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塞传烽录》49
宇文雷一个盘龙绕步,用本门深奥的拳术化解了他这一招。跟着接连几招,齐世杰用的都是各派均有的普通招数。
宇文雷喝道:“我想见识六合拳的高招,杨兄因何不敢施展?难道你的六合拳见不得人吗?”
要知宇文雷已经试出他的功力在己之上,心里想道:“他用常见的招式,招数虽然克制不了我,但这些招式,到底还是他熟悉的,辅以他的内力,我也难以破他。但要是逼他用不熟悉的招数,那就有可乘之机了。”
齐世杰冷笑道:“我本来想割鸡焉用牛刀,不过,你既然要见识六合拳,那就让你见识吧!”
说罢,连环三招“金鸡夺粟”、“猛虎跳澜”、“四夷宾服”。果然都是六合拳的招数。
原来六合拳也算是当时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齐世杰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招式却是见过的。他依样画葫芦的打出来,倒也中规中矩。
不过在场的拳术名家却是看得大皱眉头了!“怎的戴家的衣钵传人,六合拳打来竟是如此荒腔走板,袭貌遗神!”但六合拳的精髓齐世杰虽然打不出来,却也无人敢说他打的不是六合拳。
他虽然打得“貌似”,究竟还是吃亏。一种不熟悉的拳术,打起来不但分外吃力,而且由于力求“貌似”,错过了可以取胜的良机。
幸而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即使拳法中破绽频频,宇文雷也难以欺身伤敌。
宇文雷极为乖巧,避免和他硬碰,以变化奇幻的明驼掌法伺隙而攻,双掌盘旋,处处不离齐世杰的要害穴道,倘若给他打中要害,齐世杰纵有护体神功,只怕也是难免受伤。
戴湛旧日的朋友,都不禁为他们师徒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道:“老戴也真是大过托大了,要是他亲自出马,或许还有几分取胜机会,他这徒弟功力虽高,六合拳却是糟透,怎能打得过宇文雷?”
韩威武已经看出一点端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故意问“戴湛”道:“戴老弟,你这徒弟是带艺投师的吧?”
卫长青眼光射了过来,问道:“他以前是什么门派?”
快活张道:“也没什么门派,乱七八糟的学过好几家拳脚,也不过是江湖常见的招式,跟乡下武师练的。”
韩威武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快活张道:“怪不得什么?”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是个直汉子,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老戴,令徒的六合拳似乎学得还未到家。既然他是带艺投师,你何不让他尽都施展?”
快活张装模作样的正容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的话怎能反悔?何况他现在是以我戴某人徒弟的身分,和人家比试,又焉能不用我戴家的六合拳?”
卫长青竖起拇指赞道:“对极,对极!名镖头果然是有名镖头的气度!令徒这场比武,可说一来是为了师门争光,二来是替你夺回震远镖局落在外人手中的股份,要是用别家别派的功夫赢了,赢得也不光采!”说话之间,嘴里不觉挂着揶揄的笑容。
马天骅心里想道:“你是但盼宇文雷得胜,当然乐得说这种风凉话。”几乎忍不住反唇相讥,韩威武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言。
快活张道:“卫大人你笑什么,敢情也是笑小徒的六合拳打得太不象话!”
卫长青忙道:“那里,那里,令徒打的是正宗的六合拳,只练了一年,就打得这样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他是唯恐齐世杰改用熟悉的拳术,故此非称赞他的六合拳不可。
但他这么一称赞,也就等于是确认了齐世杰是戴湛徒弟的身份了。
在他们交谈之际,旁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满堂宾客,虽然十居七八是韩威武和戴湛的真正朋友,但也有十之二三是趋炎附势的人。
这些人为了替宇文雷助威,也为了炫耀自己武术上的学识,七嘴八舌的讥弹齐世杰六合拳拳法的破绽。有的还忍不住以手势比划,说是那一招那一式该如何打法,才是合乎拳理。六合拳是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吃镖行饭的人大都懂的,但他们当然也还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懂的绝不会比戴湛更多,心想戴湛教了这笨小子一年,他能够学到手的不过如此。我在这里议论他的短处,也不怕他听了去马上就能练得比他师父教的更加高明,何况他在激战之中,谅也不能分神听我的议论。
他们那里知道齐世杰根本就没有学过六合拳,更莫说是由戴湛亲自教过他了。
他们的讥评,正是齐世杰求之不得的事。
他蓦地一声长笑,说道:“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好,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糟,我也不知道是好是糟,只能尽我所能,答谢各位对我关怀的盛意!”
