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冉峰的堡寨中堂开盛筵,主人盛意款待佳实,闹酒闹至三更尽,然后请客人至客房安顿,三个俘虏另外安顿,冉峰并未过问俘虏的身份来历。
次日一早,俞五派了一个人赶赴龙泉,召回在龙泉设伏的次子花花六岁。这位打手上路走了不足三里,便被等候在路旁的绛玉生擒活捉.从此失踪。
当夜,五个黑影出现在堡后的绝崖上,悄然放下一条细绳,留节一个人把守,等到四人安全降下堡中,方收了细绳,疾赶堡东北堡壕与山崖交界越守候。这人是尚毓,他带了一把猪刀,一张弓一袋箭,准备接应撤出的人,责任重大。
冉贼认为堡寨后面的三十丈高断崖是天险,不可能有人敢从那儿飞渡;无须派人把守警戒,同时也认为决不会有人胆敢前来骚扰。不幸的是,这晚居然有人大胆侵入了。
入侵的四个人是尚氏,艾文慈,萧绛玉主婢。四个人身上穿着以坚韧的山藤绞以长铁片特制的护腹背心,以防备冉贼的飞刀和暗器,由尚氏领先,潜入腹地如人无人之境。
三更初,冉贼尚未入寝,正与肥胖如猪的命五在客厅叙旧,畅谈今年拓展店务的计策。
俞五想利用今晚的机会,拷问周三夫妇迫取口供,无奈主人谈兴正浓。无法抽身。同时,在主人家中迫取口供,那是极不礼貌的事,他不敢公然进行,所以无法籍口脱身。只能心中暗暗焦急。
冉贼瘦小如猴,坐在大环椅内,显得更为瘦小。他左右有四名心腹保护。平时寸步不高左右。这家伙不但人如其号瘦小如鼠,而且生性也如鼠,晚间不想睡,是个不折不扣的夜间动物,已经是三更正,精神反而愈来愈旺盛,谈锋益健。他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掀动着鼠须说:“今天是惊蛰,俞兄往年是春分之前派人入山订货,目下俞兄似乎并未打算返回府城,是不是今年不再派人入山了?”
俞五躺在大环椅内,像一座肉山,说起话来,颊肉不住的颤动。说:“今年天气不太好,但生意不能不做。入山的人去年就安排好了,到时候兄弟虽然不在家,他们自会安排的。今年初夏,兄弟准备亲自带一笔货到杭州走一趟,杭州兄弟多年没去啦!静极思动,走一趟见识见识也好。冉兄如果有兴,何不结伴同往杭州一游?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玩伴,如何?”
“兄弟这儿的事丢不开,过些日子再说。呵呵!俞兄捉来的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见告?”冉峰终于问上了正题,脸上堆着奸笑。
俞五不愿谈俘虏的事,但主人既然问起,不敢不谈,若无其事地笑道:“两个是贵县的双头蛇周三夫妇,一个是舍下的女逃奴。这次兄弟派人到各地追捕寒舍的两名男女逃奴,在县城捉住了女的。周三居然敢藏匿兄弟的奴婢,欺人大甚,兄弟气不过,所以将他夫妇俩也带来了。”
“哦!原来如此,那双头蛇乃是县城一霸白额虎的得力弟兄,俞兄将他夫妇带走,白额虎肯是不肯?”
“兄弟这次在县城,住处就安排在白额虎家中,一切还蒙白额虎照排协助呢,兄弟感激不尽了。”
“哦!白颜虎很够朋友哪。”冉峰不屑地说,冷冷一笑又道:“那位仁兄为了钱,连祖宗也可以出卖的,而且贪生怕死,咱们云和县出了这号人物,委实乡里蒙羞。俞兄将事委托给这种人须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个……兄弟小心就是。”
“俞兄,咱们话说在前面,你利用白额虎不打紧,可不能坑了他鸠占鹊巢哪!敞处有了白额虎这号不长进的小人物,便不会引起注意,如果俞兄取而代之,树大招风,可就影响兄弟的安全了。”冉峰语含警告地说,不啻给了俞五当头一棒。
俞五悚然而惊,正待表明态度,厅外有人传呼道:“堡外来了客人,宇内双仙前来请见大爷了。”
半夜三更有远客求见,委实令人生疑。冉峰吃了一惊,他与双仙毫无交情,彼此从未谋面,闻名而已,半夜来访。岂不透着古怪?宇内双仙名头太大,不接不行,接又不知对方的来意,令他深感为难。正感失措,俞五说:“守内双仙偕同四微山紫虚视观主宏光道长,至云和追查窃盗可能已有了眉目,所以宏光并未跟来。”
“咦!俞兄认识宇内双仙?”冉峰惑然问。
“不认识,昨天兄弟离开云和,途遇宏光道长,所以得知这两位江湖大名鼎鼎的玄门有道全真也在这一带。”
“他们是查贼而来的?”
