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③》第一四五回 重返珠宫一女无心居乐土 言探弱水仙源怅望阻归程(2)
佬石监视着那头目,说俞利误服毒果,昏迷不醒,岛中无人主持,偏巧岛岸边又闹海怪。现奉牛仙姑之命,用新制好的兵船,前来接他一人回去,搭救岛主。至于那只盗船,最好仍命他在海中打劫,无须驶回。妖道对于俞利原未安着甚么好心,几次想将俞利害死,自立为王。只是妖妇嫌妖道貌丑,贪着俞利,说此时害死俞利,恐岛民不服,时机未至,再三拦阻。妖道有些惧内,便耽搁下来。此时一听俞利中毒,不但没有起疑,反以为是妖妇弄的手脚,接他回去篡位。因盗船上多半是俞利手下死党,恐同回误事,故此止住他们,不消几句话,便已哄信。
依了妖道本心,当时恨不得驾起妖风赶回。一则那头目说仙姑有话,新船务要带回;一则也舍不得那只大船,恐人看破失去。反正那里离岛已不甚远,见原乘两船中俞利的党羽已在窃窃私语,知已动疑,满心高兴,也不去理他们,竟然随了头目、佬石纵过新船。海上浪大,两船相并,本甚费事,妖道过船,这边船钩一松,便已分开。妖道想起还有那抢来的两名美女,二次纵将过去,一手一个,夹纵过来。盗船上人见他甚么都是倚势独吞,又闻俞利中毒之言可疑,个个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妖道也是运数该终,过船之后,越想越得意,不等人相劝,便命将酒宴排好,命那头目作陪,两个美女行酒,左拥右抱,快活起来。
他这里淫乐方酣,舱中二凤姊妹早等得又烦又闷。三凤更是心急,不等招呼,拿了一柄快刀,便自走出。二凤恐有闪失,连忙跟出。妖道醉眼模糊,方在得趣,忽见侧面隔舱内闪出一个绝美女子,一些也没在意,回身指着那头目笑道:“你来时在海上得了彩头,却不先对我说,此时才放她走出。”
一面说着,放开怀抱中女子,便打算起身搂抱三凤。说时迟,那时快,三凤早纵到席前,举刀当头就砍。妖道眼前一亮,寒风劈面而至,方知不好,膝盖一抬,整个席面飞起,朝三凤打去。口里刚说得“大胆”
两字,正准备行使妖法,没防到二凤乘妖道回头与那头目说话之际,早从三凤身后蹿到妖道身后,手起快刀,一声娇叱,朝妖道头颈挥去。妖道防前不顾后,往后一退,正迎在刀上。猛觉项间一凉,恰似冰霜过颈,连“暖呀”
都未喊出,一颗头颅便已滴溜溜离腔飞起,直撞天花板上,吧嗒的一声,骨碌一滚,落在船板上。颈腔里的鲜血,也顺着妖道尸身倒处,泉涌般喷了出来。
妖道一死,佬石便命将船头掉回,去追两只盗船时,偏巧两只盗船正疑妖道夫妇闹鬼,并未疑到旁处,俱打算暗自跟在大船后面,回岛看个详细,并未远走。反是见大船回头来追,以为恼了妖道,有些害怕。可又不敢公然违抗,见了大船上旗令,勉强停住。因妖道素日手段凶辣,未免怀着鬼胎。及至船临切近,听说妖道伏诛,大称心意,一些也没费事,便随了大船回转。那些与盗船上有亲故关系的几个,因为佬石监察甚严,谁也不敢暗中递个消息,见他们俱都中了道儿,只叫不迭得苦。那里离岛原只大半日路程,当时正当顺风大起,无须女子下水推行,照样走得甚快。
事已大定,佬石早请二女换了湿衣,在中舱坐定,监督两只盗船在前行走。盗船中人虽然远远望见后船中舱坐着二女,因洋里不比江河,二船虽同时开行,前后相隔也有半里远近,观望不清,俱以为大船来时,在洋里得的彩头,没有在意。船行到了黄昏时分,便抵岛上。冬秀早将人埋伏停当,船一拢岸,等人上齐,一声号令,全都拿下。当时将二女接回宫去。将盗船上劫来的两名美女交给执事女官,问明来历择配。一干余党押在牢内。当日无话。
