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上飘落的人,赫然是闲云羽士,身在空中,以一根树枝,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化解了艾文慈凶猛的雷霆一击,树枝居然无恙。
艾文慈心中懔懔,摸不清老道的用意,光天化日之下,以老道的修为来说,不可能认错人,迎头飘落淬然袭击,是无心呢,抑或是有意?
不管无心抑或是有意,危机总算暂时过去了。他吁出一口长气说:“侥天之幸,人是救出来了,但不曾见到和尚。”
“你的女伴……和你是怎样脱险的?”
“小可击昏了看守,逃出他们的魔手。有三个人已在各处引诱道长进入迷途。道长曾发现他们么?”
“贫道这次不上当,反而把他们诱开了。你发现和尚么?
“不曾,但猜想可能在附近五六里左右。”
“真的?”
“此地是四个高手的藏匿处,这四个人是负责暗中保护和尚的人,既然是暗中保护,必定不愿被和尚知道。假使住处过远,又怎能保护?
按照他们诱人上当的地域猜测,和尚的住处极可能在西南角五六里的山谷内。”
“好,咱们这就走。”
“不行,在未能彻底解决那些负责保护的高手以前,必会引起他们围攻,小可要负责章姑娘的安全,不能在解决那些保护人之前随道长前往。”
“哦!你是说……”
“小可认为道长须运用机智,逐一解决那些负责暗中保护的人,方可去找和尚。”
“不错,你的话有道理。你们到前面山脚下等候,贫过去逐个解决那些小辈,再前往那儿和你会合。”
“好,小可在那儿相候。”
闲云羽士立即向西走了。艾文慈向姑娘说声“得罪”,抱起她向东如飞而逅。
他才不傻,岂肯在山脚下等候?急急回到藏包裹的地方,丢掉一些备用的衣物以减轻负担,将姑娘用腰巾背在背上,说:“我们且先逃离险地,暂且不管他们的事。”
“大哥,你说暂且不管……”
“你也不必管。”
“但你的意思分明表示还要回来。”
“你心细如发,猜对了,我还要回来。”
“为什么?大哥。”
“老道所说的和尚,我与他不共载天。送你到达龙泉之后,我会回来的,一定回来。但愿老道知难而迟,不曾惊走那贼秃驴。”
“大哥你……”
“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脸上充满杀机地说,发脚急奔,慌不择路向西北的崇山峻岭如飞而去。
他已从林嗣的口中,探出岭西面二十余里是云和县的浮云溪河谷。
龟峰在云和县东十里,也叫龟山,龟山的南面,是浮云溪与黄溪合流处。
下游是溪口岭,与大溪会合处是溪口材,是沿小梅溪到龙泉地的要道。
上游,七里地是狮峰。狮峰在云和城东三里,是双溪合流处,那儿有小径抄人龙泉。
他不能远走溪口,唯一可走的路是狮峰。但他不能在此时向西走,恐怕被林嗣一群贼人追来了,而且西面的山太高,攀越困难,因此故意走西北,表示走府城而不走云和,引诱贼人追上歧途。
西北方向虽不是这一带山岭的主峰,可是却林深草茂,有些山陡不可攀,有些地方布满了山藤,密密麻麻皮粗刺利,无法通行。左盘右折觅路,他迷失在丛山密林中了,直至黄昏,尚找不到出路。
口渴难忍,饥火中烧,天黑昏暗,不能再走了。到了一条小溪分,满山翠竹,他将姑娘放下了,说:“这里有水,趁天色尚早,我去找些野味来充饥。”
姑娘被背得双腿发麻,饥寒交迫,已说不出话来,软绵绵地躺倒在树下。他独自进人竹林,不久便提了两头其形如免的灰褐色竹鼠回家,每一头重有三四斤,又肥又壮,他宰杀停当,长来枯枝生起火来。