“听说是去年岁尾,紫虚观失窃不少金银。说来真怪,兄弟去年也丢了大批金珠首饰,冉兄必须小心些,有可怕的江湖高手到了咱们附近了。”
“你也失窃了?”
“是的,价值千金以上的金珠首饰。兄弟认为,紫虚观失窃,作案的是同一个人,双仙恐怕也无奈他何?”
“你知道作案的人?”
俞五打一冷战,犹有余悸地说:“怎么不知道?兄弟认了,惹不起这些凶神恶煞,所以不敢声张。”
“谁?”
“红娘子杨寡妇。”
“什么?你开玩笑?”冉峰吃惊地问。
“兄弟亲见的,怎敢开玩笑?那晚她只来了两个人,杀伤了兄弟不少护院哩。”
“等会儿咱们再长谈,兄弟先去接宇内双仙。如果红娘子真到了此地,兄弟得严加提防,那鬼女人自以为是打过天下的人物,对同道一向不讲江湖规矩,十分讨厌。”冉峰匆匆地说完,带着人外出。
不久,冉峰带了十余名堡中高手肃客入厅。俞五不是江湖人,已先一步回避。
无情剑伤势虽不重,但行走依然不便,可是在主人面前,不得不忍住痛楚硬撑,举步沉缓,神色却显得萎顿。
客套一番后,冉峰忍不住问道:“两位仙长光临舍下,冉某深感荣幸。听说仙长在云和县帮助紫虚观的宏先道长追查窃犯,不知可有眉目了?”
三绝剑怪眼连翻,凌厉地注视着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冉施主怎知贫道在云和县追查窃犯?消息果然灵通,嘿嘿嘿嘿……”
老道的嘿嘿怪笑充满杀机,冉峰心中懔懔,说:“在下并不知云和县的消息,消息来自府城首富俞五兄。”俞五不是已返回府城了吗?昨天贫道在云和遇上了他。”
“他已经到达舍下,在此等侯次子前来会齐返府城。”
“哦!这又奇了,贫道亲耳听到他告诉宏光道友,说是要赶回府城,为何又到了此地?
怪事。”
“他确是到了舍下,目前安顿在客厢。请问仙长是途经敝处呢,抑或是游方龙泉,窃贼可曾查出来了?”
三绝剑脸上无光,冷冷地说:“窃贼已经查出,只是尚未查出身份。
数天前,贫道师兄弟两人途经府城,拜会宏光道友,知悉现中失窃,寒光道友深感棘手。贫道自不能袖手旁观,义不容辞,协助宏光道友南下追查,窃嫌是两名小花子与一个青年人。就在遇见俞施主后片刻,终于追上了窃犯,一言不合,双方动手。两个小花子武艺有限,那位青年人可是一大劲敌。”
“结果如何,金银追回了吗?”
“贫道打伤一名小花子,青年人却遗下大批金珠,掩护两位小花子逃掉了。贫道不甘罢手,循踪北追,想不到他们半途折回,反而逃向龙泉来了。按贫道所获消息他们必定落脚负地。贫道此来,一是希望施主协助追查他们的下落,一是请教施主,他们是不是施主的人,如果是。
希望施主冲贫道筹面,将他们交出,壁还宏光道友的金银,贫道深感感情。”
冉峰吃了一惊,看老道的神色,听老道的口气,分明已认定他是窃犯的主使人了,赶忙分辨道:“不瞒仙长说,在下从未派人在府城附近作案,兔子不吃窝边草,冉某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在自己家门附近出乖露丑。仙长所说的小花子和青年人,在下不知下落,清道长宽限三两天.在下即派人彻查。”
三绝剑用目光向无情剑询问,无情剑点点头表示可信。
“好,那就有劳施主了,贫道告辞。”三绝剑离座说。
冉峰心中一定,赶忙站起留客道:“已经半夜了,仙长不在舍下歇息,岂不见外了?舍下客室尚称洁净,务请两位仙长赏面留驾。”
三绝剑装腔作势地略一沉吟,说:“施主盛情可感,那么,打扰施主一宵了”
“在下深感荣幸,请至容厢歇息,请随我来。”冉峰客气地说着,亲领客人送至客厢。
厅左的明窗下,潜伏着的尚氏和艾文慈心中暗暗焦急,堡寨中的人已难对付,多了宇内双仙岂不更是棘手?
