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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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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桑盆子大斗地趟刀

  原来按照为首诸侠预计,小贼拜堂成亲之时,君山水寇吴枭这面定有多人前往观礼,乘其人数分散之际突出不意,骤然发难,成功必较容易。此举如在日里也还难免于费事,也是群贼恶贯满盈,机缘凑巧,妖道阮三元故意讨好吴枭,造些妖言,推说新夫妇须在半夜成亲才能大吉大利,避免凶杀,经此一来,君山这面许多凶孽恶贼虽因夜深被妖道留住,一面还要表示自家身份,不肯往凑热闹,所去都是一些二三流的贼党。此举却有许多好处。一则许多著名凶孽虽然聚在一处,不曾分开,因觉吴贼声势强盛,从此勾结一起,既可为所欲为,又可借此求取他年富贵。一个个趾高气扬,互相标榜,都以公侯将相自命,得意洋洋。主人对于这班同伙贼党又极殷勤,宾主双方只知淫乐纵饮,放言高论,满口大话,越说越得意,酒也吃得越多,多半吃醉,无形中减去许多力量。

  二则首要人物和一些地位较高、本领最强的外来能手多在君山大寨,湖心洲这面群贼虽然人数甚多,真有本领的能手却没有几个。独手丐又在事前埋伏下尤延、胡修、仇云生等一些极好的内应,非但布置周密,一触即发,哪一面全都想到。中间并有许多被老少诸侠先后收服的贼党。那大一片水寨,十之七八是自己这一面,癞和尚等棘门三侠又带了好几千义民,化装当地土人,守在对岸。到时只消一个信号,便将停泊岸旁的船连成一条浮桥,立可杀进庄去。无论分途下手,单独发难,均可互相跟进,分别击破,无须再有别的顾虑。既免自己这面能手分配不开,新来义兵地理不熟,容易被贼漏网,又兔双方发生混战,水面上不比陆地,汤八夫妇所带义兵精通水性的只数百人,一个不巧便多伤亡。虽是必胜之局,多伤了人也是不值。照此情势自合心意。

  独手丐、真布衣更是机警敏捷,料事如神,一听婚礼改在半夜举行,少去许多顾虑。好在近年君山湖心洲等几处贼巢在水寇恶霸坐镇之下,所有这几处的庙产土地均被霸占,不是贼党莫想踏进一步。远近水旱人民均知这几处所在和皇宫禁地一样,休说越境一步,便在附近水面上经过,相隔所立界牌标记稍近,便被巡船喝住。好了只骂上一顿,将船放走,还是万幸;否则人船两空,连命都保不住,谁都视为畏途。只管这场亲事办得那么奢华热闹,前往看热闹的游船也须经这两起恶霸贼党细心挑选,知是绅富人家,还要有点名头来历的人们才得允许。常人只能在相隔老远的高地和水面之上看个远景,没有一个敢于走近。

  先前时聚时散的大小渔船均在群贼所圈出来的巡查圈外往来游动。这些均是大侠汤八和童天保夫妇暗中带来会水性的壮士,假装看热闹的渔船,徘徊水面之上,准备待机而动。真正本地人对这男女两家水寇恶霸十九咬牙切齿,看了这等场面,想起都是被人家刮去的血汗,只有痛心,真个存心看热闹的人极少。就有一些,相隔都远,到了夜静更深也各归去。那些稍微有碗饭吃的人家又都恐怕坐船游湖容易招灾惹事。群贼高兴头上,自然不会受害,被他看出虚实,认作可扰之东,岂不又有后患?因此是在场观礼看热闹的差不多是一类人,便非男女两家亲友,也是大同小异,性质相等。另一面便是诸位英侠率领的义民壮士,无形中成了两起对立的人,端的界限分明,各走一边,表面上暂时却看不出来。

  而君山这面水寇平日更是猖狂。往往大白天里公然大张旗鼓拦截过往商客,往来湖口岳阳楼前一带,满载而归。当地文武官吏不是畏贼如虎,惟恐得罪,便是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巴结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过问。日子一久成了司空见惯,即便杀反了天,官府照例装聋作哑,若无其事。诸侠早已通盘筹计,改变不了多少,互一商谈,知道时机成熟,无论何时均可动手。正要暗中通知自己这面的人,忽又接报,又有几位得力帮手由荆门、武当、关中各地相继赶来,已早到达。为想暗中相助,专防漏洞,又因为首二位老侠当日往来指挥,行踪飘忽,不大好寻,故未相见,少时便来会等语。

  独手丐闻言,立传密令,将预计再略微改变,吩咐各路英侠各自为政,按照当地形势随时发难,不必一定等什信号。席、真二侠本定去往君山暗中主持,刚由隐僻之处纵上仇云生所备快船,南宫李忽又赶来报信说:“贾二先生业已把人带进山去,令其转告,湖心洲恶霸庄中虽然能手不多,内中也有不少恶贼大盗。女贼吴碧云更非弱者,专凭李玉红、段无双所带男女诸小侠和尤延、胡修等内应恐还不能胜任。虽然事情必成,如其下手神速,防御周密,自己这面便可不伤一人,手到成功。”

