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童员外派一名婢女送来一封书柬,面交大小姐收执。信上大意说:所有撤出的东陵镇的人,已全部在峪阳集会合,但兖州车店的人已大肆四出搜索,不敢贸然前来聚会,预定今晚入暮时分化整为军动身,三更左右可望赶到龙泉寺。并着爱女速至县城,转告所有的内眷,即可启程西行,不动声色光到河南开封,以便吸引兖州车店的人向西迫,谅卞家的人也不敢向老弱妇孺下手。同时,车店的人也不见得认识商家的女眷。如无意外,三个月后在南京会合。
商玉蓉今层日上三竿方梳洗外出,接到信兴奋万分,兴匆匆返回房中换装,将书信顺手塞人枕下。
艾文文慈不在房中,她交代侍女等三爷从花园练武归来时,速换衣在厅中等候,准备至县城一行。她自己亲自去找童员外,找坐骑代步。
童员外老谋深算,反对她乘坐骑。她商大小姐在城武艳名四播,认识她的人甚多,万一城武县灾州车店的站店有人到来,岂不糟了?她想想也对,要了一乘双人大轿,说明带了一名保缥护送,商量片刻,乘轿返回居处。童员外早知这位风流大小姐的底细,从不过问她的私生活,也就懒得追究她的保镖是何许人。
在她前往童员外处这段期间,艾文慈在花园中练拳,练武人必须早起,不然武技必定退步。他练拳处可以监视独院中的静动,目送商玉蓉离开,便急急赶回。
侍女将大小姐留下的话转告,他立即回到房中更衣,趁机搜索闺房中的可疑角落,终于被他找到塞在枕下的书信。看过书信的内容,他心中大喜,心说:“原来刚才来的诗女是送这封情来的,妙极了。”
他火速找到商玉蓉的眉笔,急急忙忙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烦交。曹县兖州车店站执事收启。”
准备停当,大小姐已乘轿回来了,说是到县城探视,须立即启程。
四人拾的大轿直奔县城,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高高的城门楼,北门在望。
他不能冒险进城与商贼的家小见面,怕被他们认出他是南郎中,小心为上,便籍口有事要到前次穿住的农舍,向居停主人告知已找到差事的消息,反正已到了县城,不会有人在城内撒野,他在城门口等候,届时一同返家。
商玉蓉也不希望他目前与家人相见,便答应了。他在堤口下轿,目送大轿进入堤口直奔城门,方谈谈一笑沿城外的防水堤西行。
糟了!刚走了十余步,便看到堤上一人高的柳树下,站着昨天在龙泉寺遇到的和尚,俗抱飘飘向他注视,向下叫:“施主为何不入城?贫僧正闲着,愿陪施主各处走走。”
‘有姑娘进城有事,在下在此等她。”
“哦!闲着也是闲着,此地有一座颇负盛名的披云楼,贫增愿陪施主走走。”和尚一面说,一面走下堤来。
披云楼,是曹县的名胜,就在北面的小冈上,站在提上可看到林消露出的楼顶。城北原有两处供游人游玩的地方,一叫清风观,一叫明月但这两处名胜已经毁于兵火,目前的披云楼已取而代之,成为县中唯一的风景区,尽管披云楼已经破败不堪,但春日仍然吸引不少游客。
他不便拒绝,信口道:“大师如果有暇,那就有芳大师了。”
“请随贫道来。”
田野间有不少农家老小忙着整地,道上有行人,想将和尚放倒委实不易。他一面走一面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在下姓张,名三,大名府人。”
“贫道法缘,自幼出家,在龙泉寺受具足戒。张施主是随商姑娘进城的?”
“不错,商姑娘进城访亲。”
“张施主为何不跟随商姑娘进城?”
“城中不会有人打扰她。再说,商姑娘有私事待办,在下总是外人,终究有点不便,不宜同往,因此在城外等候。”
“商姑娘没有说何时出城么?
