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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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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洪二人所骑也是两匹健骨高躯的异种名马,本是聚立一起。田通还想招呼两句,未容出口,那匹花云豹业已当先前驰。以前硕山大侠千里飞来汤八骑那马时,二人虽曾见过几次,又听人说起它的异处和那不用马缰的骑法,还没料到这样灵慧神速。方才代它换马鞍时,只在旁边谈了几句便全明白,非但乖乖跟来,毫不倔强,并还不用主人招呼便知去路,好生惊奇。惟恐马快追赶不上,前面还有许多对头,戏台正对堡门,事前虽曾命人去往马棚暗会备马的人,故意迟延,对头曾有好几个跟去,分明怒极,急于起身未必有用,此去难免撞上,其势必须抢在对头前面,才可将白沙沟那一关硬闯过去,见已先走,恐迫不上,也忙催马往前追去。

  刚出树林,走到戏台与堡门相对的侧面广场之上,约有一箭来路便到正面堡门。方想马行如飞,台上锣鼓未停,仇敌也许还未警觉,忽听人马呐喊之声,沈、姜二人的马在前,抬头一看,那戏场本是主人正面九开间大厅前面的一片广场,约有数十亩方圆空地。两边均有极宽驰道,另外围着一圈树林,来路对面假山后乃是大片马厩,这时忽有十来匹快马,上面坐着六七个方才所见腰挂金银牌的短衣贼党,绕着戏场外圈驰道由杨柳荫中奔腾飞驰而来。内有数人已将兵刃拔在手里。后面还跟着几匹空马,同声喝骂,其势汹汹。

  田通大喝:“二位老弟只管先走,我们马快,不要理他。”

  刚说两句,沈、姜二人一马当先,离堡门只得两三丈路。贼党只管纵马急驰,奔腾而来,因所骑的马相差大远,隔得又远一点,眼看还有十来丈才到堡门,同声怒喝:“小狗快过庄桥纳命!”

  这面四人连理也未理。说时迟,那时快,守堡的人早已得到密令,往旁避开。当头二人一马业已到达正门旁边,马头微侧便可冲出堡去。后面两骑与前马相差也只两丈远近。就这转眼脱险之间,忽听一声极难听的怒吼,声音不大,甚是刺耳。马走正急,还未看清,两条人影已由戏台那面箭一般朝着自己双双飞纵过来。那马知有敌人纵身扑到,刚怒嘶得一声。沈、姜二人先没想到来势这快,骤出不意。刚瞥见那两条人影纵得又高又远,快要扑到马前,百忙中想起身边兵刃还未取出,敌人来势又准又急,马跑正快,连想回马闪避都办不到。耳听那马怒嘶,心方一慌。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两个敌人相隔马头还有一丈多高,快要落到马前,其势万难闪避,一眨眼的当儿,微闻两声“哈哈”,跟着眼前一花,人影闪乱中又听几声男女怒吼笑骂之声。等到看出一点奇迹,那马把头一低,身子微微往下一伏,前腿突然前伸,后腿往下一蹲,连人带马立时矮下半截,由那几条人影对撞乱晃的脚旁下面箭一般朝堡门外斜射出去。田、洪二人也跟踪追来。耳听身后笑骂之声。

  回头一看,原来先两条人影正是老贼红毛雕伍喜和他同来的爱妾老妖怪墨芙蓉。因为上来看出主人情虚,意欲两全,顾忌太多,本就骄横,越发气盛,及至贼党在铁牢中受伤被困,当众丢人,急怒交加之下先疑主人有诈,故意给他难堪,想要恃强发难。同来徒党业已开口,准备主人答话稍差,立照洗劫商家堡的原意就此下手,或将沈、姜二人要去以出恶气。