“走,找地方会合两位小兄弟商量对策。”艾文慈附耳向尚氏说。
四个人在一座偏僻的墙根下会合,艾文慈将见到俞五和守内双仙的事说了,接着神色凛然地说:“依在下之见,秘密救人势难如愿,必须用计冒险了。”
“壮士有何高见?”尚氏问。
“着双仙的神色,显然怀疑冉贼是主使人,落脚客厅,意在找机会侦察真相。冉贼之所以热诚留客,也是表示自己没有嫌疑。当然,双方都各怀戒心,表面平静,骨子里各有打算。因此,咱们须分开行事。两位小兄弟去吓唬俞五,能擒住他最好,擒不住可以放手伤人,迫他逃离冉戈的家,此事便成功了一半。在下与尚伯母去激怒双仙,并引双仙去见冉贼。这一来,两贼道便会认定是冉贼捣鬼,很可能发生冲突,咱们便可坐山观虎斗检便宜了。”
尚氏深以为然,四人商量一些细节,计议停当,立即分头行事。
客厅是三进偏院,每一进各建了六间客房。第二进的六间客房安顿着俞五的十八个人,及三名俘虏。
俞五返回客房,立即召集打手们计议,商讨日后如何应付冉峰询问俘等虏的事。听冉峰的口气虽对白额虎不满,但却要利用白额虎分散江湖人的注意,显然与自额虎暗有往来,万一白额虎派人前来陈述经过,恐有不便,冉贼万一反目,那就麻烦了。
正计议间,听到前边有人声,俞五心怀鬼脸,立即派人前往察看。
派去的人不久转回,禀明是主人亲送宇内双仙至客厅室安顿。
俞五心中一宽,直待人声静止。方重新召集手下商议。
五名心腹打手先后进房,蓦地虚掩着的房门再开。室中的人尚未完全坐下,俞五面向房门,突然脸色大变,尖叫道:“小花子,拦住他!”
两个小花子背系长剑,身上穿了夹紧身,外穿一件与衣同色的怪背心,狂风似的抢入房中,灯光下,两个小花子的丑脸如同鬼怪幻影。
一名打手十分机警,大喝一声,顺手将灯打翻,室中一黑,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将俞五抓住向桌下一窜,匿伏不动。
“杀!”另四名打手同声怒吼,四面一分,助壁而立,撤兵刃在手。
两个小花子一扑落空,房中太黑,不敢亮火折子,幽灵似的退至房门,两面一分,藏身在门两侧待机。
空中一静,显出这些打手全是经验丰富的老行家。其他房中,打手们纷纷闻声势家伙抢出。
通至客厅的走道有灯光,可看到奔窜着的人影,五名打手朝这地奔来,要察看主子俞五是否无恙。
两名打手到了房外,见房中黑暗,房门大开,不由一怔,止步叫:“王爷,怎么了?睡了是吗?”
“两个小花子在房中。”内面一名打手狂叫。
这瞬间,两名小花子突然抢出,但见人影刚现,剑已分别刺入两名打手的心坎。
后到的三名打手尚在三丈外,大骇暴退,极头狂奔,一面狂叫:“两名小花子杀来了。”
同一期间,前进厢的客房内,也起了冲突。
两老道同住一闯房,冉峰辞去后不久,两名伺候客人的小厮送来了茶水,张罗寝县整理停当,三绝划不耐地挥手赶入,说:“小施主,你们可以走了,贫道不需人伺候。不听呼唤,不可入房打扰。”
两小厮暗暗连声顺从地答允,恭顺地告退出房,带上房门。三绝剑将房门上闩,一手掌灯察看四周,不时用手摸索轻敲,小心翼翼地发掘可能设就的机关埋伏或衬壁暗门。正找间,房门响起了叩门声。
“谁?”无情剑大声问。
“是我。”门外的人答。
“你是谁?”
“伺候仙长的人。”
“贫道已安歇,已经说过不听呼唤,不许人房打扰!”三绝剑不悦地叫。
“大爷着小的送点心来。”
无情剑正感腹中空空,大踏步上前开闩,拉开房门。
人影入目,同时怪影也出现眼前,一个大拳头飞到,“砰”一声击中他的左颊,力道奇重如受千斤巨锤撞击,他怎受得了?只打得他眼前发黑,大牙往口外跳,“哎”一声怪叫,“砰”一声摔倒在地。
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经抢人,灯光下,赫然是死对头艾文慈,后面还跟着一个矮小的蒙面人哩。
一一一”
三绝剑眼尖,一声厉吼,拔剑虎扑而上。
艾文慈挥手示意蒙面的尚氏退出房外,抓起倒地发晕的无情剑,奋神威大喝一声,向扑来的三绝剑掷去,一声长啸,闪身出房顺手带上房门。
三绝剑不管无情剑的死活,闪身躲避前窜,拉开房门向外抢,怒叫道:“孽障,你走得了?”
