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尚未答话,后面那个小老人咳了一声道:“不敢,不才就是!”
徐小昭倏地回身,道:“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这小老头儿呵呵一笑,一伸手道:“不干什么,坐船给船钱!”
徐小昭怒冲冲道:“你船靠岸,我就给钱!”
小老头一笑,道:“先给钱,我就靠岸!”
这种情形,很快就令她明白了,自己不慎落在人家的手里了,可是她自信一身功夫不弱,焉能就此服输?当下忍着怒火,由身子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往船上一摔,道:
“拿去,快靠岸!”
不想那小老人,尖声笑道:“太少了,你是在打发要饭的吧?”
徐小昭退后了一步,“刷”一声,撒下了她肩上的月琴,这是她用来御敌的兵器!
她冷笑一声道:“你到底要多少?”
小老人嘻嘻一笑,道:“不多,姑娘,你只要把背后那个小箱子给我,马上就放你上岸,要不然可就要费点事了,怎么样?”
徐小昭不由头上“轰”的一声,差一点儿站身不住。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对方果真是有心而来了。当时退后了一步,说道:“你……你是谁?”
小老人一笑道:“姑娘,干什么打听这么清楚?四海之内皆朋友,反正是道上的就是啦!”说着抱拳作了个揖,道:“大姑娘,东西拿过来吧,老夫这里先谢谢你啦!”
徐小昭一怔道:“堂堂男子汉,你怎地说我是女流?我看你是胡言乱语!”
那老头儿嘻嘻又是一笑道:“光棍眼里可是揉不进砂子,算了吧,徐姑娘,老夫看在你爹爹的份上,已经是手下很留情的了!”
徐小昭一听此言,心算是凉透了!她知道再瞒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当时声音也不再压低了,面色一红,愤愤道:“想要我背后的东西,也很简单,只要你能胜过我这月琴!”
说着左手一拉,已把月琴上的套扯了下来,现出通体黑亮的一个三弦古琴来。
小老见状,不由面色一变,也后退了一步,阴森森地笑道:“徐小昭,你这月琴,虽然是江湖上知名,吓唬别人尚可,要是吓唬老夫,却是差点儿劲儿!”
他嘻嘻一笑又道:“我劝你还是听话的好!”
徐小昭冷笑道:“无耻的老家伙,你莫非还想横路打劫不成?”
那小老人闻言怪笑了一声,道:“算了,这话出自姑娘你的口中,就太好笑了。你也不想想,你们是怎么得来的?这叫做悖入悖出。”
徐小昭不由又羞又怒,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小老人,单枪匹马,陡然出现,如果他自信没有两手,岂敢如此作为?所以徐小昭心里甚为有数,她身形一转,“刷”的一声,已经到了舟子身前。
她口中厉叱道:“快靠岸!”说着月琴向外一挥,那舟子,本是小老人手下一名兄弟,号称“水蛇谢青”。
他们是有计划地出现,对于徐小昭背后的珠宝,志在必得!
徐小昭月琴一挥,那谢青只当是对方以月琴当兵刃,向自己发招而来,当下挥起手上的长篙,向外迎了过去。
那一边的小老人见状,大惊道:“小心暗器!”
水蛇谢青心中一惊,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的暗器竟会是藏在月琴之内。闻言后,正不知所以然,遂闻得“咚”的一声,谢青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就连转脸的时间都没有,“通”的一声,栽倒在船板之上。
他手上的长篙也扔了出去,只见他在咽喉结处,正中了一支银色的小箭,已贯入喉结,鲜血汩汩地将流出来!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顿时就不动了。
那小老人,见状也不由怔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徐家最负盛名的暗器“弦音箭”,其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厉害无比。
水蛇谢青,只不过翻动了一下,也就一命呜呼了!
