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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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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奈何,只得连夜急走,半夜赶到高土沟外,才见几所贫苦人家,前往投宿。先推穷苦,连所剩一点冷茶都被方才几位大爷吃光,破房大小,人已住满,无法接待女客。正想到另一家去叩门商量,忽想起八哥义侠之名,刚说了一句我是汤八爷的好友,错过宿头,共总七家穷人,倒开了六家,争先请我进去。我已饥疲交加,到了此时才看出平日肯帮穷苦人的好处,和他们的热情诚恳。一家让出房炕,另几家便互相商量,凑出一些平日当做宝贝藏起的一点包谷粉和几只鸡蛋。

  我第一次吃这样粗东西,不知怎的吃得又香又多,味美无比。分给他们银子,先是再三不要,说姑娘既是汤八爷的好友,那是我们恩人,亲弟兄一样,平日救济我们决不推辞,今夜好容易有机会尽点人心,万无收银之理。正想明日走后转身再给,他们便无话说。难得人家好心,先由他去。为了他们都穷,谁都没灯,又想向我探询八爷安危,点着几根林秸照亮,由两人用手拿着和我问答。我原是前数日才听人说八哥遇险之事,随意编了几句,说八哥人已平安无恙。

  “他们正说得高兴,有一幼童由隔壁赶进,说那强盗又回来了,只有一个。众人因我年轻女子,忙将火熄灭,说那贼党共是五个,前后两次均由当地来此。这里主人是个善人,时常周济他们,否则早已饿死。汤八爷和另一位蒙面姑娘均与相识,本领甚高,一子一女也都不弱。听贼党口气似往寻仇,曾向他们探路,均不肯说。来贼正要打骂威迫,内一面有刀疤的人将同党拦住,笑说:‘对头踪迹何等隐秘,土人怎会知道。’跟着又有二贼寻来,与先前三贼略一招呼便不再问,强讨了一点茶水,分两路寻去。我听出内中一人像十一哥,心方一动,村童又来报信,说来的是那穿长衣的老贼,神情甚是惶急,走得极快,一路东张西望,业已纵过土坡,往白沙沟跑去。

  我吃饱之后精力恢复,硬分了点银子与他们,立时寻来。刚到便遇八哥所骑花马,想似困我跑得太急,先当敌人,怒嘶了两声便追过来。因我前见二姊骑过它一次,知它名字,喊了一声‘阿云’,它便立定。跟着这几位小兄妹同了田、姚二位赶到,才知误会。十一哥也真荒唐,我多无用,还有二位师姊同路,莫非会被人吃了去不成,值得这样急法!最可气是,连贼党的谣言也会相信,我看你将来怎么好呢!”

  勾十一红着半边脸,强笑答道:“我真糊涂,无缘无故丢此大人。先想你那仇敌决非真人君子,想做反面文章。因你失踪已久,由贼党口中也许可以探出线索。先还恐双方道路不对,未必能问得出,哪知贼党早知我到处寻你之事。日前刚到郎公庙附近便遇两贼,谈得十分投机,恐我生疑,先还装呆,最后约我去往贼巢,吃了老贼一顿好酒饭,向其探询,均答不知。我原是将计就计,并未把他们当成朋友。

  直到昨日分手出来,途遇另外二贼交头接耳,我见他们鬼头鬼脸,掩过一听,竟说他知这里住有一位财主,前往偷盗,不料去了四人,倒被人家伤了两个,差一点没有全数送命。随又谈起你被主人困住,强迫嫁人,你执意不从,受刑甚苦。今夜是未一天,再不答应,恐日久风声泄漏,便要杀以灭口。主人像个洗手多年的有名人物,除荒野之中这所整齐宽大的庄园看去可疑,别的看不出一点形踪。里面还有地牢机关,他们去时正向鸾妹鞭打威迫,不是防备鸾妹抽空逃走,不敢穷追,他二人还难活命。因恨令兄,所以不肯前往送信。说得活灵活现,不由不信。