“不曾,只要在下在城门口等地。”
说话间,已踏入小冈。这一带古木参天,冈阜形成一座宽广三里,方目近十里的土阜。
披云楼是一座建自宋代的古楼,飞檐高挑,高耸人云,据说是来前的知州大人自概所建。楼前有一座田,松为名贵,那是宋代大文豪后山集的作者陈师道,所留下的被云楼记。陈师道是当时与苏东坡齐名的文坛大师,生性耿介,家贫难以自给,但决不苟取。苏东坡荐他人朝,任彭城本州教授累迁秘书省正字。天寒地冻,他穷得仅着夹衫御寒。赵挺之送他一袭轻袭,他嫌赵贪污该职,拒不接受,终于冻饿而死,一代文坛俊彦,清寒自守的贤臣,范得如是下场。披云楼有了这位清廉耿介的名儒作记,生色不少,成为骚人墨客必游之地。
楼附近的果木园林中,搭了不少茅舍,贩卖时鲜果品和茶水,并有一家书坊,出售碑文拓本上品的乌金拓每卷索银一两,下品蝉衣拓每卷仅需三百文。
已经是午牌初正之间,两人刚进入楼前的柏树下,楼左的一丛玉桂内,飞霜姑娘一身黑小肠打扮,踏出树丛赶忙转身回避。
文文慈没留心,没有看见扮成小肠的死对头,他心中不住思索,该如何设法将书信传至兖州车店在曹县的站店。明知和尚对他动疑,怎能不小心从事?万一是商大小姐派和尚监视他的举动,如果将和尚制住藏匿在僻静处,岂不前功尽弃?
在各处走了一圈,他看到书访中有不少游客在买碑文拓本,心中一动,向和尚说:“大师对拓本有兴趣么?咱们去看看可好?”
“敞寺不需这种俗物,贫僧也识字不多,无此兴趣,但愿陪施主一观。”和尚微笑说。
两人信步进入店中,书坊的书架上,摆了不少坊间流行的手拉书籍,也有刻板印刷的经书佛典元曲传奇等等书卷,墙上悬挂着不少字圆。
艾文慈略一流览,便挤进柜台向伙计笑道:“请给在下一份蝉衣拓看看。”
伙计取下一卷在巨架上摊开,指指点点着说:“这是本访的妙手所精拓的上品,瞧,浓淡适宜,字迹毫不走样,不是自卖自夸,全曹县论拓本,以微坊工料最精……”
“算了算了,你这是乌金拓,大概你没听清楚,在下要的是蝉衣拓。”
两种拓本不同的是纸料,蝉衣拓用的是普通白纸,用谈墨拓出,如云似雾别有风格,不像乌金拓那样黑白分明。店伙推销不了上等货,只好换了蝉衣担摊开笑道:“这也是第一流拓本,客官……”
“这卷买价多少?”文文慈抢着问。
“五百文,最便宜不过了。”
‘呵呵!别开玩笑,别人花两百文便要到了,你何苦漫天开价?”
“客官――”
“你是不是要在下还价?”
“客官,在本县你如果花两百文买到这种一流拓本,小店分文不取,奉送客官一卷。”
伙计苦笑着说。
两人开始讨价还价,一个五文十文往上加,一个三文五文往下减,扯了好半天,依然靠不拢来。旁观的和尚听得不耐烦,转过身到书架上信手翻开一卷罗山杂言观看。
艾文慈抓住机会,将书信夹着锭碎银卷入拓本中,向伙计示意噤声,说:“不买了,劳驾,劳驾。”
伙计看到他将书信与银子卷入,先是一怔,接过展开一看,看清了收信人,称渭,更看清了银于的成色大小,呵呵一笑,收人拒下含笑点头,说:“客官不买也不勉强,生意不成仁义在,小店有极罕见的名家拓本,客官请放心阅览。”
“谢谢,在下还要到别处走走呢。”
和尚跟着他出了书坊,寸步不离在各处又转了一圈,方意兴索然地回到北门。不久,商玉蓉的大轿到了。
他上了轿,走了半里地,他一面信口回答姑娘的问题,一面掀开后轿窗帘向后瞧。
“贼和尚跟来了,有点不妙。”他心中摘咕。
他确是担心,如果和尚将同游披云楼的事告诉大小姐,那就糟了!
他对大小姐说是向以前借住的农家说明谋得差事的经过,但为何又不前往而与和尚去游披云楼,该如何自圆其说?”
看看到了半途,他仍然想不出该如何圆谎。正心中焦躁不安,突听大小姐说:“你看,那是莘仲集大清现的老道。”
轿门上端开了一个形如百叶宙,以云纱为帘的小窗,轿外的人看不见轿内的景物,轿内的人却可以看到前面的一切,他循声外望,两个穿大红道衣的老道,正大踏步迎面而来,脚下十分期健。
‘大清观的老道与你有纠纷么?”他问。
“老道是莘仲集居家的耳目,大清观其实是居家的秘密巢穴。”
“居家到底是何来路?”