那小老人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大胆的丫头,这可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才说到此,“黑月琴”徐小昭倏地身形一转,只听见弦声又是“呼”地响了一声,一线银光,一闪而来。
可是这小老人,却是不慌不忙地一伸右手,骈二指一夹,已把飞来的这枚暗器,夹在指缝之间。
徐小昭纤腰一拧,已到了老人身前!她手上的月琴,由上至下,兜足了劲力,向着小老人直挥了下来。
小老人身形一闪,徐小昭月琴已走了空。可是这姑娘,到了这时,她已拼出性命不要,要保全父亲交付与自己的这些东西,一招走空之下,她丝毫也不迟疑!只见她纤腰一拧,已把上半个身子错开了甚多,掌中月琴第二次向外一挥,却是以月琴的前端,直向着对方胸肋之间点了过去。
小老人发出了一声尖笑道:“好家伙!”只见他那矮小的身子,霍地向上一跃,右掌向下一分一按,正按在了月琴的顶端。
徐小昭就觉得一股大力由月琴透过来,当时只觉得掌心一阵发热,月琴差一点脱手而出。她猛然向外一挣,由不住一阵踉跄,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不由粉面通红。
这时小老人,冷笑道:“怎么样,还不服气?”
徐小昭这时又急又怒,偏偏船行江心,两边不着边际,就是企图逃走,也是不能。
当下恨声道:“老鬼,你到底是谁,莫非不知道我徐氏父女不是好惹的么?”
那小老人嘿嘿冷笑道:“别人怕你们,我岳桐却是不在乎,姑娘,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把东西拿过来吧!”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惊,她这才知道,对方这个又矮又瘦的小老人,竟是绿林道上最难对付的“阴风叟”岳桐。
久闻这个老鬼,一向是心黑手辣,只要和他为敌的人,很少能在他手上落得幸免。
徐小昭不禁内心阵阵发忧,自己父女二人,一直就担心着他,生恐他趁火打劫,却想不到这老东西,不敢面对父亲徐雷,却偷偷跟踪着自己,暗中下手,看来自己落在了他的手中,后果难虞了。想到此,不由后退了一步,冷冷一笑,说道:“原来是岳大叔,侄女多有得罪了!”
岳桐怪笑了一声,道:“徐小昭,你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我的人也死在你手里了,我们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他向前走了一步,一双小眼,闪闪放着凶光。
徐小昭见状,勉强镇定着一笑道:“岳大叔,你要三思而行,俗谓同道相济,你这么做法,要是传闻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阴风叟”岳桐冷冷一笑,道:“是呀,同道相济,光你们父女两个发财,也不像话呀!”
徐小昭面色一冷,道:“如果爹爹知道,只怕对大叔你不会干休,你应该知道我爹爹可不是好惹的。”
岳桐哼了一声,点点头:“徐老儿自私孤行,丝毫不把道上的朋友看在眼中,老夫我这么做,也是给他一点儿教训。”说着一伸手,怒道:“快拿出来,少费话!”
船仍然在行着,谢青虽死,却又由另一人撑着舵。
徐小昭暗忖道,自己是上了贼船了。这时候真是呼天不应,唤地无声,看来也只有和他一拼了,想到此,咬紧了牙,道:“岳桐,你太不讲面子了,莫非姑娘怕了你不成?”
岳桐阴森森一笑道:“不识抬举的丫头!”说着身子起落极快,有如飞星天降。只见他足尖方一点地,两只手已猛然挥出来,直向着徐小昭背后的箱子之上抓去。
徐小昭月琴向前一伸,霍地抡臂倒打了过去!
这时一招“倒打金钟”,只听见“刷”的一声,黑月琴上夹起了无比的劲风,反向岳桐头上打来。
可是“阴风叟”岳桐,早已有见于先。
徐小昭的月琴才一打下,只见他人影一晃,已到了姑娘左侧!
姑娘慌忙向右一闪,可是岳桐那双白皙的细手,却已挥了出来,指尖向上一扬,发出了一股劲力。
徐小昭为这种劲力,震得身子向外一跄!
