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二八
那伤口原是剑光芒尾撩过,是个狭长口子,并不甚深。怪物肉角先只搭中寸许大一块,后来发觉仇敌通身皮毛坚厚如铁,全不能伤,只这一条见肉之处,便顺势移将过去,紧紧附在那条伤口上面,施展全力,一面由吸口内放出毒汁,一面猛吸。不消片刻,犬骛便觉又麻又胀,又痛又痒,由伤口起传布全身,万分难耐,挣又挣不脱,万分情急之下,无计可施,不禁凶性暴炽,再也忍耐不住,猛的一嘴往怪物头上啄去。原意想啄怪眼泄忿,哪知怪物气候较深,只胸前被抓一处硬伤,加以皮厚肉坚,并未洞穿腑脏,除却负痛颇巨,井无大害,加以心性又较灵警沉着,虽然暴怒,章法未乱,凶睛 ,注定仇敌,一丝不瞬,早防到有这一手。一见啄到,故意缩头避开来势,紧跟着猛张血盆大口,突然往上迎去。犬骛心乱神慌,啄势又急,百忙中还当仇敌畏它铁喙,不知竟是假的。刚吃避开准头,便猛迎上来。
怪物嘴大得多,又是两下迎凑,一个猛劲虽未将整个犬形乌头咬下,却将前半自鼻以下连那扁长鸟嘴紧紧咬住,死也不放。急得犬骛连鼻子带嘴,在怪口里不住乱哼,闷声厉啸不已,双爪用力更猛,两翼腾飞更急。怪物自知占了上风,胜算必得,也不再去理它,只管咬紧,一面猛力吸血,随同满天乱飞。
这时天色已然入夜,月光渐渐升出东山。除当地狂风尘雾滚滚升扬,乱成一团灰山外,四山仍是云白天青,清澈如画。玄玉见是时候,把手一挥。各人刚刚分开,站好地位,玄玉还未出手,怪物早已警觉,口咬鸟头,不能出声,急切间又放不得,急得喉中不住哇哇乱吼,鼻中发出虎虎怪响,同时,紧附鸟身的三条肉角首先放开,似欲弃了仇敌遁回穴去。无如犬骛性烈且长,自知难活,立意拼命,只管身上被怪物肉角缠紧,仗着双翼铁爪仍在外面,鸟头铁喙又极坚硬长大,怪物咬它不断,一面猛力挣扎,一面用双爪抓紧怪物前胸肉包,死也不放。它先被怪物吸血,通体麻痒胀痛,力量还自稍差,这附骨之疽一去,益发加了威力。怪物本想张嘴放开鸟头,一见敌势甚强,前胸又吃抓紧,于是闹了个进退两难。匆迫无计,便将五条肉角一齐弯转,将角尖抵紧鸟身,欲待挣脱。不曾想怪鸟血中受毒,渐渐发作,神志已然昏乱,凶野性气益发猛烈,一心与敌拼死,怎么也是不肯放开。
说时迟,那时快!两下在空中不过两个翻滚,玄玉已由地上纵遁光当先飞起,到了怪乌头上,大喝一声:“无知妖孽,还不纳命!”
随手指处,一道白光朝下飞去,只一绕,剑光再一掣动,便将一鸟一怪拦腰围住。当时毛羽翻飞,鲜血四溢,鸟身立被断作两段。后半身带着一股瀑布也似的血水翻滚下坠;那有鸟爪的前半身,依然抓紧怪物前胸不放,并还带有两大半片残翼。血水由腹腔里带着脏腑突突往外乱涌。怪物情知不妙,将头一甩,一颗大鸟头首先甩去老远,带了半只残鸟尸,又打算招展肉角,逃回洞去。
玄玉知道怪物身坚如铁,通体只有胸前一处致命所在,除非破了它的皮内精气,急切间飞剑也难伤它。怪物飞行极迅速,怪鸟身长力大,正是怪物一个大累。上来斩断一半乌身已然失计,若再将这半只残乌尸去掉,一则怪物易于逃遁,再吃它用五条肉角护住前胸,更难除它。一念及此,便把剑光一指。怪物顿觉身上一紧,沉重异常,知难逃脱,便连鸟尸往下坠去。到了地上把头一缩,五条肉角一齐舒开,平伸地上,一任剑光缠身,也不挣扎,通身皮鳞一起怒凸膨胀,身于立即粗壮了多半倍。剑光恰似一条银链,勒紧当中,两边的皮凸起有二尺高下,兀自奈何它不得。
玄玉忙喝:“众人留意!”