  并说:“君山那面可由贾二先生与欧阳笑翁代为主持,请席、真二位老侠带了癞和尚、小哑巴专顾湖心洲这面。虽然两下动手时互相呼应,但可各自抓紧时机随意发难,无须等候,以免延误。”

  席、真二侠闻言越喜,重又退往水寨之中。君山之事改由贾二先生、欧阳笑翁和同来诸位老少英侠主持一切。本来就是随机应变,见机行事,比预计已要提前些时。为了君山贼党均精水性,非但水面上巡查周密,快艇巡船往来如梭,连水底也时有贼党往来窥探。诸侠虽知吴枭此举全为当着许多新归附的贼党耀武扬威,表示他的凶焰气势,便是这些水上巡查的小船做的也均是表面。除却故意逞能、卖弄威风而外,谁都没有当他真事,决想不到危机密布,转眼爆发。

  下起手来并非难事,到底不可不防,稍微泄机便要多费手脚。因此汤八夫妇亲身率领的一些义民只管精通水性,依然守在渔船之上,不肯轻举妄动,而童天保手下那些快船也还不曾全数开进。二侠想等汤、童诸侠所领水军按照预定与君山后面那些来船遥相呼应,由大而小,将整座君山包围过来,再行发难,并没想到反在小贼湖心洲拜堂以前发生变故,不等水上包围停当便动起手来。事情也真凑巧,否则内两首恶死得稍慢,另两异派凶孽定必赶到,与之合流对敌。事虽一样,诸侠这面的伤亡却所难免了。

  当小贼夫妇所乘龙凤舟开走之后,群贼原是通宵高会,欢饮取乐。前面演武场上本来搭有两座大戏台和一座大擂台。童天保到后不久比武停止,此时群贼正在看戏作乐。妖道阮三元别有私心,意欲借此考量新来同党,暗中物色教徒,准备多收服一些党羽,增加未来威势,便说:“当中空着一个大台没有意思,我们将来最要紧的是人才,难得今夜灯月交辉,光明如昼,又有这等盛会,正好请各路英雄登台一试身手,以武会友。并不一定过手对打,只把自己专长的本领施展出来,由本教主和吴寨主评判高下,分别赠送礼物,并作将来分任官职之用,省得空在那里。”

  群贼全都巴结妖道,自然奉命惟谨,又多天性强横,心贪未来名利,打算人前逞能,同声应诺。吴贼知道当日徒党太多,高下不等,并还当众声言:“各人自练。自然尽量施展,无须客气。如其是打对子,万一双方功力悬殊,不济的一面便须退下,另一面也只点到为止,以免误伤,失去以武会友的用意。今日来客不是教主门下同参弟兄,也是我吴某的好友部下,将来哪一路均要用人,不论本领高低均有官做,有财发,也都是自己人。

  即便本领不如对方,也并不算丢人,大家都是同道,本领强弱彼此都有一点知道。本来无须嘱咐,自知功力稍差的固不可轻于出手,本领高的也决不会恃强欺人;只为今夜高朋满堂,内有许多水旱两路的英雄尚是初见,大家又在酒兴头上,难免小节误会,伤了本山义气,不得不把话说在前面。最好单人上台,不打对子。好在教主头一个未卜先知,神目如电,便在座的诸位老辈英雄也都行家,本领深浅一望而知。没有人做对手,反更容易施展,省得心存客气,有力不施,或因今日喜期,惟恐拳脚刀枪没有眼睛,万一误伤反多顾忌,不知各位英雄以为如何?”

  这班新旧贼党,除童天保夫妇和另外混将进去的少年英侠而外,都把吴枭和妖道当作未来的皇帝和国师看待,自然同声应诺,赞好不已。吴枭随命众人随意出场,并还指定主人须要让客,原在本山的人不许上台。外来群贼知道吴枭借此考验深浅,一些著名凶孽恶贼上来还端着架子,想等看过一阵再行上场,一些年轻气盛的贼党大都沉不住气,吴枭再稍以眼色示意,立时受宠若惊,稍微客套了几句便往台上纵去。吴枭觉着人数太多,时光有限,事前说好每人上场只将平生最拿手的本领稍微施展便罢,不必全数施为。名为是恐对方酒醉之后不宜太劳,实则是防那些无能之辈不知进退,多延时刻,真要遇到好手上去,临时再行劝说。自来开场没有好戏,连先上去三个,在常人眼里虽不算太差,中座这些首恶看去自然不在心上,表面照样称赞,暗中却估计了对方的高下,并还命人取来一本簿子,准备将上台的人全都打上暗号。第四起上去的乃是马铃山大盗,弟兄二人邢大、邢二均善地趟刀,轻功又好,每人双手分持单刀拐,纵到台上便上下纵横,纵跃如飞,滴溜溜满台乱转,打得热闹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