岳桐足尖一点,已到了她的背后。只见他两只手向上一搭,已按在徐小昭双肩之上,徐小昭只觉得全身一阵发麻,顿时就不能动弹了。
“阴风叟”岳桐以快速擒拿法点了徐小昭的穴道。
他这时发出了一声怪笑,右手向上一抬,已把背在徐小昭背后的那个箱子取在了手中,足尖一点,反蹿而出,落于丈许以外。
他嘻嘻一笑道:“徐姑娘你放心,只要东西到手,我是不会难为你的!”
他摇晃了一下手上的箱子,道:“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就可以放你走了!”
说着身形一晃,返回舱内。
徐小昭此刻真是又恨又怒,差一点儿昏了过去,偏偏身子为对方点了穴道,却连动弹也是不能。
她正自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门帘开处,“阴风叟”岳桐已冷笑道,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冷冷地一哼,道:“对不起姑娘,我本来是可以放你回去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嘿嘿一笑,又道:“箱子里什么都不少,只少了一样……翡翠梨!”
他鼻子哼了一声,又道:“这件东西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是要它,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说着伸左手,捏在了她一只手上,另用右手在她背上一击,徐小昭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穴道就被解开了!
她身子不由向前动了一下,正要举手向岳桐面上打去,可是手方举了一半,却觉得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又垂了下来。
“阴风叟”岳桐嘻嘻笑道:“现在你已经能够说话了,可是想打人却还不行,我还拿着你的穴道呢!”
徐小昭不由破口大骂道:“无耻的老鬼!”
岳桐一晃小脑袋道:“随便你骂,我只问你那个翡翠梨你收在哪里了?”
徐小昭气得脸色苍白,把头一扭道:“我不知道!”
岳桐呵呵冷笑道:“好,不知道好办!老夫我已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自不会对你轻薄,你也不要多心,我可是要在你身上搜一搜了!”说着就要动手向她身上摸去。
徐小昭大叫了一声,用力一挣,却因穴道被人拿住,一时心血不通,当场昏死了过去。
“阴风叟”岳桐冷哼了一声道:“好倔强的丫头!”说着伸出一只手,大略在她身上摸了摸,并不见翡翠梨的踪影,心道奇也!想着,他一只手挟起了姑娘,走进舱内,又在徐小昭的随身行囊之内找了半天,依然不见那翡翠梨的影子。
当时不由发了一会儿呆,心想道:“怪也,莫非徐老儿并没有把翡翠梨交给她不成?”
想到此,顿时兴趣大减!
可是当他打开了那个装珍宝的小箱子,珠光宝气几乎耀花了他的眼,这当口,他内心的狂喜是可以想见的。
欣赏了一遍这箱珠宝,他站起来走了一转,暗中忖道:“不行,那个翡翠梨,我一定要弄到手!”
想着就用一根丝带子,把徐小昭倒栓在床架之上。
然后他又为她解开了穴道,徐小昭睁开眼,正要说话,岳桐摇了摇头道:“姑娘你不要说话!”
他咳了一声,道:“我告诉你,现在我们是往江苏走,回到你父亲那里去!”
徐小昭冷笑道:“你打算怎么样?”
岳桐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吧,那个翡翠梨,我是非要弄到手不可!”
徐小昭冷笑道:“只要你有本事!”
岳桐鼠眉一挑道:“那个翡翠梨,到底在哪里?”
徐小昭咬牙道:“在我爹爹那里,你敢要么?”
“阴风叟”岳桐尖声一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就去问徐老儿要,哪怕徐老儿不给我!”
徐小昭挣了一下,道:“东西已到了手中,为何还不放我?”
岳桐望着她,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姑娘,我不得不利用你一下了!”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惊,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岳桐冷笑了一声,道:“我要用你作人质,向你父亲交换那个翡翠梨!”
徐小昭不由吓了一跳,她怒声道:“你这样做,更卑鄙了!”
阴风叟哈哈笑道:“已是坏人,就坏到底吧!”
徐小昭急得想哭,道:“你到底要把我怎样?”
岳桐喃喃道:“这就看你那爹爹,是不是肯同我合作了。”
岳桐怪笑了一声,道:“因为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不是?”
小昭流着泪,恨声道:“我爹爹是不会被你敲诈的!”
