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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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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大雪满空山地冻天冰良朋何处

  原来那洞深藏崖腰山腹之中,只洞口一带约有三丈方圆稍微平坦,再往里去洞更高大,地势突然下降,内里洞穴甚多,高低不一。前后共有数十亩方圆,到处都是天然生成的峰峦岩峨,景物奇诡。二人每来都是忙于打猎,无心仔细游玩,上月沈鸿觉着洞中景物太奇,特制了几根火炬游玩全洞,用功心切,无暇留连,走马观花匆匆一看便同走回,由此不曾深入。这时见洞口左角山石旁边生着一堆柴火,火己快完,因有两段极耐烧的巨枝,火还未灭,余者业已成了灰烬,姜飞人却不见。

  仔细察看,那火明是姜飞在此避雨所生。旁边并还放着一只小山羊,业已洗剥干净,切去一条前腿,火旁还有吃残的羊腿骨,焦香气味尚还未尽,好似刚走不过半个时辰左右,洞口还有两处带有水泥的脚印未被雨水冲去,脚尖却朝崖尽头来路一面,不像顺着崖腰险径往前走去。那羊也未带走,照他为人不应如此,何况家中缺肉之际。雨势已住,又是一只小羊,决不会丢在这里空手回去,可是所用兵刃暗器一件也未留下,别的也看不出什么痕迹。越想越奇,往洞外细看了看,因下面谷中水势高涨,水面上还浮有儿只野猪、肥鹿之类野兽,被崖角大树挡住,不曾往外漂去。

  对面和正面崖上都挂着大片水帘瀑布,被大风一吹,宛如玉龙夭娇,匹练卷舒,凌空飞舞,玉溅珠喷,打在水面之上叮叮咚咚响起一片繁音,与雷轰电射洪瀑之声相应,仿佛黄钟大吕之中杂以无数清音,宫商自协,听去悦耳,声势却极骇人。那雪崩也似的洪流巨瀑更是冷气森森,逼得人身寒体战。这等形势自然无法下去,先已生火烤肉,并还吃了一只羊腿,不像遇险神气。如走来路上风一面,天未黑透,凭双方的目力必能看见,何况沿途呼喊未停,稍微隔近彼此都要警觉,决不致错过,如因不放心自己,雨住之后急于回家探望,走往归途一面,一则所留残火照着平日经验这类耐烧的大木条约有半个时辰好烧,自己由崖顶寻来。雨势刚止不久,相隔这近,就是风大路险,行路艰难,至多也仅顿饭光景,怎会毫无警觉?二则归途这条崖腰栈道已被洪水冲塌,崩裂了几处,好些地方均已中断,并有极大瀑布阻隔,无法飞渡,此外更无道路,连想中途攀上崖顶都办不到,如何过去:所留脚印又向崖尽头来路一面,偏会不曾遇上,是何原故?

  再往归途走出不远,以前所走过的那条山径果然崩塌了七八丈,由崖顶挂下来的急流粗若巨绳,银光如电,蜿蜒飞舞,大小二三十条,料知不能由此过去。由背后吹来的西北风实在冷得难耐,肚又奇饿。心想,二弟也许看见雨住,往上面探路,在我未上崖以前走往归途,故此锗过,先在下面曾闻崖顶有人说笑,口音虽不像是他,也许听错。洞中火还未熄,附近山石后还有平日存放的大量木柴,这山羊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共只烤吃了大半条前腿,洗剥得这样干净,明是想要带去,尚未取走。归途口外地势低凹,初来之时已有那大水势,难于飞越,经此半日大风雷雨,想已一片汪洋,洪涛险恶,二弟无法过去也要回来,便是有路可以绕越,也必将这山羊带走,不会就此回去。

  越想越有用。此时饥寒交迫,实在禁受不住,不如回到洞中,加上柴枝,烤些羊肉吃上一饱,就便取暖,先把饥寒挡住,等他回来想法回去。如其暂时不能,有这许多木柴枯枝,崖上下树木又多,冷已不怕,这条小羊省一点吃也能度上好几天,早晚终能想法回去。只日里卧眉峰顶箫声有异,不知师父和崔老前辈是否在内?如其有意相召,为此耽搁,错过机会,实在可惜!