“是响马贼的余孽。”
“姑娘怎知他的底细介“听童伯伯说的。”
老道擦轿而过,大概认得是柳园童家的桥子,冷哼一声,并未找麻烦。
两人掀开后宙的帘子,目送两老道,姑娘突然惊叫:“精!有麻烦了”
“有何麻烦?”他不解地问。
“瞧,那和尚是龙泉寺的僧人法线。”
“认识他,先前……”
“糟!一寺一观积不相容,一佛一道形同水火,法缘一个人范单,必将….,,“停轿!我们不能让老道肆虐行凶,你不是认识法线么?”
商玉蓉果然上当,急叫停轿。两人出轿便追,脚下一紧。
本来,两老道并无意对付迎面而来的法缘,等发觉后面大轿停下,商王蓉与艾文慈竟然回头追来,显然不怀好意,一名老道报声向同伴叫:“师兄,他们要撒野。”
师兄怪眼一翻,怒道:“三比二,还有四个轿夫,敌众我寡,咱们先下手为强,先放倒和尚夺路。”
两者道脚下加快。对面的法线到了三丈外,发现两老道神色不对,心中一惊,向侧移动运功戒备。
这一来,更引起两者道的疑心,两人同声怒叱,疾冲而上,势如奔马。
法线一怔,拉开马步叫:“你们想怎样?”
“收拾你这秃驴。”右面的老道练叱,冲上就是一掌劈出。
法线闪身让招,“魁星图斗”就是一脚,立还颜色。
左面的老道乘机枪近,“鬼王拔扇”隶攻和尚的耳门。
和尚反应奇快,一脚走空,人向前刚,立即摆脱两道的纠缠夹攻。
老道也不弱,大喝一声,右面的老道反手就是一镖,射向和尚的背影。
和尚未料到老道用暗器下毒手,双脚未着地,有背琵琶骨内门便挨了一镖,人向前一栽。
右面的老道急冲而上,手下绝情,一掌拍向前仆的和尚腰下命门要害。
生死须央,艾文慈像狂风似的扑到,扭虎腰出腿猛扫,并大喝道:“老道接招。”
老道如想拍断和尚的腰脊,自己也得赔上老命,必被艾文慈踢破右胁,百忙中收掌侧跃,并反手拍向扫来的靴背。
艾文慈不知对方的造诣程度.自然不肯硬攻,右腿疾收向上提,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掌。
“嚓”一声响,和尚仆倒在地。
这瞬间,右面的老道发出了第二枚钢嫖,射向尚未将腿完全收回的艾文慈。
艾文慈一看钢缥的来势,便知对方的劲道有限,伸手一抄,便接住了钢镖,喝道:“完壁归赵。”
他发镖的劲道十分可怕,快得几乎肉眼难辨,老道又跟随镖后扑到,看到镖影已来不及闪避,“察”一声钢镖人肉,射入有肩并大穴。
老道身形一顿,接着狂叫一声,扭头狂奔。
另一名老道大骇,也向侧一跃,跃入路旁的高粱田地内,向青纱帐中一窝,兔子般的落荒而逃。
这时商玉蓉方行赶到。
艾文慈不追两老道,赶忙扶起和尚叫道:“不可抓镖,动不得。”
他原意是赶先到达以便找机会暗算和尚灭口。但和尚受了伤,镖尖从骨缝中进入肺部,命在须曳,只消他将镖压入半寸,和尚便得驾鹤西归了,可是他是个郎中,绝对不许可图谋一个受了伤的人。
目下手头没带有药,他的金针盒和药量全藏在住处的隐秘角落,看了镖伤,他心中一紧,不能取镖,取了而无药急救,和尚死定了。他抱起和尚,向奔到的姑娘说:“一刻时之内,如找不到药物救治,和尚决难活命。你带他走,叫轿夫起两步将他送至龙泉寺,或许寺中的僧人中有会治伤的人。”
商玉蓉乱了手脚,奔回轿房自轿夫们叫:“快,必须在一刻时之内赶到龙泉寺。”
她不上轿,由艾文慈将和尚送入轿中。轿夫们有四个人,抬一个和尚自然不费劲,迈开大步急赶。
艾文慈放了心,和尚伤了肺部,伤势沉重,在三两天之内,必定昏沉沉说不出话来,不怕和尚透露游被云楼的消息了,用不着他在和尚身上弄手脚,只消过了今夜,便可解决东陵镇劫车的余波啦!