岳桐“哈”地一笑,道:“那可就对不起了,大姑娘,真要到那个时候,我可就要……”
小昭啐道:“你敢,岳桐,你这么做,是你自己找死,我可是先告诉你!”
岳桐伸出了细胳膊,打了一个呵欠道:“我不怕死,我这条命活得够久了!”说着正要站起来,向外走去,小昭却忽然道:“岳桐,我告诉你,涵一和尚可是来了!”
这句话本是她信口胡诌的,可是得到了相当的效果,岳桐却为此吓了一跳。
他立刻站住脚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徐小昭冷笑道:“听谁的你管不着,反正是真的!”
岳桐面色一变,道:“他一个出家人,莫非也想得这些财宝不成?”
徐小昭合上眸子,哼道:“出家人,哼!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也想呢?”
岳桐面色不禁一红,冷笑道:“你想用涵一和尚来吓唬我,我就怕了不成?”
徐小昭不由笑了笑道:“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不过我爹爹很怕就是了,要不然也不会叫我带着这些东西跑了!”
岳桐闻言,不由慢慢坐了下来。
说老实话,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成名露脸的人,他也见得多了,可是涵一和尚这个人,他却是怕得厉害。
其实这个和尚他并没有见过,可是对和尚昔日那些惊天动地的往事,他却是知道得很清楚。
他自信,如果真的这个和尚出马,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就一塌糊涂。想到此,他不禁头上直冒冷汗,忽然转念一想,想到了翠娘白姗,他的心里,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的安定了。
他是知道白姗的丈夫――匡飞,和涵一和尚之间,有一段非凡的过往交情的。
那么,现在,如果由白姗出面来做这件事情,涵一和尚即使知道,也会网开一面的!
他本来和白姗有言在先,后来因为他想独占独吞,才采取了单独行动。
现在徐小昭这么一说,他却不得不想到了白氏母子三人,只好暂时借助她母子之力了,想到此,就冷冷道:“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我岳桐想要的么?”
徐小昭惊异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岳桐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那你可就想错了!”
徐小昭向着他道:“不是你要还是谁呢?”
“所以呀!”岳桐冷笑道:“如果我不说,你再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拿住你作人质这个主意也不是我想的!”
徐小昭到底年轻,不由冲动地道:“是谁的主意?”
阴风叟嘻嘻一笑道:“这个人,你也许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徐小昭不禁一怔道:“女的,是谁,快说!”
岳桐眯上了小眼,鼠须一翘一翘地道:“翠娘白姗,这个人你知道吧?”
徐小昭皱了一下眉道:“……我听说过这个人,我们并不认识她呀!”
岳桐嘿嘿笑了一声道:“你们不认识他们,他们可是知道你们,黑羽匡长青就是白姗的儿子,你不知道?”
徐小昭吃了一惊道:“匡长青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一个有名的快客,岂能做这种事?”
阴风叟嘻嘻一笑道:“这个你自然是不懂了!”
徐小昭冷笑了一声,道:“你现在放了我,把那箱东西还我,我也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好不好?”
岳桐摇了一下头道:“这是办不到的,不过……”说着就走过去,用手把徐小昭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道:“……我破格对你优待,可是你千万不要打算跑,要是跑,可就别想我对你客气了!”
徐小昭乐得身子轻松,就冷笑道:“我跑什么?那箱东西你还没有还给我!”
岳桐嘻嘻一笑道:“这就对了,你只要不跑,到了地方,我们就会通知你父亲,他把翡翠梨交上来,我们就放人,保险不伤你一根头发!”
徐小昭默默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阴风叟”岳桐把那箱珠宝背在了自己背上,外面罩上一件衣服,对徐小昭龀牙笑道:“你在这舱里不要外出,一天三餐是少不了你的!”说着就走出舱外,把舱门关上了。
她不禁十分气恼、忧急,父亲嘱托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想不到路上竟会出了如此的差错,试想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父亲?更有甚者,是岳桐分明还要利用自己作为人质,去向父亲索讨那个翡翠梨,岂不更糟糕?