语声才住,怪物猛由口里喷出一股腥香浓烈的黄雾,中杂无数暗绿色的火星,往四外上空飞射出去,同时,那上下均有吸口的五角一齐紧紧贴地,身形也越发膨胀起来。玄玉知怪物情急逃死,凶威暴发,不惜把千百年炼就的丹黄毒气狂喷出来,下手稍失机宜,不待那粒元珠喷出,固是伤它不了,如被尽量喷出毒气,散布开来,休说常人和生物闻之必死,便是江、童诸人,如非身有灵药,也是禁受不住。但不到事完,又不能过于施展法术,以免将左近隐居的那伙恶人引出作梗。想了想,一面招呼众人戒备,一面飞向怪物头前引逗,使其专注一处。怪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头缩颈中,凶睛觑定玄玉,狂喷不已。
玄玉恐毒气散布为害,便施禁法,将那黄雾绿星一齐逼住。怪物见状越发暴怒,满口怪牙连挫了两挫,倏地头由腔中猛伸出来,立有茶碗大一团深黄色、通体晶莹、四外裹住好些血丝的光华随口喷出,朝玄玉打去。玄玉见怪物情急拼命,竟不惜把那性命相连的内丹至宝喷将出来,知道成功在即,不禁大喜,忙即诈败,往旁飞遁。
怪物心性凶毒,自从成形出世以来,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物。除被人禁制在铁船头前峡谷地底多年外,直没吃过什亏。因为禁闭年久,郁怒莫宣,二次出世,凶焰益炽。先和怪鸟犬骛对敌受伤,已是愤怒万分,眼看可以得胜出气,不料又有强仇大敌突然乘隙来攻,与昔年禁制它的仇人恰又同一路数。身被死鸟铁爪抓紧胸前厚肉包,成了一个大累赘。仇敌飞剑神速厉害,难以脱逃。又急又怕之下,只得咬牙切齿,与敌一拼。心中实已愤毒,恨不能把仇人嚼成肉泥才称心意。
嗣见喷毒无效,恶气难消,又觉身虽被剑光困住,竟把多年苦炼、不久即可完成功候的内丹至宝冒险喷出。怪物本极机警,此举原是出于无奈,初次发动时意尚踌躇,不肯猛进,只把凶睛注定那团黄光,准备情势稍弱立即回收。及见仇敌望即退避,心胆一壮,顿忘厉害。一声怒吼,怪口连张两张,运用真气催动那团黄光,疾如流星,朝斜刺里仇敌退路打去。
玄玉退出约有三四十丈,侧面黄光追来,知到时候,左手一扬,立有一道白光飞出,将黄光后面的真气隔断。同时,右手把先准备好的法宝往外一掷,立有千百道其细如丝的青光朝黄光迎去,一下网个正着。口里一声“请吧”,再把来时雷姑婆分赠玄玉、清缘和黑、江、童三人的小铁叉,照定怪物打去。清缘、黑摩勒、江明、童兴四人分立四面,伺机夹攻。怪物也明知四外有人,因要全神对付当前强敌,无力兼顾,因此四人不致有什大凶险。但是怪物所喷毒气已然布满当地上空,聚而不散,四人立处已被笼罩其下,幸有雷姑婆所赠灵药梅实含在口里。
怪物志在玄玉一人,毒气大部俱浮空中,未全下沉,但那股带有异香的腥毒之气也煞是厉害。黑摩勒身有避毒之宝,尚不惧怕。清缘是深知厉害,一见毒雾弥漫,老早便把气屏住,也不觉怎样,江、童二人先已吃过怪物喷毒的亏,这次虽在服药之后,不过人不至于中毒晕倒,仍觉着奇腥刺鼻,有些头脑昏眩。偏生人怪相持,玄玉迟不下手,多觉难耐。方欲以手势催促,忽见怪物喷出黄光,玄玉略一飞身退避,便即下手,不禁精神一振。四人原是虎视眈眈,全神同注在这一人一怪身上,一接号令,各将手中铁叉各占一面,觑定怪物那星形肉角梢尖的血红色小洞打去。五人恰好不先不后,同时发动。那五柄小铁叉拿在手上并看不出什异处,这一出手,只听轰的一声会合的大震,各有一溜叉形火焰,分向怪物肉角尖上猛射了去。
事有凑巧,怪物正运用那团黄光追敌,得意之间,猛瞥见青光白光由仇敌手上电也似疾飞起,真气立被斩断,惊遽亡魂之下,忙运真气往回猛吸。因是急怒交加达于极点,通身都在不顾命般用力,那平伸地上的五条肉角上面的大小吸口,随着自然开张,角梢血也似红的小洞也自暴张。待要暴起,角尖还未离地,飞又急逾电掣,已夹雷火飞到,立将五角一齐钉住。玄玉先用法宝去收怪物内丹,不肯发放神雷,原恐惊动当地主人出来作梗,没想到飞叉声威如此猛烈。一听雷声大震,暗道:“不好”,且喜怪物已被飞叉钉住,内丹一失,身上皮鳞便失去抗御之力。杀它容易,但须防到那粒内丹被人强索了去,以为济恶之助。
玄玉知道下手愈快愈妙,时机稍纵即逝,口喝:“你们四人速往谷口去路相待同行,不可迟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