  老狗男女毕竟久经大敌,机警非常,虽在怒火头上,心并不乱,百忙中看出主人戒备甚严,不是易与,两个心爱徒弟又都重伤,只得忍气质问,并想把人带走。刚露出一点口风,便被商义问倒,回敬过来,当时无话可说,拼又吃亏,只得强忍怒火,交代了几句过场活便即告别,吩咐手下徒党备马。主人也未答理,所说的话都有骨头,意似来者是客,不在我堡中无礼决不慢待,一出堡门便是仇敌。如有本领,不妨守在庄桥那面,你要的两人早晚必走,只有耐心终能相遇,看你能奈他何!不要专说大话,在我门前丢人。

  老狗男女一向狂傲,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如何受这恶气;主人并还句句有礼,无法回敬,越想越有气。正等马到便即起身。忽听马嘶,中杂鼓音,与日前所闻花云豹嘶声相似。想起那日暗算汤八,马本藏在树林深处,见主人危急,忽然赶来助战。为了此马太好,打算生擒,没有杀它之意,微一疏忽,反被它将个得力徒弟手腕踢断。汤八周身是伤,眼看力竭倒地,万无生理,不料那马冲入重围,汤八恰巧窜到一株大树后面,快要倒地,见马一到,就势抓住马鬃,先连马背都纵不上去,那马也真灵巧,竟将身子低下,回头咬住汤八的腿往上一抬,将人救上马背,穿林而逃。

  事出预料,那马跑得比飞还快,连发暗器,均未将这一人一马打死,中有一镖打中马腿,眼看倒地,马蹄稍微一跪,重又蹿起,跑得更快。树林又多,马太狡猾,暗器不易打中,竟被救了主人逃走。汤八被众围困业已苦斗了一日夜,不曾饮食休息,一到马上人便伏倒,双手抱紧马的头颈,虽似快死,始终不曾发现他的死尸,每一想起便自心寒。仇敌本领既高,又得人心,虽用车轮战法将他打伤,看去离死不远,自己这面也伤亡了十多人才得成功。万一被人救活,将来定必报仇,岂非后患?近日心神不安便由于此。

  忽听马落幼童之手,以为这一人一马如影随形,从未离开,汤八必已伤重身死,心中略宽。跟着便听洪景来说,两幼童带有铁双环,想起前仇本就激怒,又疑汤八被以前仇人救去,命门下弟子骑了汤八的马,拿他信符出来约人报仇,如何不急?既想夺马,强讨铁双环,将仇人引出,报复前仇,又想将这两小弟兄擒去,拷问马的来历和汤八下落。哪知主人看重环主人的情面,一样也不答应,并有翻脸为敌之意。一听马嘶,越发激动怒火。静心一听,堡侧树林中并有马蹄飞驰之声,不止一匹,忽然醒悟,料知主人表面留客,暗中将人放走,急怒攻心,冷笑说道:“承蒙二位兄台相谅,容我放肆,我夫妇准在堡前等这两个小狗便了。”

  说完把手一拱,老狗男女同时起立,不等主人送客回话,径自纵将下去,回手往后一拱,道声:“一月之后准在白沙沟候教,恕我师徒无礼,要先走了!”

  匆匆说完,便往前面驰去。主台上下本来还有几个未走的徒党,连忙背了两个受伤贼徒,连招呼也未打一声,纷纷纵落赶将上去。

  商仁看出老贼想要当面出彩,欺人大甚,也忍不住怒火上撞。商义已得同党暗中送信,断定老贼此去必要丢人吃亏,忙把乃兄拉住,不令开口,悄悄说了几句。商仁惊喜交集,故意喝道:“贵客忙着起身,你们马还不曾备来,大失礼了!”