想到此,忍不住急得淌下了泪来。
她独自一人,正在伤心饮泣的当儿,忽然听见一种极轻的声音道:“大姑娘,用不着伤心,我来救你!”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心中大是奇怪!却又闻那人道:“我这就出来了!”说着话,遂见舱内的帆布篷索之后,爬出来一个矮小的老人!
这人一身灰色的袍子,须发均已花白,唇下留着一络山羊胡子。他左右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才站起身来。
徐小昭这才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只见他面色黑黄,右腮之下,有一个黑痣,上面还有几根毛。他那两道眉毛,更是黄秃秃的,都要掉光了,一个大鼻子,又红又圆,像红樱桃一样的。
这时天气已经很热了,这人身上还穿着大棉袄,并有好几处都已经破了。他脚下一双老窝头的棉鞋,也都露了棉花,那种样子真是邋遢极了。
徐小昭不由吓得站了起来道:“你……是谁呀?”
这人一根手指,按在厚嘴唇上,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儿,岳老儿要是听见了,我也救不了你!”
徐小昭后退了一步道:“你是谁?”
这人露出了被烟熏得发黑的几颗牙齿道:“小姑娘,我姓祝,和你爸爸也见过面,也打过架!”
徐小昭一怔道:“打过架?你……那你来干什么?”
祝老头一笑道:“不过,这一次我是来救你的,虽然你也是个贼!”
徐小昭不由脸上一阵红,不过她听说是来救自己的,心里倒微微一喜。“真的?可是现在在船上,你怎么救呢?岳桐就在外头!”
祝老头在一张位子上坐了下来,轻轻笑道:“别急,俺们泡到天黑再出去也不迟!”
徐小昭好奇地看着他,说道:“你真要能救我出去,我一定要好好谢你!”
祝老头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要客气,我是看在笠原一鹤面子上,才帮你一个小忙,要不然就凭你爹爹那个样子,我能帮你?”
徐小昭吃了一惊,道:“笠原一鹤,你认识他?”
祝老头嘿嘿一笑道:“怎么不认识,刚分开不久!”
徐小昭脸一红道:“……他……他还好吧?”
祝老头冷笑道:“好?差一点死在你父亲手里,还叫好?”
徐小昭不由吃了一惊,道:“这怎么……会?”
祝老头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我老头子救他,他准死不能活!”
说着,一双小眼看着徐小昭,道:“笠原一鹤对我提过你,我知道,你当初也是手下留情,要不然那孩子早就死在你的黑月琴之下了。”
徐小昭不禁很关切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呢?在涵一和尚那里么?”
祝老头倒不由微微怔了一下,心说:她怎么会知道的?
其实徐小昭不过是顺情而推,她眨着眸子,道:“涵一和尚不是收他做徒弟了么?”
祝老头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小昭脸一红道:“谁都知道!”
祝老头微微一笑道:“你倒很聪明,刚才岳桐老鬼被你吓坏了。这个岳桐精得很,不过今天他碰上了狐狸了,看着到底是谁行!”说到此,他忽然向着徐小昭眨了一下眸子,匆匆躲到舱内的绳索帆布后面。
果然就听见门锁被人打开,岳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汉子,手上拿着托盘,内中放着一些包子和一碗面条。
阴风叟嘻嘻一笑道:“肚子大概饿了吧!嗯?”说着四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又和那个汉子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祝老头又走出来,嘿嘿笑道:“正好,我老人家肚子饿了,来,吃吧!”
徐小昭一只手支着头,说道:“我不饿!”
祝老头拿了一个包子,三口两口吃了下去,哼了一声,说道:“不错,来,你吃面条,我吃包子,不吃东西,晚上怎么能干活?”
徐小昭听他这么说,就勉强把那碗面吃了下去。
这姓祝的老头子,食量奇大,那一盘包子,全都被他吃光了,他吃完了才道:“糟了,我怎么都吃完了?等一会那岳桐一定会疑心,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吃这么多?”
徐小昭指了一下窗子,道:“我就说我生气,都丢到江里去了不就完了?”