艾文慈与尚氏不走前厅,奔向后院,不徐不疾地引老道追赶。
老道追至天井,便听到二进院内大乱,清晰地听到里面有人叫:“是两个小花子,毙了他。”
三绝剑怒火如焚,小花子与青年人全在冉峰的堡中出现,甚至侵入客房行刺,不用多想,也该明白这些人是冉峰的党羽了。
他一声长啸,身剑合一猛扑到了院墙下的艾文慈。
两个小花子恰好冲出二进厅的厅门,晚声震耳:“杂毛老道,着打!”
声到暗器到,两个斗大的黑影破空而至。
三绝剑一惊,向侧一闪。
艾文慈与尚氏一声长笑,越墙而走,一闪不见。
警锣声大鸣,冉峰发觉有人入侵了。
“哗啦!”暴响震耳,两个花盆摔碎在老道脚下。
两个小花子回身向厅中一晃,不见了。
三绝剑怒火被激得上升千丈,一声怒啸,抢入城。
两名俞五的打手恰好冲到,看见老道不由一怔,倏然止步。
老道已认定小花子是冉峰的人,盛怒之下,灵智不清,以为两打手是冉峰的人,猛地长剑一挥,奋勇突入手下绝情。
两名打手毫无戒心,分向侧后方跟随而退。
老道追入走道,形如疯狂。
两名打手同声狂叫,“砰砰”两声倒地挣扎,两人胸前各挨了一剑,略一挣扎便呼出最后一口气。老道的身影刚消失在后院中。
另两名打手从破窗外跳入,看到两同伴倒地,赶忙上前急救,同伴已经停止了呼吸,不中用了。
“老道杀了我们的人。”一名打手悲愤地狂叫。
堡寨已进人紧急状态,除了部分把守机关埋伏的人,以及扼守各处的喽罗外,负责策应的高手全往客厢赶。
看守俘虏的打手共有四名,他们拿有俞五的手示,如果发现俘虏有被夺的危险、可断然处置不许落在他人手中,不留活口。四名打手的艺业皆十分了得,紧闭着房门严加防守,除了俞五本人,一概不许放人。
艾文慈四个人在堡寨中如人无人之境,就是不敢接近囚俘的房间,以免救人不成,反而误了章姑娘与周三夫妇的性命。
挑起老道内证,四人隐起身形,准备救人。
灯火已被弄熄,整座客厅内部黑沉沉,只有一两处走道的壁灯挂得高,末被波及,仍然发出黯淡的光芒。外围,贼人的火把渐近,先到的贼人不知内情,不敢贸然闯人,正在外围等候堡主冉大爷到来定夺,也等候客厅内部将消息传出。
艾文慈与萧绝玉走一路,以快速的行动疾赶客厅内部,首先弄熄客厅的灯火,击倒两名向里逃的打手。
“换上他们的装束。”他向绛玉低叫,火速脱下打手的外袍穿上,换过头巾。
绛玉的身材小,肩伤尚有些疼痛,举动略欠灵活,换上打手的外袍,显得更为可笑而笨拙。
不远处,三绝剑怒叱连声,在后厢房前与四名打手缠上了,灯火全无,五个人只能凭听风辨器术自卫,各占方位各展所学周旋。老道艺高人胆大,出声叱喝引诱打手们出招。其实,五个人谁也弄不清敌我是谁。
艾文慈摸至囚室前,“膨”一声响,突然跌倒在门下,“哎哟哟”连叫数声,其声凄厉急促。
绛玉一声暴叱,以剑击墙发出响声,然后撤腿奔跑。脚步声渐远,其实却未离去,蹲在一旁伺伏。
“哎……哟!”艾文慈伏在门下呻吟。
房门闭得紧紧地,里面的人不上当,不加理睬。
绛玉向前一窜,变着嗓子叫:“五爷,这边走,贼老道利害。”
艾文慈接着叫:“救命呀……”
绛玉往回走,脚步声沉重。
房内的人果然上当,房门倏然而开,灯光一闪,有人窜出。
艾文慈伏地一滚,滚入房内。
出房的人往门侧一贴,低声道:“五爷,五爷……哎……”
同一刹那,艾文慈在地上发出了二枚金针,人亦窜起,“砰”一声大震,撞到了房中案桌,灯火倏熄。
“啊……”狂叫声惊心动魄,三枚金针全部中的,射倒了守住俘虏的三名打手,全中要害。他先取回金针,虽在黑暗中,但出手所射的部位他心中有数。金针打造不易,他必须收回。绛玉已及时抢人,掩上房门低叫:“李三哥,如何?”