几天来第一次吃到熟食,感到特别香甜可口。两人吃掉一头竹鼠,再次动身,离开原处两里地,天色尽黑,不能再走了。
备用的衣物已经丢掉,缺乏睡眠时的御寒物,他搜集大堆干草,两人钻入草堆中,相拥而眠,顾不了男女之嫌。姑娘偎在他怀中,安静地沉沉睡去。
一早,他被一阵狂笑声所惊醒。姑娘也被震耳的笑声惊得猛地醒来,几乎失声惊叫,却被他及时掩住楼口,附耳低喝道:“禁声,不可移动,是那位老道。”
他悄悄钻出草堆,朗霞满天,是冬日极为难得的好天气,冷风扑面,精神一振。
左方二十丈外昨晚搜集枯草的野茅短坡中,闲云羽士白髯飘飘,仰天狂笑。老道的有前方,林嗣与三名同伴双手被绑,一字排开木立不动,神情委顿,显然穴道被制住了失去战斗力。
左前方,是一位年约半百的和尚,灰褐色脸膛,狮鼻海口,颧骨突出,有一双大而深的眼睛,如不是眼神平和,这种脸型委实令人望之生畏。顶门光光,戒疤发亮。身材高瘦,穿一袭破旧的青僧袍,背手而立,神色木然。
“这位和尚不像是赵疯子,也许是瘦得变了形啦!”他自语,藉草木掩身悄然接近,虎目中神光暴射,脸上涌起重重杀机,取出日精小剑,伏地潜行。
“哈哈哈哈……”老道的笑声仍在空间里振荡,震耳欲聋,绵绵不绝。
和尚无动于衷,口中低低地念佛号了。
老道的狂笑声终于歇止,山谷中仍传来隐隐回音。
“朋友,休想不到吧?”老道怪笑着说。
和尚低首垂眉,双目平闭,好半晌方说:“阿弥陀佛!道友别来无恙?贫僧早已料定道友会找来的。”
“那你为何不走避迁地为良?”
“贫僧倦了,也爱上了这块与世隔绝的清净土,不想走啦!准备将这把老骨头留在此地。”
“你会如愿的,可能今天是你驾鹤西归之期。当然,如果你将神光于留下来的练形养元诀和养生秘术篇两卷秘复交出,又当别论。”
神光于,是来朝山东曹州府人,本名叫甄栖真,字道渊,在京师(开封)建隆观为道主,后退名术士许元阳授以练形养元诀,他自己也写下一卷养生秘术,称为还金篇。他自练形养元诀之后,不但返老还童,而且攀高履危身轻如飞絮。后来自筑坟墓,一月不食在内尸解成道。这两本秘笈据说传给他的弟子青霞子,以后下落不明。在玄门方士来说,大多数修其之士,皆知这两本秘笈是妙门至宝,可惜不知下落。
和尚轻摇脑袋,沉静地说:“贫僧已经告诉你了,当年火焚元妙宫,这两本秘笈不曾救出,已被焚毁。”
“你骗鬼!”
“贫僧乃是佛门弟子,要贵教的秘笈何用?”
“看来,贫道不动手硬讨是不行了。”
和尚木无表情,沉静地说:“贫僧怕死,所以遁隐深山,任何侮辱、苦难、迫害皆可忍受,但如果要贫僧的命,又当别论。道友可以走了,贫僧不愿与你计较。”
“喝!秃驴,你的口气好大。”
“贫僧说的是由衷之言,请勿迫贫僧走绝路。”
“你是想和贫道较量么?”
“贫僧并无此意。”
“交出秘笈便可两全。”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秘笈?”
闲云羽士冷笑一声,蹈进两步,蓦地一掌拍出。
“砰”一声响,和尚仰面跌出丈外,踉跄站起变色道:“我佛慈悲,道友何苦欺人太甚?”
闲云羽土脸色一沉,厉声道:“秃驴,你给是不给?”
“贫僧身无长物,道友……”
闲云羽士大踏步欺近,右手疾扬,“劈啪”两声,两耳光把和尚打得连退三步,冷笑道:“当年你带贼兵火焚元妙官,先大肆洗劫,已将两卷秘笈带走,然后方放火杀人,你还敢否认?”