姓祝的老头笑了笑,道:“对,还是你聪明!”
这时,徐小昭因为这个祝老头提到了笠原一鹤,她整个心眼里都是笠原一鹤的影子,反倒是对于眼前自己的安危全都不顾了。
她支着头叹了一声道:“祝老先生,你既然认识那个日本武士,我就托你带一句话,行不行?”
姓祝的老头点头道:“行,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徐小昭这时一张粉脸,愈发的显得红了,她很不好意思讷讷道:“请你代我向他道一声歉,我不应该抢他进贡给皇上的东西,可是这都是我爹爹……”说着又叹了一声,就不再往下说了。
姓祝的老头一笑道:“这个我知道,他不能恨你!”
徐小昭苦笑道:“他恨我,我知道,由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
姓祝的老头咳了一声道:“所以呀,你既然知道错,就该改才是呀!”
徐小昭冷冷一笑,说道:“没有办法悔改!”
祝老头摸了一下头,“呵呵”一笑,他好像是不十分注意地听!一心一意只是盼着天早一点黑!
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打发过去了。
关在船舱里,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船行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徐小昭知道,这条船是向回程的路上去的!
到了晚上,“阴风叟”岳桐又来了一次!
他对于徐小昭倒是放心了,见她如此,知道她不会逃走,内心不禁窃窃自喜!
因为只要有这位姑娘在手里,他就不怕那短命无常徐雷不会不把翡翠梨乖乖地送上手来。
他又命人准备很丰富的晚饭,端来请徐小昭吃,当然!仍然还是由那个姓祝的老头和她二人共同亨用!
饭后,这个姓祝的老头儿,就开始实行他的计划了。他对徐小昭说:“等一会儿我们一块出去,你在岸上等我。”
徐小昭道:“老先生,我那箱子,你得替我偷过来!”
祝老头笑了笑道:“当然,我就是偷箱子来的!”
这时天色越黑了,夜晚行船,不大方便。
这只船就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祝老头趴在小窗子向外望了一会儿,跳下来道:“这地方很好,四面都是山,等会儿候那岳桐睡了,我们就走,行动可得要快!”
二人又守了约有一个更次,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祝老头就站起来,点了点头道:
“行了!”
徐小昭皱眉道:“门锁着怎么办?很粗的铁链子!”
姓祝的老头嘿嘿一笑道:“这个不妨事!”他说着自袖筒内摸出了一把约有尺许长短的一把匕首,抽出鞘来,光华四射。然后就见他身子一翻,已到了舱门前,他把这柄光华闪烁的匕首,往门缝里一送,向上一滑,只听得“铮”一声,门就开了。
祝老头回过身来一招手道:“快!”
徐小昭足下一点,已用“燕子穿帘”的身法,窜出了船舱,直向船篷上落去。可是她身子方自站定,却有另一条人影,自船上猛扑到了她身后,挥掌向着徐小昭背上袭去;然而,那个姓祝的老头,身法比他更快。
这真是应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话了,这汉子双手尚离着徐小昭尺许距离,却被姓祝的小老人,自后面骈二指点在了他“尾脊穴”上。
这人嘴里“哦”了一声,顿时翻身就到,却被姓祝的老人一拦腰,把他抱在了手上,幸而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他对徐小昭一挥手,道:“快上岸!”
徐小昭依照祝老头的吩咐向岸上纵去,姓祝的老头儿,这时匆匆把这名被自己点中穴道的汉子放在船篷之上,他自己却向一边的舱内蹑去!