“人在床角,快来。”他叫。
绛玉大胆亮起火折子,艾文慈已取回金针,首先奔向被绑住的双头蛇周三,一面解释一面问道:“周兄,能走吗?”
“能,但……四肢无………无力。”周三虚弱地答。
两个女的本上绑,章姑娘看清了他,奔上抱住他哭道:“大哥,是……是你吗?天……
哪!”
“别哭,不是哭的时候。”他将她背上,用准备好的布带将她缚好。
绛玉也将有气无力的周三嫂背上,艾文慈挽住周三,夺门而出。
黑暗中传来两声信号,小秋与尚氏到了。艾文慈将周三交给小秋,说:“伯母在前领路,走吧!”
众人扑奔正东,出了院子,火把通明,四名堡中的高手带了三十余名高举火把的悍贼,堵住了通向堡东的去路,看到有人现身,有人叫:“不是咱们的客人,擒下他们。”
尚氏一拦艾文慈的衣袖,急道:“那是冉贼的四大金刚,十分利害,去不得。”
他将章姑娘解下,交给尚氏说:“伯母负责带人,在下杀出一条生路来。四周皆有贼人,只有向前不能后退,等贼人合围就走不了啦!”
他拔剑冲出,一声长啸,直向四大金刚冲击。
四大金刚用的全是重兵刃,天王伞、九环刀、降魂杵、浑铁托天叉。
使降魂杵的金刚一声长笑,飞步迎上,金芒一闪,降魂杵来一记“泰山压卵”,兜头便砸,力道千钧,挨上了不粉身碎骨才怪。
艾文慈一看便知这家伙是个莽汉,突然刹住急冲的身形。
这家伙果然愚笨,收不住招,杵尖从艾文慈的胸前三寸左右下降,直降至地面方行收势,空门大开。艾文慈抓住机会突人,一脚拨偏前面的降魂杵,剑尖疾吐。
金刚反应不太慢,抽回杵大吼一声,退步避剑挥杵便扫。
岂知艾文慈早有提防,杵刚动他已健步切入,身形下沉,剑急带突入。
“呼”一声响,杵掠顶门上空而过,一杵落空。
艾文慈的剑尖已经贯人金刚的小腹,锋尖透背面出,活不成了。
“呢……”金刚闷声叫,身躯后退,降魂杵顺势脱手而飞,以雷霆万钧的声势,飞舞着砸向后面的悍贼,砰砰嘭嘭一阵暴响,三名持火把助威的悍贼骤不及防,被砸得血肉横飞,阵脚大乱。
“冲!”尚氏大叫,挺剑上抢。
绛玉主婢保护周三。两枝剑宛如狂龙闹海,紧跟不舍,当者披靡。
持托天叉的金刚见同伴送了命,大惊之下,一声长啸,领着另两名金刚一拥而上,势如奔马疯狂地并排冲来。
艾文想知道生死关头已到,是拼命决斗的时候了,想当年,千军万马之中,他敢凭一把长刀单骑冲阵,如人无人之境。今晚,群贼合围,生死须臾,个人的生死算不了什么,牵涉到其他六人的生死,便不由他等闲视之了。
呐喊声雷动,杀声震耳,三十余名悍贼来势如潮,三金刚宛若天将发威。
往事依稀,前情如梦,火光灼天,刀枪耀目。
杀声令他激动,令他感到已回到往昔的战场。一阵搏斗前的寒颤通过全身,鼻中嗅到了令人忍心的烟硝味和血腥。他虎目睁圆,杀气直冲霄汉。他看看手中的剑,剑,是不能用来冲锋陷阵的,这种江湖人用的佩剑,在战场无用武之地。
他一声长啸,声如怒虎撼山。将剑向冲来的使托天叉的金刚掷去,赤手空拳上扑。
使托天叉的金刚艺业并非等闲,火光中看到长剑化虹而至,抡又便拍,“铮”一声击中了长剑爆出一阵火花。
金刚拍飞了长剑,未料到艾文慈来得比电还要快,还未收叉,人影已经贴身。
艾文慈揉身切入,右手奋神威一把抓住叉杆,右膝上抬,“噗”一声项中金刚的下阴,劈面就是一事,“叭”一声拍在金刚的脸上。金刚像是纸糊的人,下阴碎裂、脸上一塌糊涂,眼珠暴出,鼻碎唇凹,齿落颊裂。
他夺过托天叉,一声大吼,叉头左挑。
左面是使天王伞的金刚,这种怪兵刃可以挡剑,挡刀枪,进攻则可当棍用。叉到,伞架,“当”一声接个正着,双方的兵刃同被震开。