他随机应变,解决了法线和尚的难题,心中十分欣慰。两人步行赶路,商玉蓉仍然亲呢地依偎着他而行,对他吓走两老道的高明艺业赞不绝口。走了里余,他突然说:“咱们被人跟踪了,得想办法对会他。”
商玉蓉经验不够,依然转身回望,低叫道:“有一个人,闪八路左的高粱地里去了。”
“会不会是老道的人?”他问。
“太清现收容亡命,恐怕是的。”
“怪!如果是老道的党羽,又何必跟踪?”
“他们大概不知你我两人的来处,所以……”
“快走,咱们扔脱他。”
商玉蓉虽然武艺不弱,会打暗器撤梅花针,但毕竟是未经过风浪,娇生惯养宠坏了的大小姐,不但走不快,也不肯委屈自己钻入高粱地奔窜,怎能扔得掉跟踪的人?
两人匆匆返回柳园,龙宗寺的住持大师已和重员外久候多时。住持早已从轿夫日中间出经过,诚恳地向两人道谢,并请问行凶的两名老道是何来路,相貌如何。
艾文慈照实说了,双方皆未通名,确是不知两老道的来历。住持大师心中有数,向童员外说道:“八成儿是太玄妖道的两个最小门人清泉和清志,我们立即前往太清观索人。既然他们有一个人被张施主回敬了一镖,想赖也赖不掉的,这就走。”
龙泉寺群情激愤,僧侣们纷纷抄兵刃出动,浩浩荡荡六十余名,声势汹汹奔向三里外的太清现兴问罪之师。
兴师问罪的结果相当难堪,太清观的老道坚决否认此事,说是清泉、清志两位门人已在十天前俏同八名师兄弟到东昌府替人做法事去了,要一月后方可返回。观主太玄态度强硬,找来了莘仲集的父老,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不然便报官处理。要用武力解决么,好办。太清观近百名道侣愿奉陪,莘仲集的子弟也算上一份。众怒难犯,龙泉寺的和尚不得不灰头上胜地狼狈而回。住持临行声明,等清泉清志两人返回时,龙泉寺的僧众必定卷土重来,如果两者道肩并穴没疤痕一切罢休,如果有,那么,太清现的老道除非不再到县城,不经过北村的龙泉寺附近,不然死无赦。
吵吵闹闹风波暂息,已是黄昏时光了。
艾文慈始终放不下白天跟踪的人,他认为如果是太清现的党羽,没有跟踪的理由,他心中不住地想:会不会是官府的眼线。
他有点依然心惊,天色人黑,他便早作准备,随时准备离开。
他今夜仍然与商玉蓉同床,双宿双飞俨然是露水夫妻。商玉蓉今晚有事,仍然不放弃与他缠绵的机会,提早就寝,以便下半夜拍出工夫到龙泉寺与乃父会合。
二更本三更初,一双男女思思爱爱地拥抱着沉沉入睡,窗户突然无声自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夜行人跳窗而人,无声无息,如同无形质的幽灵。
床上的艾文慈早怀戒心,伸手制了商玉蓉的睡穴。
银灯突然不点而燃,练房中大放光明。原来侵人绣房的夜行人胆大包天,竟然毫无顾忌地用火折子点起了银灯。
这瞬间,他伸在床外的手一扬,喝声“打”!一枚细小的毫针脱手而飞。
夜行人太过自恃,根本没将房内的人放在眼下,手中的火折子未熄,由于灯光乍明,眼前视力受到影响,根本看不见比绣花外更细小的毫针。收了火折子,闻声知警,本能地向左一闪。妙极了,一切全在他的计算中,毫针不偏不倚,射人右期门穴。
“得”一声响,火折子坠地。夜行人身形一晃,摇摇欲倒。
罗帐一掀,只穿了筷鼻裤赤着上身的艾文慈暴射而出。
夜行人的右手一雄,三朵晶莹洁白的飞霜天力地坠落。
他一把扣住夜行人的左臂,一手摘掉夜行人的蒙面黑巾,讶然叫:“咦!是你?”