说话之际,呼呼呼直捣三拳横劈三掌,竟把宇文雷逼退几步,那些人登时都是噤不敢声,心中俱是想道:“这小子真是有点邪门,纵然他得了我的‘指点’,也必须练过几遍才行呀,怎么一下子就大有进步了!”他们在镖行中不过是些二三流角色,怎知上乘的武学乃是一理通百理融的。他听了那些人的议论知道自己拳术的缺点是在什么地方,以他的武学立即能参透,打出来的六合拳,也就立即从貌似而进为“神似”了。另一方面,他打了这许久,即使只以架式而论,他亦已渐渐从生疏变为熟悉了。前半场的比武,已经是等于他在练了几遍六合拳。
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用生疏的六合拳之时,宇文雷也还奈何不了他,此时他已经熟悉这种拳法,纵然距离一个“好”字还远,宇文雷已是不能抵敌了。
斗到激处,宇文雷用了一招“鹏搏九霄”,腾身发掌,向齐世杰的天灵盖劈下。齐世杰斜身上步,右掌一挡,左拳一挥,使的是六合拳中的“乾坤反复”,以拳为“干”,以掌为“坤”,拳势直捣,掌势划弧,配合得恰到好处。这招一出,卫长青不禁皱起眉头,但好几个老拳师,却是情不自禁的真心为齐世杰喝采了。
宇文雷那一招本来藏有几个厉害的后着,给他拳势一圈,宇文雷的身形虽没给他圈住,却也给他的内力震得踉踉跄跄,斜窜数步,险些跌倒。
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崔立诚咳了一声,拈须说道:“点到即止,这场比武可以结束了吧?”
宇文雷霍地翻身,喝道:“谁说我已输了?”
卫长青也在同时说道:“比武当中,一招半式的暂时屈居下风,这是不能作为定准的。这位杨老弟打到如今方始占得一招便宜,恐怕尚未适合用‘点到即止’这四个字吧?戴先生,你以为如何?”
快活张道:“谁说过要点到即止的?”
卫长青道:“那是刚才宇文雷和韩老镖头的爱婿沐天澜比武之时,有人这样提过的。”他强调“提过”二字,亦即是说尚未得到一致同意,作为这次比武的“规矩”的。
快活张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爽直脾气,要比武嘛,就得痛痛快快打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分出胜负高低!什么点到即止,未免太过婆婆妈妈了。我不赞同!”
卫长青哈哈笑道:“戴先生真是说得痛快!对,对极了!不错,自己人印证武功,是该避免误伤性命,但若一定限制点到为止,许多高明的武功恐怕都不能施展了。说老实话,刚才我也是不大同意,只因我是外人,不方便说罢了。”
崔立诚原意是想帮戴湛的忙,不料“戴湛”反而如此说法,他憋了一肚皮气,心里想道:“老戴怎的这样不知好歹,你这徒弟占得一招便宜,已是侥幸。他的拳法虽然比起初交手时大有进步,毕竟还未练得到家,再打下去,怎打得过人家?”
心念未已,只见宇文雷果然已经抢得先手,齐世杰虽未至于只有招架的分儿,亦已是守多攻少了。
他正在一面暗骂戴湛胡涂,一面替齐世杰着急,忽地嗅到一种奇怪的香气。
原来宇文雷刚才倒退之际,在身形欲跌未跌的姿势遮掩之下,避过了众人注意,早已偷偷的取出了药力特强的两颗“神仙丸”藏在掌心。
他握着拳头,打出数拳,掌心的势力已是把药丸溶化!如此一来,他练的虽然不是毒掌,手掌却已涂是上了毒药了。
神仙丸的气味,是可以令人恹恹欲睡的。首当其冲的人,吸得多了,更会筋酥骨软。
崔立诚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气味,你们嗅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