗算,宁可让拖雷起疑,因此也就答应了。

  固原在六盘山之南一百余里,骏马疾驰,当天晚上便到。拖雷与明慧公主进入大汗的金帐探病,杨婉则在另外一座供给公主侍女专用的帐幕歇息。正是:

  明知不是伴,情急且相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