灯光下,他认得,这人是天都老人的女孙飞霜姑娘。
针人穴道,不能妄行移动,更不可运动排拒,以免针太经脉后患无穷。飞霜姑娘直流冷汗,狠狠地说:“罢了!我命该如此,活该你这恶贼命不该绝,反而被你的暗器击中。”
他将飞霜姑娘凶狠地拖至床前,掀开罗帐与锦衾。床上的商玉蓉几乎全裸的动人闹体呈现眼下。
“畜生!要杀我就快动手,你如果侮辱本姑娘,做厉鬼我也不饶你。”飞霜声嘶力竭地叫,急得脸色死灰,冷汗彻体。
他将她按倒在床上,冷笑道:“这里是独院,叫坏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不许挣扎,我替你取出暗器。你一个大姑娘,也不害臊,半夜三更闻内房,我真该剥光你羞辱一顿出口气的。”
他不客气替她宽衣解带,当他替人治疗时,便会忘了对方的性别。
恩怨、仇恨,忘了自身的抵危、处境。在取针之前,他不忘先以轻手法制住软穴。
取出了毫针,替她掩好衣襟,找带子捆住她的手,冷冷地说:“今晚我有事,暂时不能放你走。我警告你,别妄图用真气自解穴道,不然将自毁受了伤的期门穴,两个时辰后,穴道自解,挣断布带你当无困难。
我走后,你的安危我概不负责。”
“你……你为何不将我置于死地?”飞霜闭着风目问,羞意仍在。
“我为何要杀你?你,一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姑娘,爱情令你盲目,为了你心爱的人,不惜盲目顺从讨好姓岳的,不分皂白不辨是非,任性妄为,杀你对我无益,世间像体这种不道事的人多的是,杀不胜杀。你要记住,下次……没有下次,再见面时我可不会这般客气了。”
说完,他将她向床下塞,尚未塞人床下,窗外人影如魅,戴红蓝面具的两个怪女又突然出现在室中央。
他火速抓起枕旁商玉蓉的长剑,戴红面具的女郎高叫道:“且慢!
我有事请教。”
他冷笑一声,拔剑沉声道:“姑娘难道还不知东陵镇劫车的真相么?
冤鬼似的死缠不休有何用意?”
“劫车案的内情我知道了,铁掌卞纶已接到从济南赶到的巨无霸卞腾蛟…-”
窗外飓飓跳入八名穿夜行衣的人,领先那人身高近九尺,像一座铁塔,背上的霸王鞭乌光闪亮,用宏亮的嗓子叫道:“我巨无霸已经来了,你两人是何来路?”
八人中铁掌卞绝在内,上前向文文慈拱手道:“老弟鼎力相助,在下铭感五衷。午间接到披云楼书坊传来老弟的书信,不久敞叔恰好率领弟兄们赶来,目下弟兄们已在龙泉寺设伏,寺等商贼前来送死。”
戴红面具姑娘注视着巨无霸冷笑,冷冷地说:“姓卞的,你说话太没礼貌。”
巨无霸铜铃眼一拥,说:“在下承认有点欠礼貌,原因是你们对在下的贵宾南郎中有侵犯的意图。”
“你给我少管闲事,让开些。”戴蓝面具的女郎接口道,语气强硬。
“谁敢动南老弟一毫一发,我姓卞的决不轻饶。”巨无霸怒声说。
“本姑娘如果要管事,不怕任何人干扰。”红面具女郎冷冷地说。
“在下请你们走。”巨无霸毫不示弱地说。
“叫他们走。”红面具女郎向蓝面具女郎说。
蓝面具女郎身形倏动,迫至巨无霸身前。巨无霸以为女郎要先下手为强,一声冷叱,巨掌伸出相阻。女郎纤指下拂,拂向对方的脉门。
巨无霸手长脚长,手伸出谁也近不了身。看到女郎佛指的手法,不由吃了一惊,火速祝掌后退。可是已慢了一步,“扑”一声响,女郎一脚踢中他的手肘。
他退了两步,活动被踢处讶然叫:“拂云指,巫山玉苍山房的惊世绝学,你…-.’,“小琴,住手!”’红面人女郎急叫,及时喝止小琴进击。接着向巨无霸问:“卞店主,你怎知四川的巫山玉苍山房?”
巨无霸神色肃穆,说:“先考坚毅公早年行道江湖,曾经获玉苍山房主人玉龙崔大侠培杰公两次教诲,有幸替培杰公办了两件小事,因此在下知道玉苍山房的惊世绝学。”
“哦!原来如此。你在一旁小候,暂勿过问我们的事,可好!”
“这……姑娘的尊姓是……”
“姓崔。”
“崔大使培杰公?”