  既一想,如是师父,既用箫声示意接引,我二人这数月来的诚心毅力和平日为人必早知道。为了弟兄义气,冒着风雨山洪奇险来此接应二弟回去,当无见怪之理。下面己是如此冷法,卧眉峰高出云表,罡风凛冽,峰顶之上必更高寒,师父异人奇士自然无妨,我二人如何上去?初听箫声时曾想用套索悬缒而上,没有如愿。第二次往上抛套索时,好似被人抓住掷将下来,并非挂在崖角上面,万一真是师父所为,不久定必下来,这一耽搁,不知何日才得相见?心中愁思,人早回到洞内。近火之后,身上温暖了许多,忙取柴枝把火添上,再将羊肉切上一块挂向火上烧烤。

  那生火之处本是一个天然石凹,形如一个大盆,洞中本存有一副铁架和一根烧肉用的铁叉,原是上月卧眉峰用剩之物。姜飞说:“我二人常在谷中打猎,这类野兽出没无常,为数又多。野猪野豹之类均极凶恶,往往等上半日才能打到,大哥因其路远,耽搁用功,不许常去,我们以后不去则已,去到便要多打一些回来,索性另备一份烧烤用具,连盐放在那里,打到之后先在当地吃饱再回,免得和以前那样,每次因来多是饥疲交加。”

  沈鸿自然赞好,非但用具齐备,并有一种不知名的木柴和带有油性的山藤,一个耐烧,一个易燃,洞中也存有不少。

  沈鸿自从上次和姜飞同来,打了两只鹿豹回去,姜飞因路太远,往返不便,又料师父不久必来,沈鸿差了一年苦功,只管用功勤奋,根基仍不如自己坚实,意欲二人功力一样,便请沈鸿专在卧眉峰用功,不令同猎,表面推说就在岭后林中打猎,其实每次均来谷中。沈鸿事后才知,劝他不听。姜飞本领较高,人又聪明机警,比自己强,感其意诚,也就听之。谷中已有多日未来,将肉烤起之后心终不定,又防姜飞童心未退,知道自己寻来,藏向后洞里面,高呼:“二弟如在洞中快些出来,莫要急我!”

  一面点了一根柴枝想往下洞寻找,猛想起、弟有时虽爱取笑,人极明白事理,当此危机密布之时怎会故意使我愁急?下面虽不似洞外奇寒,雨住之后天气已变,离火稍远便觉寒冷,忙即走回,刚一转身,忽然发现两大捆兽皮业已包扎停当,都是皮板朝外,甚是整齐,并有一根新砍下的竹竿挑向两头。看神气分明将兽皮包好,准备带回,又打到一只山羊,快要起身,忽遇狂风暴雨,人洞躲避。

  后来饥寒交迫,才将山羊就着雨水洗剥干净,在洞中烤吃,所以恫口还有羊血和零乱的碎皮肝肠之类。所烧柴枝也不甚多。日前二弟曾说,山路大远,为想多得一些回去,又恐到家开剥污了卧眉峰溪水,近来打到野兽都是就地洗剥干净,将头和脏腑丢掉,专挑好肉带回,这样轻便好拿,并且干净,还积有好些兽皮。因在开封时有一乡邻专做熟皮生意,学会硝皮之法,谷中恰巧产有天然硝石和一种石粉,用以硝皮再好没有,每次所得均绷在洞内,准备硝好同时拿回。

  这里面除三张狼皮,几张豹皮、鹿皮之外,还有一张大虎皮。事隔多日业已忘却。当日必是看要变天,想起洞中存皮,打算取回,又恐自己感冒刚好,跟去多一跋涉,才借打猎为名想要取回。据二弟日前说,这些兽皮连同卧眉峰拿去的均早硝好,随时均可拿回,不知何事耽搁,被阻在此。下面水中野兽浮尸甚多,狼、鹿、野猪、山羊都有,以二弟的本领极易打到,所猎山羊只有一只,还是小的,也不应为此耽搁许多时候,怎么想也想不出个道理。有了这些兽皮,又均硝过,都是平日挑下来的好皮,毛长丰满,轻暖非常,就是大雪封山,暂时不能回去,冷已不怕。只将二弟寻到,再多觅得一点食物,火不要熄,多守上十天半月也不妨事。心中略宽,肉也烤好。

  羊肉肥嫩,又脆又香,饥寒之中越觉味美,饱餐一顿,体力立时恢复。苦盼姜飞不回,立在洞前顺风喊了一阵,终无回音。先取了两张狼皮围在身上,想要寻去,既一想,二弟虽极胆勇义气,行事极有分寸,只有丝毫可能,多么危险他也不怕,如其万办不到,断定无望,休说冒了奇险,稍微吃亏他都不干。就算我上崖时他已走过,先后相差不过顿饭光景,彼时天已快黑,等他走近崖口,稍微察看天便黑透,归途中间还隔着几处险地。休说这大风雨,便是平日,除非风清月白之夜,这一往返也非容易,何况此时四面汪洋,到处山洪暴发,路已隔断,如何过去?越想越觉姜飞不会走远,就是回去,至多走出一段也必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