  我还慎重,因那二贼说是四凶中也有两人来此窥探,不曾回去,又是往投郎公庙的小贼,我想,主人本领甚高,孤身对敌,这地方从来未听说过。先由郎公庙走时,本有大凶、四凶要来的话,悄悄跟在二贼后面,打算探明详情再打主意。走出不远,便见前交二贼赶来,双方见面,一说前事,同往郎公庙赶去,装得再像没有。我已急怒交加,心乱如麻,想回去约人,往返山东决来不及,又防鸾妹受害,必须在三更之后、天明以前赶到。否则人在地牢之内囚禁,地方大大,决看不出。迫于无奈,才想利用贼党一同来此,哪知上了大当。相隔又远,早催着贼党吃完晚饭,因不愿与四凶合流,只约新结交的朱、贾二贼抢先赶来。

  刚到黄土沟,贾贼说时光尚早,口渴讨水,就便探询路径。我不知他们是来此行刺,并为我们双方树敌结怨。惟恐误事,恨不能当时赶到,他偏故意延宕,直等大凶、四凶后面赶来方始起身。天已不早,路又太生,好容易望见灯光,寻来此地。因和大凶他们另走一路,大约他们绕向前面山脚,灯光被树林挡住,不曾看出。二贼同我快到前面平台,朱贼好似有什警觉,忽说我们无论是谁,遇见敌人便先动手,将他绊住;另一面好去寻那地牢,将人救出。

  说完,独自往假山后绕去。此时想起此贼成名已久,名叫朱雄,来时话最凶狂,本领也实不弱,更打得一手好暗器。正说大话,忽似吃了一惊,走时仿佛有点气馁心慌。彼时劳老大哥和三位女侠均在平台侧面树下埋伏,必是被那狗贼看出来历,想要溜走,结果枉费心机,仍被两小兄弟所杀。我和另一个名叫贾保义的小贼也一死一擒,一次丢人太大,实在无脸见人了!”

  小鸾问明经过,笑说:“这是你自己不好,你跌倒在杜六先生与劳老大哥手里也不相干。休说秦岭诸侠我们打他不过,不算丢人;可知这位老大哥和我们两家均有渊源,不是外人吗?”

  话未说完,劳康忽然想起一事,笑问:“勾文通也在山东住家,可是十一弟一家?”

  勾十一惊道:“文通正是先兄。”

  劳康哈哈笑道:“十一弟不是外人,可知令姊勾双泉便是我的老妻吗?想是愚兄隐退年久,昔年又因令姊与令嫂不和。自从岳父弃世,三十年不曾来往,后来只知沂州有十一位名武师,也是传闻,连名姓都记不全。老弟又是这样年轻,必是岳父遗腹所生,故此不曾想到,骛妹如何得知?”

  小鸾笑说:“家嫂便是文通表妹,以前听她谈过两姑嫂不合之事。彼时她也年幼,不常去勾家。共只见到大哥一面,大来又换了名字,当然大哥想不起来。否则,以你老大哥的威名年纪,我们小孩子家如何敢以兄妹相称呢?”

  劳康闻言大喜,又劝了勾十一几句,叙了一阵家常,越发亲热。

  天已大亮,主人早命两小兄妹去往厨房备好食物,端来待客。刚刚送到,灵玉笑说:“今日午后便要动手,大家都还未睡,贼巢虚实也未说出,大凶逃走,难免给主人生事,你们也不想个主意?”

  段无双接口笑道:“二妹当我真个怕事吗?以前不过儿女大小,从师未归,不得不小心一点。如今他们快要成人,正好借此历练,谁还怕他不成?请快吃完,安息一会也该起身了!”

  汤八也将所得虚实向众说出,以及下手机宜,众人知道十九可获全胜,虽有两人呵虑,料也无妨,俱都高兴。汤八边走边说:“我由安徽来此,共走了两三日夜,为防敌人警觉,伴我同行的好友再三力劝,沿途都是夜行居多。头一两天道路泥泞,遍地积潦,还绕了两条路,所以今日才得赶到。日里早已睡足,共总几个时辰,我不睡了!”

  灵玉接口笑道:“你不用闹什花巧,你我多年老友,你的性情为人我都清楚,反正不问你说上天,只要单独走动,从此绝交郎公庙,事完休想与我再见!”

  汤八笑道:“不许我单独走动,和你一路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