  一面同往台下纵落。他这里假装送客,还未走到棚外,老狗男女业先赶到棚前,瞥见左侧飞也似驰来四人三马,当头一骑正是想念多年的花云豹,急怒交加之下双双把手一挥,看准来势,冷不防一纵两三丈高远,飞扑过去。正准备迎头下击,猛下毒手,只想马跑大快,恐被逃脱,素性狂傲,忘了身在堡中,连堡门也还未出,主人如何能容!手下徒党素来凶横性暴,更不用说,不是老贼示意拦阻先已下手,一见师父和小师娘出手发难,哪还顾到别的利害?老狗男女素来手辣,起时早就看准马的来势,满拟一击成功,当时连人带马均可抓住,哪知此举要丢大人!他这里双双纵起,身子还在空中,未等下落,忽听“哈哈”

  一笑,一股急风随同啸声已到面前。事出意外,做梦也未想到对面堡墙上会伏有两个强敌,来势偏是又劲又急,快得出奇,目光到处,刚瞥见两条人影迎面飞来,去势大猛,无法避让,连念头都不容转。老贼情急之下把心一狠,猛用全力刚将双掌一收,再顺来势反击,猛下杀手。他这里手还未出,眼前一花,方觉不妙,双方业已对面撞上,吃来人右手一分,左手一掌打向胸前。不是老贼武功精纯,百忙中觉着不妙,忙即提气借劲,改进为退,往后倒翻,不死也必重伤;就这样仍被敌人一掌打出老远,落在地上几乎跌倒,受伤也是不轻。贼婆墨芙蓉和老贼一样,身刚凌空,还未下落,闻得对面笑声,瞥见人影对面飞来,喊声“不好”,耳听来人笑骂:“老二真坏,把这活吊死鬼让我,真个气人!”

  声才人耳,双方业已对面。贼婆知道厉害,情虚胆怯。不似老贼硬拼,来人也似不愿为她污手,眼看撞上,贼婆恰巧心里一慌,急中生智,仗着身法灵巧,忙使一个风毡落花的身法,身于一侧,待要让开正面,往侧翻落,一面留意敌人双手,暗中戒备。哪知敌人嫌她淫凶丑恶,竟不肯用手沾她,开头竟是个虚势,上面双手一晃,飞鹰捉兔,双手往前一探,仿佛就要抓到,等对方瘦腰一侧一扭打算让避,忽然双手一分,大鹏展翅,往旁一翻,就势猛伸左腿朝贼婆腰背间踹去。

  贼婆一身皮包骨头,哪经得起这一脚,如非双方同在空中,贼婆又有一身轻功,非将肋骨踹断不可。一声鬼叫,接连两个翻转,朝斜刺里倒纵出去,晃了两晃才得立定。再看敌人,正是方才看戏的那两矮子,老狗在在江湖多年竟不认得。手下贼党一见师父受伤,纷纷赶到,同声喝骂,便要动武。想是老贼看出来人厉害,冷笑一声,喊住群贼。跟着双方便喝问笑骂起来。这原是瞬息间事。

  正对庄桥是条直路。沈、姜、田、洪四人也就刚到桥上,各自回顾,看得逼真。洪景曾和商矮弟兄见面,只知必有来历,方才不辞而别,忙乱之中没有顾及。去与田通会合时,曾见有三个自己人尾随在后,不料突然出现,只一照面便将老狗男女同时打落,本领真个惊人。想把方才的话告知田通,前面三人两马业已相继走远,只得急迫下去,上了官路便顺大路往前急驰。大雨之后,沿途多是泥塘积水,险滑难行。可是走了一大段,回顾身后老狗男女师徒尚未追来。姜飞觉着自己的马太快,人家好意相送,不应抢先大远,脱口说了句:“阿云不要走得大快,我和他们还有话说。”

  语声才住,马稍一停,后面的马跟踪追到。田通见二人马停,方喊:“马这样快再好没有,老弟快走,莫管我们!”

  遥望后面又有两人骑马追来,姜飞方说“敌人来了”,田通回顾笑道:“此非敌人,不知何故追来,你们仍不可大意,可去前面等候,我在此稍候,问有何事。三位老弟在白沙沟前山谷口外等我一等,你们再跑出两三里,走进一条上山沟,对头便迫不上了。”

  说完将马勒住。前面三人晃眼便是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