艾文慈虎跳而进,收叉头现叉杆,捷逾电闪,“噗”一声击中金刚的大好头颅,头颅炸开了,接着是尸身仆倒。
他猛虎回头,“锋”一声叉头震开最后一名金刚砍来的沉重九环刀,乘势挺进,三股叉恍若神龙舞爪,“嗤”一声刺入金刚的胸膛,大吼一声,奋神威一挑,两百余斤身躯庞大的金刚尸身被挑飞三丈外。
“杀!”他怒吼,叉又猛扑来势如潮的捍贼群,叉头饮血,叉杆裂肤,所经处波开让裂,血肉横飞,三丈内不见活人,没有人接得下他疯狂一击,杀开一条血路,冲开一条血巷直透阵梢。扭头一看,人都跟来了。
贼人们哪见过这种阵仗?战栗着四散逃命,三十余名悍贼,只逃走了五六名。
后跟的六个人,简直腿都吓软了,看他那股不要命的疯狂冲阵神态,简直不像是人,而是一头可怕的猛兽。他的目光,也令众人心中发慌,那是一双充血的怪眼,充满了仇恨、残忍、疯狂杀机的眼睛。
后面,杀声震天,大批贼人追来了。
他发出一声兽性的低吼,猛地回头,托天叉鲜血光闪闪,他的虎目睁得彪圆。
尚氏背上的章姑娘心中凄然,尖叫道:“大哥,少造杀孽,逃生要紧。“”
尚氏也心惊胆跳,紧张地说:“哥儿,留他们一条活路;走。”
他神智一清,转身前奔,冲过数座大楼,奔向东面的瞰江楼。这是堡中最东的一座楼,相当高,在面是峭壁,一块空地靠近堡墙根,可俯看堡下的巫溪和武溪亭村。堡墙侧方,便是预定撤出的路线。
堡墙上有贼人把守,外面等候的尚毓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无法飞渡深壕,更不用说超越堡墙了,里面火光冲天,杀声如雷,他只能束手无策焦的地等候。
一条黑影正从峭壁向上爬,壁虎功已致化境。
众人到了瞰江楼下,一声金鸣,沿堡壁一带排开了三十余名箭手。
后面,冉烽带着群贼将追上了。
艾文慈战场经验丰富,反应之快处入一等,猛地大喝道:“伏不,人楼。”
众人刚伏下,箭雨已到,划空厉啸令人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第一个滚入楼廊下的人是他,托天叉一扫,击倒了一堵墙,一滚而入。
背着的人不能滚,只能爬,好在火光幽暗,而地势又起伏不定.六个人在箭雨下平安进入楼中。
艾义慈已搜遍楼上下每一角落,不见有人。这儿是冉贼家眷玩耍的地方,晚间不会有人逗留,楼面积不大,内部空空。
四周火把熊熊,他们被围在楼中难以脱身了。
其实,堡中能动刀枪厮杀的悍贼,只有一百五十名左右,经过一场好杀.剩下只有一百名左右了。
混乱中,俞五带了死剩的八名打手,乘乱开了堡门,溜之大吉。这胖贼带了十八个人,三名俘虏,俘虏被夺,人也被三绝剑和艾文慈宰了十名之多,逃得性命的八个人,其中三名也受伤不轻,总算尚能走动逃艾文慈把守正西,尚氏在东,绛玉在南,小秋在北。周三夫妇与章姑娘软弱地躲在案桌下发抖,浑身都软了。
三名以皮盾障身的悍贼,以奇快的身法从西面冲来,刀隐盾后挺进,防备楼中人用暗器袭击,将接近楼廊,蓦地一声虎吼,艾文慈从卸了窗格的窗口纵出,势如猛虎扑羊,托夫叉风雷俱发,“砰”一声拨开一张盾,顺势一叉将盾后的人叉倒在地,拔叉姐身沉吟,“泰山压卵”柏向另一具皮盾。
“砰”一声大震,皮后下沉破裂,盾下的人被盾压得伏地呻吟。
托天叉再起,挑开最后一具盾,“铮”一声拍开盾主人砍来的一刀,叉尖一送,贯人那人的腰腹,奋神力一挑一振,将尸体挑飞,顺势滚倒。
箭雨再次光临,但他已伏倒在廊下,猛地一窜,穿窗而久回到楼内去。
叉死三贼,发生得快结束也快,谁敢冒险前来送死?