第二日,冬秀同了二凤、三凤升殿,召集岛中父老,询明了这些余党的罪恶。有好几个本应处死,因第一次处治那些首恶,也曾网开一面,特意选定两种刑罚,由他们自认一种。第一种是和处治上次余党一般,收去各人兵刃,酌给一些食粮,载入小舟,任其漂洋浮海,自回中土,各寻生路。第二种是刖去双足,仍任他在岛中生活,只另划出一个地方,与他们居住。非经三年五载之后,确实看出有悔过自新的诚念,不能随意行动。
这伙人平时家业俱在岛中,抛舍不开,再加海中风狂浪大,鲨鲸之类又多,仅凭一叶小舟,要想平安回转中土,简直是万一之想,自然异口同声甘受那刖足之刑,不愿离去。冬秀原是想袭那岛王之位,知道全岛并无外人,大抵非亲即故,想以仁德收服人心,又恐这伙人狼于野心,久而生变。明知他们知道孤舟浮海,九死一生,料到他们愿留不愿走,才想了这两种办法。一经请求,便即答应,吩咐老铁父子监督行刑。
这时俞利党羽已算是一网打尽,岛众归心。二凤、三凤只知享福玩耍,一切事儿俱由冬秀处理,由此冬秀隐然成了岛中之王。她因岛民崇拜方氏父女之心牢不可破,自知根基不厚,除一意整理岛政外,对于二凤、三凤刻意交欢,用尽方法使其贪恋红尘,不愿归去。日子一多,二凤、三凤渐渐变了气质,大有乐不思蜀之概。自古从善政之后,为善政难;从稗政之后,为善政易。岛民受俞利十多年的茶毒,稍微苏息,已万分感激。何况冬秀也真有些手腕,恩威并用,面面皆到。加以有二凤、三凤的关系,愈发怀德畏威,连冬秀也奉如神明了。
冬秀和二凤、三凤在安乐岛上一住三年,真可称得起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她以一个弱女子随了老亲远涉洋海,无端遇盗,遭逢惨变,全家被杀,自身还成了俎上之肉,眼看就受匪人的摧残躁躏。彼时之心,但能求得一死,保全清白,已是万幸。救星天降,不但重庆更生,手戮大仇,还作了岛中之主,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满想留住二凤姊妹,仗她德威,励精图治,把全岛整理成一个世外乐园,自身永久的基业。偏偏聚散无常,事有前定。那二凤、三凤先时初涉人世,对于一切服饰玩好贪恋颇深。年时一久,渐渐习惯自然,不以为奇。第三年上,不由想起家来。冬秀本因二凤姊妹虽然应允留岛,却是无论如何诱导劝进,不肯即那王位。
对于岛事,更是从不过问。又知她姊妹三人情感甚好,年时久了,难免不起思归之念,心里发愁。后来更从三凤口中打听出她姊妹二人不问岛事,乃是初凤行时再三叮嘱。并说她姊妹三人既救冬秀一场,她又是凡人,不能深投海底,索性好人做到底,由二凤、三凤留在岛中,助她些时。等过了三年五载,二凤、三凤纵不思归,初凤也要出海来接。现在三凤自己去留之计尚未打定,二凤已提议过好几次了。冬秀一听,越发忧急起来。人心本是活动,二凤姊妹彼时尚未成道,又很年轻,性情偏浮。起初相留,固是连胞姊相劝都不肯听;此时想去,又岂是冬秀所能留住?一任冬秀每日跪在二女面前哭求,也是无用,最终只允再留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