和尚脸色泛紫,摇头道:“贫僧到达元妙宫之时,火势已不可收拾闲云羽上伸手便抓,意欲抓住和尚的左腕,和尚举手一拂,闪身移步。
这瞬间变化快逾电光石火。老道左手疾出,劈向和尚的右肩颈。
和尚破袖一抖,急迟丈余了,“砰”一掌,衣袖相接,罡风四散,潜劲飞选。
老道“咦”了一声,一闪即至,伸指直取和尚的左期门,展开得烈的袭击。
和尚不接招,身形如蝴蝶,在老道的凶猛攻袭下八方游走,步履从容。
老道搏出真火,指点掌拍脚飞,快得令人眼花统乱,以排山倒海的声势抢攻,占尽了优势,壁空拳力把附近的枯草震得向八方疾射,齐根而折如被刀削。
在远处观战的艾文慈,看得心中发毛,也替和尚暗捏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猛烈、快速、凶狠的招式,老道果然名不虚传,依掌力摧折枯草的情形判断,老道足以用掌力遥碎八尺外的碑石。以他来说,他也是练气的内家高手,如果与老道交手,如无日精剑可化散部分掌劲,用普通的刀剑万难近身出招,禁不起掌力的打击,除了逃命,别无他途。
同时,他对和尚的闪进身法,也暗暗惊心。在老道狂风暴而气吞河岳的凶猛袭击下,飘掠如风快速如电,眼看被击中,却在不可能闪避的情形下,依然能间不容发地避开可怕的一击,终能化险为夷。
“这贼和尚的身形步法有鬼,我得留意瞧瞧。”他想。
他爬上一株大树,居高临下留心注意双方的搏斗术。
高手相搏与常人并无多大区别,拖久了同样会大量损耗精力,老道狂攻了近五十招,竟未沾上和尚的衣换,真力渐虚,招式愈来愈慢。
和尚虽未出招,但闪避同样吃力,真力也逐步减弱,没有开始时那么灵活了。大冷天,一俗一道皆大汗湿襟,大把汗珠从头上住下滚。
便宜了旁观的艾文慈,逐渐摸清了老道的招路,也领悟不少贼和尚的身形步法。
“噗”一声响,一名被制了穴道的大汉支持不住,倒下了。
和尚一面闪避,一面叫:“道友,可以停手了,两败俱伤,何苦?”
老道蓦地撤招飞退,到了林嗣身侧,伸手拔出林嗣的剑,以袖拭擦道:“贫道杀了你的同党后,再和你拼剑术。”
和尚僵住了,急叫道:“道友,你是武林中的名宿前辈,怎么做出“往口!贵同党穴道自解的时辰将到,不杀他们贫道岂不被你们围攻?”
“道友可以再制住他们的穴道。”
“贫道不想麻烦费手脚。”
“你……。
“我这人心狠手辣,言出必行。”
和尚长叹一声,痛苦地说:“贫道这几位兄弟义薄云天,不听贫僧劝阻,暗中前来附近潜伏为贫僧护法。道友,剑下留情,两卷秘笈确是不在贫僧手中,道友饶了他们,贫僧愿死在道友剑下,以明心志。”说完,向西方屈身下拜,然后合掌跌坐,垂首就戳。
老道提剑阴森森地走近,缓缓伸剑指着和尚的心口,冷笑道:“贼秃驴,你的苦肉计引不起贪道的慈悲心。”
和尚头抬也不抬,一字一吐地说:“贫僧一生中,凶狠残忍敢作敢为,决不至于引苦肉计自陷死境今天确是甘心就死,绝不希望道友慈悲。请答应贫僧,饶了他们。”
“哼!”老道仅哼了一声,剑尖疾吐。
和尚丝纹不动,仅轻叹一声。
剑尖右偏,“嗤”一声刺入和尚的左肩窝。
和尚颊肉抽搐,不言不动。
老道并不将剑拔出,厉声道:“交出秘笈,饶他们不死。”
“贫僧确无此物。南无阿弥陀佛!”
老道拔剑,鲜血激射。剑尖再吐,刺向和尚的心口。
生死须史,蓦地传来了沉喝声:“道长剑下留情!”
剑尖停在和尚的心坎上,锋刃破肌一两分,停住了,和尚浑如未觉,口中低诵着佛号,从容就死。
老道扭头一笑,注视着奔来的艾文慈说:“你不在山脚下等候,别具用心,贫道猜想有三种可能。”
艾文慈接近至丈四五左右止步,间:“道长所猜可否一说?”
“其一,你本来就是贼秃驴的早年小贼伙。其二,你惧怕贫道。其三,你与贼秃驴有怨,你我有志一同但你知道贼秃驴的藏匿处,不愿贫道参预,所以你故意指引贫道人迷途,目已来找贼秃驴。哈哈!你想不到贫道比你先到一步吧?”
