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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斗京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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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丁剑鸣心中,认为自己太极派是武林正宗,现在由师兄出头,向别派赔礼,这是有失面子的事;再者,这次“梁子”是自己结的,钟海平敢当众叫阵,伸手与自己较量,明明是蔑视自己,如今向他赔礼,岂不是给他较量下去了?不由心中暗气:“这次可栽到家了,裁到家了!”三来觉得柳剑吟虽是自己的师兄,可是他是自己的父亲厮养大的,平素总让着自己,这次蓦然出头,不同自己先商量,心中未免有点“犯劲”(不高兴)。而且丁剑鸣一向自视是太极丁的嫡系子孙,心想这派拳术可总是我丁家的,柳剑吟和丁家关系虽然亲密,算起来总还是“外人”,怎的就能在武林同道之前,说出代表丁家太极门的话?可是照武林规矩,在没有推定掌门人之前,师兄要挑起“大梁”(负起责任之意),可没有师弟说话的份儿。因此尽管丁剑鸣心里“犯劲”,可也做声不得。

  风波过后,丁剑鸣自然和钟海平疏远起来。而且不单是和钟海平疏远,和其他武林同道也疏远起来。见了他们,心中总是怏怏的,露出不大自然的神色。可是和这一边疏远,另一边却和索家亲密起来。索家的人隔不了三天两天便来一次,索善余自己也常常进城拜访,谈得多了,丁剑鸣自然也透露出一些和钟海平结“梁子”的经过来。索善余听了,却并不表示意见,就算是丁剑鸣问他时,他也摇摇头说:“老朽对你们武林中事,不敢插言。”

  一天两人正谈得起劲时,索善余突然问他道:“太极丁拳术,名震江湖,怎的老兄在保定不自立门户?”

  丁剑鸣当下就说,自己本来早有此意,但因以前浪迹江湖,无暇及此,待闯出“万儿”(名气)之后,又因师兄说成立门户是一件大事,不能仓猝从事,想根基更稳定后才作打算。自己拗不过他,也就罢了。

  索善余哈哈笑道:“俗话说:‘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老兄太极名家,理应创立门户,作一派宗祖,以享后世的盛名。更何况创立丁派门户,乃是纪念老兄的先人,你师兄虽然是忠厚谨慎之人,他却体会不到孝子贤孙的心事。”

  丁剑鸣给他说得心里活动,果然就进行起自创门户的大事。索善余给了很多助力,金钱上的,官府上的,他都一一给丁剑鸣打点。还给丁剑鸣活动了一个直隶总督府“国术顾问”的衔头,丁剑鸣虽然推辞了,可是却觉得这个人倒很“古道热肠”,肯帮助人。

  在丁剑鸣进行创立丁派太极门户期间,武林中人,很少来探问他。他也心中有气,觉得你们既不顾江湖义气,不来帮我的忙,我又何必依靠你们了?就是对他的师兄,这次也只口口声声说是要替他的丁门建立门户,言下之意,大有不想柳剑吟横加阻挠之心。柳剑吟也就唯唯诺诺,不和他说什么话。

  一天晚上,柳剑吟却突然深夜来访,那正是丁剑鸣就要正式建立门户的前夕。

  他的师兄背着一个小包袱,腰悬青钢剑,面容微带苍凉之色,沉痛地说道:

  “师弟,恭喜你要光大师门,自建门户了。愚兄全靠丁老怕教养成人,这点微末小技,也是拜你们家之赐,师弟要光大师门,这愚兄可没有说的!

  “可是师弟,你可知道武林中人怎样议论?他们说你可拣着高枝儿爬上去了,要靠官府的力量开山门,创宗派,好独霸武林,我知道你不是那号人,可也得提防别人给你戴高帽,把你弄得迷糊了。

  “你还得小心,创立门户不是易事,收徒弟,做‘大哥’,处处都要当心,不要被一些不肖之徒,江湖无赖,混进门来,败坏了我们的声誉!这层也许是愚兄过虑,但也得请老弟小心些。

  “师弟,你前次问我,是否有意思做丁派门户掌门的弟子?这我可不敢当,莫说我德薄才疏,就是从师学业,也在师弟之后,当时恩师不按普通武林规矩,以入门前后为序,因我痴长两岁,做了你的师兄,实在有忝。我哪敢做一派的开山宗祖?