“先困住他们,天亮了再说。”在西面督战的冉峰,咬牙切齿地说。
天亮就走不了啦!艾文慈心中焦躁,向众人说:“你们好好守住,我走一趟。
“你……”尚氏讶然问。
“我去打发老东西的箭手,以便突围脱身。”
“那……不可能的……”
“不可能,天一亮就完了。这是木楼,怕火攻。敌众我寡,唯一可靠的是弓箭,只要我弄到弓箭,管叫他们吃不消兜着走。”
声落,他已放下托天叉,猛地飞跃出窗,跃过底下,向地面一伏。
箭手未料到有人窜出,想发箭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他也被陷住了,箭不断地射向他伏倒处,前进困难,后退也不可能了。
“谁也休想逃命,你们认命吧!”有人高叫。
前面是空地,前进确是困难重重,目前,他不能被射倒,必须保全性命,不然所有的入死定了。不能前进,只好退回,他脱下穿在外面的贼人衣衫,猛地向上一掠。
引来了一阵箭雨,但衣衫仅被挥起时射到的一箭射中。相距在五六十步外,除非不断攒射,很难在看到人影出现时发箭将人射倒。
他定下神,重施故技连挥四五次,总算摸清了箭手的贯技。猛地飞跑而起,在箭到达前跑入楼中去了。
“咱们被困住了。”他沮丧地宣布。
“我们怎办?”绛玉惶然问。
他摇头苦笑,说:“目下必须有外援,可惜毓兄弟进不来。大家沉着些,让我看看能不能造成脱身突围的机会。”
他四面走了一圈,外面火把通明,群贼在百步外列阵。西面的一座凉亭中,冉峰与十余名心腹在亭中坐镇。
怪,堡中心传来呐喊声,似乎还有人在厮杀哩。
“可能是宇内双仙,老天爷保佑他两人杀到此地。”他向跟在身侧的绛玉说。
“真可能是他们。”绛玉同意。
“如果老道放聪明些便好了。”
“此话怎讲?”
“先前咱们救人要紧,急于脱身,所以不敢气贼人们放手一拼。真拼起来,如无章姑娘与周三夫妇,咱们足以来去自如,但拖久了仍然吃亏,必须将贼人分散,方可逐个解决他们。宇内双仙如果只愿用剑逞强,早晚会力竭了帐,假使他们到处放火,贼人必定军心溃散,便容易对付。”
“目前……”
“我且试试看。”他语气坚定地说,到了窗口,向外舌绽春雷大叫道:“姓冉的,你敢不敢单人独剑与在下决一死战?”
“你是什么人?”冉峰喝问。
“在下姓李,名三,一个江湖无名小卒。你,大名鼎鼎的海贼,敢不敢称英雄道好汉?
如果不敢,你姓冉的不用再在江湖丢人视眼?做你的缩头乌龟好了。”
冉峰受不了激。独自上前,距楼约五十步左右,按剑厉声问:“阁下,咱们无冤无仇,冉某想不起在何时何地得罪了你姓李的,为何到冉某堡中行凶?说!还我公道来。”
“姓冉的,你我确是无冤无仇,但你阁下包庇俞五,便受到连累了。
俞五掳来在下的三位朋友,如果在下向尊驾讨人。尊驾岂肯答允?可不能怪在下不是。”他朗声说完,纵出窗外“与阁下同来的人是谁?”冉峰继续问。
“不必问是谁,只问你敢不敢和在下生死一决。阁下,李某还不愿意杀你,你这恶贼满手血腥,自有人道取你的性命;血债血偿。因此。你我相博情势对你极为有利。你可以毫无顾忌下毒手,而在下却不能要你的命,在如此有利的形势下,你阁下如果不敢放胆一拼,未免太窝囊了,你敢不敢?”