“胡说!”
“胡说?事实是贫道有先见之明,跟踪而来,果真找到贼秃驴此地的藏匿处。无论如何,贫道饮水思源,得往往你才是。”
艾文慈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武林三仙,果然名不虚传,高明,小可甘拜下风。
“贫道猜对了吧?”
“道长猜对了两项。”
“当然你不是贼秃驴的贼伙,贫道对这一项本就存疑。怪!你为何怕我?贫道已经表明你我是友非敌了。”
“道长鹰视狼顾,不可信任,谁又不怕?不错,小可对贼秃驴确是恨重如山,但在遇到道长之前,确是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响马贼巨魁赵疯子。”
“你与他有何仇怨?”
“响马贼蹂躏五省,杀人如麻,尸堆成山,血流漂杵,多少人为之破家,多少人尸填沟渠?荼毒的数百万人,谁不想食其肉寝其皮?小可也是受害人之一,怎肯轻易放过他?”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与福林村文家沾亲带故了。”老道冷笑着说,语气中带有危险。
“就算是吧?道长不是说艾神医对你有恩么?”
“不错。”
“但道长对小可怀有阴谋,为何?”
“恩是一回事,利害又是一回事,等贫道处理了贼秃驴,再告诉你“且慢!”艾文慈急叫,阻止老道送剑。
“你想亲手杀他不成?”老道问。
“不!他已放下屠刀,遁隐深山甘心过苦行僧的惭梅生活,而且为了昔日的弟兄,甘心就死,义重如山,杀之不祥。”
“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你不是与他恨重如山么?”
艾文慈想起逸绿姑娘和酒仙的劝告,黯然地说:“屠杀福林村的真凶,不是赵疯子。再说,响马贼造反,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成王败寇,他们有他们不得不反的苦衷。战火已熄了三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总不能永远在仇恨中过活。他既然已经出家惭侮,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你言不由衷。”老道冷冷地说。
艾文慈当然知道自己言不由衷,但见了和尚为友请命甘心就死的情景,确也平空涌起怜悯之情,也有点惋惜英雄末路的感慨,迟说:“仇恨很难消除,但小可确也有点不忍。”
老道哈哈狂笑,说:“天下间的人都像你,岂不天下太平?不忍是你的事,贫道可没有你那么好说话,江湖朋友瞧不起有妇人之仁的人。贼秃驴罪恶滔天,杀了他贫道也算是为世除害,你不忍便走远些,”
“道长……”
这瞬间,和尚突然左手一拨,将点在心口上的剑拨偏,右手一掌击出。
“嗤”一声响,剑尖划破僧衣,和尚的左胸也裂了一条三分深的血缝,左掌也被剑锋划破,皮开肉绽。
同一瞬间,“嘭”一声响,和尚以聚合毕生精力击出的一掌,掌劲劈空击在老道的小腹上。
也在同一瞬间,老道临危反击,在中了劈空掌力的同时,仰面倒退起脚反击,踢中和尚的左胸上方。
两人两败俱伤,几乎同时倒地,奄奄一息,在地上吃力地,痛苦地挣扎。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艾文慈插不上手,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机会。
他大惊之下,本能地上前救人。
和尚不但有外伤,那一脚更是可怕的打击,胸骨折断,肺部受伤。
左肩窝那一剑伤势也相当沉重,左胸的裂缝却是最轻的创伤。
老道的小腹被掌力击实,内脏离位,可能内部出血,伤势不轻。
他先替和尚包扎肩窝的伤口,止住血,然后奔向林嗣等四大汉,解了他们的绑和被制的穴道后,向四人说:“他们两人都受了严重内伤,需治疗,快将他们带至住处,在下替他们治伤。”
林嗣许久方能活动,虚弱地说:“老道欺人太甚,决不容许他在此地治伤。”
他冷笑一声,沉声道:“和尚的伤势,比老道沉重得多。你们如果认为可以将和尚治好,在下只好将老道带走了。”
“不!咱们没有治重伤的能耐,你……”