对付像阴风叟这种强大的敌人,他却是不敢造次,他轻轻蹑足到了舱前,用那把匕首,向门缝内轻轻一送,极为小心地把门栓切开;然后他由身上拿下来一个漏油的铁漏子,顺着门缝,滴下了一点点油,轻轻一推,这扇门就慢慢地开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舱内尚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下,“阴风叟”岳桐,正自合目在床上躺着,鼻息十分均匀,看样子,他是睡着了。
那个盛珠宝的箱子,却被他当枕头枕在头下,祝老头看到此不由傻了。
他那两道秃眉微微一皱,立刻计上心来。当时足下一点,极为轻微的已经偎在岳桐身边,他甚至于不敢把自己的身子,带出一点点风来。
在灯下,他看见岳桐那副样子,真想一掌打他一个满脸花,结束了他算了。
可是武林中,尤其是成了名的人,讲究的是明人不做暗事,这么杀了他,甚至于伤了他,都不能说是一种好的行为!
老狸祝三立,他是成了名的侠客,自不愿在江湖上留下这么一个坏名声。
当时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在岳桐肩上一拍道:“喂!醒醒!”
阴风叟岳桐是何等惊觉的人,自是一惊就醒。他猛地睁目挺身,可是祝三立并不给他下地的机会,只见他右手向前一探,已拿住了他的右手的脉门之上。
这种情形,就像方才岳桐对付徐小昭的情形是一样的,岳桐打了一个寒战,身子可就又躺下了。
他睁开双眸,在灯光下仔细一看,不由惊道:“祝……三立,你要干什么?”
祝三立嘻嘻一笑,左手提了一下手上的箱子,道:“不干什么,拿这个!”
岳桐面色铁青,抖了一下身子,显然他是在用劲活血,可是祝三立早有先见之明。
他五指微一用力,冷笑道:“岳桐,你还是老实一点儿好。”
岳桐被他拿住了穴道,此刻是周身发麻,丝毫也动弹不得,可是他内心却是明白,而且仍能说话。
这时他见自己费尽了心机才到手的宝箱,却为对方轻而易举地拿去,不禁大是暴怒,他咬牙切齿道:“姓祝的……你……这算是什么朋友?”
祝三立一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朋友!”
岳桐全身发麻,颤抖着声音,道:“……咱们二一添作五好不好,一人……一半!”
祝三立嘿嘿一笑道:“你错了,这东西你当是我要么?”
“阴风叟”岳桐叹气道:“祝……三立,你先松开手,我们没有什么话不好说!”
岳桐目光注定着他,真恨不能一掌打死他,偏偏他却是动弹不得。这时急得目光如火,冷冷地道:“祝三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祝三立一面把箱子背在背后,闻言后,他那双发黄的小眼珠子,打量着岳桐,道:
“算了吧!我现在要杀你,一百个你也是完了,还能等着你杀我?”
“阴风叟”岳桐道:“明人不做暗事,你这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狸一缩脖子,嘻嘻一笑,现在他已背好了箱子,接下一步,也就是要处理岳桐的时候到了。
当时他呵呵笑了一声,看着岳桐道:“你欺侮人家一个女孩子,江心打劫,这又能算是英雄么?”
岳桐面色一红,祝三立这时却也懒得再和他 嗦。
他笑了一声,道:“老兄,你再睡一会儿吧!”
说着右手一翻,五指合骈,向下一点,正中岳桐的心坎穴上!
可笑岳桐虽说是有一身的本事,却因为对方事先拿住了腕穴,这时只有眼巴巴地任人摆布。
祝三立点了他的穴道,他手法轻巧,所点者,至多不过自行躺卧一个时辰,就能自行醒转。
整个过程,不过是霎时间的事。
祝三立点了岳桐穴道之后,这才推门而出,只见他足尖在船板上微微一弹,就像燕子一般地窜了起来。他身子方往岸上一落,却见面前人影一闪。
老狸祝三立双掌向外一封,叱了声:“什么人?”
来人一笑,娇声道:“老先生是我呀,我是徐小昭!”
祝三立站住脚点了点头道:“你没事吧?”
徐小昭一双黑油油的大眼睛,向祝三立身后一转,立刻笑了笑,道:“老先生你真有办法,箱子到底被你给追回来!”说着冉冉下拜道:“后辈谢谢你老人家了!”
祝三立怔了一下,遂笑道:“起来吧,现在大概没什么人了,你快走吧!”
徐小昭点了点头,遂道:“请你老人家,把那箱东西赐还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