冉峰不上当,冷笑道:“和一个即将到鬼门关报到的人决死,岂不是太过愚笨?你听清了,丢下兵刃出来投降,或许冉某可以大发慈悲废去你们的武功饶你们的命,不然,天亮以后,你们必将化为飞灰。给你们片刻思量,以决定你们自己的死活。”说完,徐徐退回凉亭。
艾文慈只好退回楼中,心中极为焦灼,不时察看四周的形势,留意变化。
目下唯一的希望是双仙到来,希望因此而造成混乱,或可乘乱突围。
已经是四更正末之间,但天色仍然暗沉沉,罡风呼号,气候奇寒。
天气对突围有利,可是带了三个无力自卫的人,能保护他们平安突围的希望微乎其微。
叱喝声渐近,终于,西南角起了骚乱,在两声厉吼候落的瞬间,宇内双仙的身影突然从花树丛中冲出,进抵空坪边缘。
无情剑在后,显得疲惫不堪,三绝剑领先,剑尖前凝结着鲜血,身手依然矫捷,徐徐移动冷静沉着,经过长时期的激斗,依然威风八面,镇定从容,不愧称江湖高手,风度出人意外地良佳。八名悍喊在四周大包围,跟着他俩移动。但谁也不敢捻进出招;似被他俩所震慑,但又不甘心放弃,在四周纠缠不休,紧随不舍。
“嘿!”三绝剑一声冷叱,转身向左踏进两步,吐出一朵剑花。
左面的两名悍贼相距在两丈外;慌忙后退三步。两侧的悍贼,则踏进两步作势进击,其实并不敢抢进,用意仅在牵制两老道,以免老道追击同伴而已。
冉峰带了四名心腹,飞掠而来,远远地便叫道:“且慢动手,弟兄们暂退。”
三绝剑大喝一声,身形一晃,将一名悍贼迫在一座台基的死角上,冷笑道:“叫你那些箭手不要过来,不然贫道杀人后四面放火。”
“铮”一声脆响,他打落悍贼的剑,剑尖迫在悍贼的咽喉上,向无情剑道:“师兄,交给你作为人质。退至后面屋角,切记不可移至空旷处。”
他将悍贼制了穴道,交给无情剑,两人同时退至后面的屋角,预留退路。其他悍贼不敢上扑,仍然紧跟着他两人。
冉峰赶到了,气冲斗牛地怒吼:“老道,冉某请你们太堡,以礼相得,为何不讲道义乘乱滋事浑水摸鱼?你们是不是那些人的党羽?”
三绝剑还末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他感到十分奇怪,冉峰为何只派一些人缠住他,始终不见冉峰本人露面?而看光景,全堡皆已骚动,杀声震天火把齐明,似乎今晚动手的人,不止他宇内双仙呢!当他追丢了小花子,返回客厢带了师兄无情剑,出外追杀仍在搜索的悍贼时,恶斗已移到堡东。他想跟上,却被十余名悍贼缠住了。
冉峰到达时,恰碰上艾文慈向东突围,首尾追逐,并不知两老道到底为了何事也乘机捣乱。但冉峰总算了解双仙的为人,两恶道人虽凶残恶毒,但自视甚高,决不至于做出利用宾客身份卧底,里座外合计算人的卑鄙事。因此,只命几位艺业高明的捍贼缠住双仙,等解决这些人侵的人再说。三绝剑需照顾师兄,果然被缠住了,不敢放手追逐。
三绝到总算不糊涂,经过长期的搏杀追逐,看到贼众们救死扶伤的情景,总算有点醒悟,今晚碰上棘手的事了。但不管怎样,他是理直气壮的一方,也是吃了亏的一方,主人派人向宾客行刺,有理也说不清。
他狠狠地注视着盛怒的冉峰,冷笑道:“阁下,你做得未免太过份“你说冉某过份?岂有此理。”冉峰愤怒地叫吼。
“贵堡高手甚多,派不出行刺的人吗?派贫道要找的人前来羞辱贫道,你是何居心?阁下,你还否认在紫虚现行窃的人是你派的?”
冉峰一头雾水,总算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忍住怨气说:“冉某不知道长的话是何用意,可以告诉你的是,俞五昨天投奔敝堡借宿,带来了三个死囚,冉某基于江湖道义,盛意款待不过问死囚的事。今晚不知从何处侵入了四个人,两个小花子,两个一高一矮的年青人,大闹客院伤人无数,劫走了三死囚。冉某已将他们困在瞰江楼,用箭封锁出路,等天亮时再行进攻,他们便无所遁形了。阁下住在客厅,不能说不知其事,居然诬陷冉某源人行刺,岂不欺人太甚?”
三绝剑一怔,急问:“你说,两个小花子与青年人都在楼中,不是你的人?”
“敞堡今晚死伤数十,难道也是骗你不成?你……”
“贫道抱歉,少陪。”三绝剑狞笑着说,举步便走,走向瞰江楼。
“道长要与他们联手?他们是道长的人?”冉峰变色问,左手作势发射暗器。
“废话!贫道与他们誓不两立。那位年青人把敝师兄打得好惨,他们也是窃案主犯。施生请照顾贫道的师兄。贫道要将他们赶出楼来。”
三绝剑傲然地说完。大踏步走了。
楼内的艾文慈长吁一口气,向众人说:“速准备停当,准备突围。”
“但……”绛玉惶然道。
“双仙已和冉峰合流,希望已绝。目下三绝剑既敢逞强前来叫阵,走是脱身的唯一机会。等会儿我去会他必可找到脱身的机会,等我利用老道脱身之后,在各处放火;再从南面杀人,清除东面的箭手,以两声低啸为号,你们便可突围。在突围之前,你们必须严防贼人接近,不必遵守江湖规矩,明枪暗箭齐施,但求将人阻在楼外便可。”说完,挟了托天叉,纵身一跃,便到了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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