“在下是郎中,专治五痨七伤,你们如果不许老道在此治伤,在下不能留下专替和尚医治。”
“你……请……请留下……”
“话讲在前面,留下是可以,你们决不可对老道存有报复的念头,不然,一切后果你们负全责。”
和尚摇摇晃晃地站起,颤声叫:“施主请……请放心,老……老衲愿……愿负全……全责。”
林嗣与三名同伴立即动手,抱起一僧一道进入西面的密林。艾文慈也抱了怔怔地躲在远处偷瞧的章姑娘,随众人到达一处山泉旁的山崖小茅棚。
他身上带有药物,再到外面找些草药应用,忙了一上午,总算将两人安顿下来,伤势已被控制,不致恶化。
林嗣虽一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首领,却已经洗面革心,对艾文慈十分恭顺,与同伴准备食物,另架茅棚安顿章姑娘。
次日一早,一僧一道大有起色。两人皆茹素,吃了些清粥,和尚气色甚佳,伤躺在草堆上向对面草窝中的老道说:“道友,贫僧十分抱歉。”
闲云羽士精神尚佳,苦笑道:“你那一掌,极像是透骨掌功,假使你的火候再纯一分半分,贫僧决无生理。”
“你两人都不许说话。”艾文想一面调药,一面叱喝。
和尚笑笑,说:“王施主,老衲尚撑得住。如无施主侠胆慈心古道热肠相救,老衲与闲云羽士必将横尸荒山道了虎狼之吻。”
一旁的林嗣关进:“在下兄弟四人,也将死在此地,在闲云道长的奇奥制穴术所制下,决难自解。”
和尚神色黯然,由衷地说:“老相深悔当年,逞一时意气,百万生灵惨遭荼毒,老衲罪孽深重。施主是当年的受害者,居然不记前仇艾文慈冷笑一声,接口过:“小可不是不记前仇,而是身为郎中,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你并未受伤,小可会毫不迟疑地杀你的。”
“施主……”
“大师可记得二十八宿的人屠乌治忠么?”
“怎不记得?但老衲自剃度后,已不知往日伙伴的音讯了。”
“他在叶州府,供奉一个假冒大师名号的七睡观主,聚众胡为,妄图东山再起。那位七真观主有七分像你,只是脸庞要胖些。”
“哦!可能是千面容罗中,他是个颇为自负的人,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汉子。他们昧于时期,可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小可以为是你,把他杀了。”
和尚大吃-惊,骇然问:“老衲与施主有不解这仇么?好吧!你…”
“小可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小可留下治伤的药物,准备今天启程他往。”
“施主……”
“小可既不愿杀你,只好救人到底,留下足够令两位复原的药物。
请记住,闲云道长的安全诸位必须负责,不然,小可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会将你找到的。小可年轻,办得到的。”
“施主但请放心,其实,老衲与闲云道友并无不解之仇。老衲并无闲云道友所要的秘笈,经过这场生死决斗而留得残命,彼此相信皆感到生命的可贵,同病相伶,也许彼此可结方外之交的呢。”
“但愿如此。”
“施主可否在此多留一日?”
“这个……”
“老衲并非留下施主治伤,而是想奉赠施主一些防身术,以便施主日后在江湖闯荡中,或可仅以保命防身,请接受老衲的诚意。”
那艾文慈正自沉吟,闲云羽土长叹一声,问道:“王施主,你知道贫道对你打什么主意么?”
“小可不知,但却知道长对小可决无好意。”他据实答。
“贫道起了贫念,想夺你的日精到。”
“道长艺臻化境,与人交手根本不需兵刃,内家掌力可伤人八尺外,刀剑毫无用处,要小小的日精剑何用?”
“贫道天赋不佳,修为有限,距化境之期遥之又遥,无法练成以气驭剑术,见了日精剑,贪念顿生。以贫道目下的造诣说来,无法驭沉重的长剑,但驭日精一类细小的神刃,该无困难。相信假以时日,贫道必可达到杀人于五十步外的境界。如果不是年事已高,甚至可练至能收能发的地步哩!唉!名利害人不浅,目下武林中英雄出少年,老一辈的人,谁不有后生可畏的感慨?这就是贫道为何向真安道友迫取练形养元诀与还金篇的原故,妄想返老还童,可笑可怜。”
“道长今后还想迫寻秘笈的下落么?”