  “再说武林同道,对我们不能无所误会,我若留在这儿,助你建立门户,恐怕误会更深。我打算马上就回山东去,江湖风浪,我也习惯了,我也没有那份雄心,再闯‘万字’,回到老家,将来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师弟,愚兄言尽于此,我走了!”

  丁剑鸣正待挽留,柳剑吟却蓦地一旋身,一点门楣,微风飘然,就像流星疾驶一样飞驰而去。丁剑鸣急急拔步追时,只见柳剑吟边跑边回头道:“我还有一句忘记对你说,以后可别再闹意气之争。”说完,更如蜻蜓点水,飞燕掠波,脚不沾水,跑得迅疾之极,丁剑鸣哪里追得上?再一迟疑,便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寒蛩哀鸣,夜凉如水,哪里还见师兄的影子?

  师兄走后,丁剑鸣自然是立门户,建宗派,二十年来,也颇有许多武林后学慕名求教。而丁剑鸣也能稍敛锋芒,很少和别派中人较技“伸量”(故意试试别人功夫之意,“伸量”别人,乃武林常见之事),但却和索家关系,日深一日,渐渐也和官府中人有来往了。

  这且不提,再说柳剑吟回到山东后,不久也就结了婚,(丁剑鸣早结了婚,那是他父亲定下来的亲事。)妻子也是武林名家之后:万胜门刘展鹏拳师的爱女刘云玉。岳家在山东、河北边境的高鸡泊金鸡村内,因此不久柳剑吟就在金鸡村里成了家。柳剑吟也自喜欢高鸡泊的幽深险要,正好隐居习技,传授门人。

  如此岁月如流,眨眼间又过了二十一个寒暑。

  柳剑吟二十余年来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就是以前在保定乡下带出来的,索家佃户的孤儿娄无畏。(这个名字是柳剑吟给他取的,意思是要他在苦难中成长,应无所畏惧。)娄无畏早在八年前出了师门,独自到江湖上去闯道,开头三年还有讯息,后来听说到了辽东,就再也没有音信了,柳剑吟也曾托人打听,但都打听不出什么。二徒弟是岳家荐来的杨振刚,也曾到江湖上见识过一些时候,但总是在师门的多,三徒弟就是本书一开首和柳梦蝶比试的那位少年左含英,这是柳剑吟的老友左大拳师左琏仓的第三个儿子,左琏仓殷殷嘱托他来学太极门的技业的。这孩子天资聪颖,很得柳剑吟的喜爱。柳剑吟就在金鸡村内,把一生所得,倾囊地传授给了这三徒一女。

  光阴忽忽过了二十一个寒暑,于是来到了这一天,师弟丁剑鸣的大徒弟金华突然来到了高鸡泊。金华是带艺投师的,所以年纪倒比柳剑吟几个徒弟都要大得多。

  书接前文,话说柳老拳师阅信后面色大变,问金华道:“事情怎闹得这般严重?又怎会来的什么贡物呀?到了热河呀?怀疑是形意门钟海平干的勾当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华你说说,你的师父叫我详情问你呢。”

  柳梦蝶是个心急的小姑娘,未待金华答语,便先问父亲道:“爸爸你先说呀,师叔的信,说的是什么事?”

  柳剑吟放下信道:“你师叔说,他一月前保护一批贡物到热河,要解到承德离宫的。哪料还未到承德,在距离承德约二百里的下板城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给一个辽东口音的怪老头子劫去了,他率众去追踪,追到了‘三十六家子’(地名),怪老头子这一行人就突然失了踪,而他回到保定后,就接到江湖令帖,要赶他出保定,哎!还把他丁派标志的太极旗给拔去了。这、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