“那是家祖。”
“我的天!”巨无霸惊叫,接着欠身道:“在下攻命。只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可否请姑娘……”
文文慈突然叫道:“卞店主,不可加害商姑娘,善待她。”声落,身形暴起,“咦”一声大震,他飞跃而起,撞破了后面的明窗,连人带宙向外滚,一闪不见。
“哎呀!”红面具女郎惊叫,使持追出。
巨无霸脚快,抢至窗下拦阻,转身行礼道:“姑娘大恩。请绕他一次。”
红面女郎跌脚道:“你真蠢,我怎会对他不利?你……你误了我的大事了,我正要查问他的身份,被你打岔弄糟了,下次怎找得到他?”
巨无霸惶恐地说:“他可能是艾文慈,但他决不是个万恶不赦的“我知道他不是万恶不赦之徒,原想问问他是不是艾文慈哪!”
躺在床前的飞霜接口道:“他从未承认是艾文慈。但却确是艾文慈。这次他逃掉了,恐难再找到他啦!”
窗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大声说:“商贼已进入龙泉寺,一行二十余人之多,请店主定在。”
一早,岳琳兄弟请来曹州的名武师千手伸猿邢璞,带来了一群武林名的高手,在曹县会合了曹县的朋友。可是,却失去了飞霜姑娘的踪证。
县城中盛传着昨晚龙泉寺的消息,说是东陵镇的商大爷父子被擒,卞州车店的好汉们大显神威,群匪伏法。柳园童员外的家被抄,原来这名重四乡富甲一方的地方给绅,赫然是泰山贼的一名头领,与商大爷商苑是贼兄弟。
西走河南的商大爷家小,正由县太爷追缉中。
这些事与岳家兄弟无关,兵贵神速,不再等候飞霜姑娘了,转赴莘仲集居爷的宅第附近埋伏了。
可是,他们到晚了六个时辰。在龙泉寺被围的同时,居陵携带家小,囊夜弃家出亡,不知去向。同时,太清现人去观空,老道们失了踪,只留下三名年老的香火道人。
事后查出居陵是响马贼的余孽,真姓名是定居礼,绰号称夺命刀,是刘六手下凶名昭著的悍贼之一,这家伙曾是悍贼艾文慈的顶头上司,手下的贼党有些认识艾文慈,两个姓李的爪牙,便是认识艾文慈的人中,记性最佳的小贼。
至于居陵的逃走,是否与艾文慈有关,却无从得悉。据当地的人说,白天龙泉寺的和尚前来太清现生事,居陵曾出面支持太清规,是否恐惧龙泉寺报复而弃家逃避,便不得而知了。
一场风暴就此停息,商大爷全家给官方擒了,洗雪了南郎中的冤屈。但官府并未放过南郎中白狼套劫囚,至少他脱不了干连,涉嫌纠众劫囚车杀死解差,必须将他缉捕归案审讯定罪,行文各府州县严拿归案。
五个月后,严冬岁暮。
浙江承宣布政司。处州府。
五个月以来,艾文慈象一头机警的鹿,岳琳兄弟则像两头灵敏的猎人,展开了一场扑朔迷离的追踪猎戏,双方半斤八两旗鼓相当,岳家兄弟始终掌握不住艾文慈的正确行踪,艾文慈也一直未能完全摆脱岳家兄弟的追缉。
以形势论,艾文慈可说占不到半分优势不家寡人无依无靠,不但要逃,还得自谋生活。
当然,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他真要潜藏并非难事,至少在一处逗留便可摆脱追踪的人三四个月以上,等对方搜到再脱身该无困难,但他必须谋生,谋生便无法在深山大泽人迹不到处离群进世。再就是他寻找元凶匪魁的念头并未放下,怎肯曾心逃世隐身?
他唯一可倚的是走遍了天下,语言的天才他是与生俱来,各地的主要方言他多少可以应付,因此奔走各地并无人地生疏的困难。
岳家兄弟占尽了优势,各地的官府谁敢拒厂卫派下查案的官员?
而江湖朋友也不得不看在北地名武师金翅大鹏岳老英雄的份上,多方予以协助。这也就是艾文慈始终无法摆脱他们的缘故。
在杭州府,岳家兄弟几乎捉住了艾文慈,却是功亏一贯,被艾文慈冲破了天罗地网,溜之大吉。
追踪人犯岂能盲目乱闯?因此岳家兄弟在杭州府逗留,等候各地的江湖朋友与官府的眼线传送消息,方能根据消息研判人犯的正确行踪,以便循线索追缉。有此原因,所以岳家兄弟始终紧模不舍衔尾紧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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