“不了,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不死何必再在江湖现世?你留下吧,贫道也希望将以气驭剑的心诀赠给你。你的艺业不登大雅之堂,以气叹剑心诀可以助你的气功突飞猛进,日趋精纯,只要你能领悟而且苦练不辍,贫僧保证你在一年半载中,增进动力一倍以上,再加苦练,不难在短期间可驭剑于三二十步内收发自如。”
艾文慈略一思量,留下了。
身法与步法不难学习,难的是预测对方的心意,而且需与人印证以获取经验,说难并不太难的。但练气却不可能速成,一分工夫一分成就,绝无捷径,须下苦功,以大决心大毅力苦练苦参,稍一懈惰便不进则迟。一天中,他领悟了身法步法,却欠缺经验,因为和尚只能在旁指点,无法喂招亲授。对以气驭剑的心诀,他尚不能完全领会其中奥秘,只能按闲云羽士所授的心诀,按步就班依样画葫芦练习,看不出有丝毫进境,得看以后他是否肯下苦功了。
第二天一早,林嗣将两人送至山的西麓,指引两人至云和的正确方向,方依依道别,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林嗣返回一僧一道养伤的小茅棚,取来艾文慈采来的草药样品,带了四弟外出采药,已牌末两人从东南角一座小山取道返回茅棚,远远地,便看到一群陌生人,沿山脊向西面的高峰急走。
“四弟,你把药带回去,愚兄去看看这些人是何来路。回去叫两位师弟戒备,如非必要,切记不可出面。”林嗣向四弟说,神色凝重。
这群人共有二十一人,为首的人是花花公子俞五,他们二十一条好汉循踪追赶,鬼使神差居然找到了艾文慈和姑娘留下的痕迹。可是,到了这一带,艾文慈留下的痕迹消失了。众人在这一带搜了许久,终于失望地离开。准备翻越这座大山,先追至云和再说。
两名打手领先开路,看看到了半山腰,花花公子俞源向打手们说:“已是近午时分了,歇会儿再走。今晚可以起到云和,在此午膳歇脚。”
众人确也乏了,纷纷席地坐下,各自打开行囊上的食物袋,埋头大嚼。
六名打手分坐在花花公子四周,一名打手啃着手中的鸡胸,向花花公子说:“公子爷,如此慢腾腾地追,仍然把人追丢了,恐怕他们早已逃至云和啦。”
“小的认为该直奔云和,在前面等岂不甚好?”另一名打手接口表示意见。
花花公子一面啃着卤鸡翅膀,一面说:“一个女人能跑多快?恐怕咱们已经追过头了。
按行程,他们八成儿是逃向云和,正好自投罗网。”
“二公子大概早该到达云和了吧?”一名打手问。
“他到龙泉。”花花公子信口答,笑笑又道:“他在龙泉有朋友,早已布置天罗地网,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那……云和方面……”
“老爷去云和,恐怕已到了多日啦。”一名打手懒洋洋地答。
半个时辰后,众人重新上路,披荆斩棘攀上了高峰。
近午时分,艾文慈与姑娘在花花公子攀登的峰东北三里左右,开始下坡,下面是浮示溪河谷地,居高临下,已可看到二十里外河谷旁的村落形影了。
双方隔了一道山脊,在丛林中向山下分途下降。依山脊的形状看来,两条山坳可望在下面五六里地会合。古林多天,绵绵不绝,双方除非碰头,不然在三二十丈外,亦难发现对方的身影。”
将至勒口,突然前面传出一声长笑,笑声震荡在山林。笑声落,语音传到:“在下不曾见过一男一女,告诉你们,此路不通。此山我所有,此林是我栽,谁人走此过,留下脑袋来。不留脑袋并无不可,但得走回路。”
艾文慈吃了一惊,向姑娘说:“是林嗣的声音,他在替我们阻止追来的人。如果我所料不差时,他知道我们将从此地下山。走!到山尾看看。
他抱起姑娘,向山尾奔去。
林嗣的话,吓阻不了花花公子。花花公子有二十一个人,岂怕一个阻路的?切口前,林嗣站在下面。花花公子二十一个人,在上首半弧形排开。
花花公子站在当中,阴森森一笑,阴森森地问:“阁下,你要收买路钱?”
“不错。”林同微笑着答。
“你要多少?”
“在下已说过了。”
“二十一个脑袋,你拿得动么?”
“再多一倍,在下照礼全收。”
“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阁下说说看?”
“在下奉送黄金一百两,阁下说出那一男一女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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