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五二
另一匹二花,黑白相间,一团团的黑毛有大有小,宛如白雪上面,浮涌起片片乌云,黑白分明,映日生光,大小也差不多。端的又神骏,又好看,爱到极处,谁也不肯松手。马更依恋主人,闭着马眼,偎在怀内,泪痕尚还未干,地下湿了好些马泪。试放手一走,立时跟将过来,不肯离去。二人不料这等好法,喜出望外。正在兴高采烈,忽想起马鞍下还有马料,忙取出来,乃是两大块形似糕饼之物,花绿绿的,清香扑鼻,分喂两马。先不愿吃,将头避开。龙姑心细,觉着初来尚见两马拱鞍甚急,如何不吃,纸条既令喂他,必有原因,忙喊:“大白二花,这东西非吃不可。吃完,你们还要跑上一两天,病才好呢。”
话才说完,二花低鸣了两声,先就张口来咬;大白也就李强手中咬吃下去。二人见马吃那草料,好似勉强,吃到中途,忽然乱嚼咽下,心中不解。吃完之后,马更跟定二人,同行同止。
李强想要试验,便令龙姑抓住马鬃,不令走开,自己跑往崖坡上,龙姑才把手松开,马仍遥望李强,立定不动。及至一声大自,立时昂首骄嘶,飞驰而来。心想二花也许专听龙姑的话,再喊二花,也自驰来,只走时朝龙姑看一眼,来势较慢,中途又曾回望了两次。二人相去三四十丈高远,马行绝快,转眼驰到。龙姑在下面试唤马名,大白也是如此。后又试出挥手可以令走,稍微演习几次,便解人语,灵慧驯善,迥出意料,越发心花怒放,高兴非常,一同向马说道:“我两人是好夫妻,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无论是谁,都要闻呼即来。”
那马一直都在低声欢啸,也不知听懂与否。二人只顾演习好玩,马也越来越灵,竟忘前进。
正在得意,两马忽然周身抖颤起来,躺地打滚,但无病容,知是药性发作,忙赶过去呼名说道:“我知你们就要满山乱跑,散那药性,只管前去。病好之后,仍来这里寻我便了。”
龙姑无意之间把手一挥,二花忽然一声欢啸,腾身而起,一路纵跳;跑出一段,又朝二人回望了两次,方始纵跃奔腾,昂着骄嘶,绝尘而去。一看大白,还在地上打滚乱抖,周身都是泥沙,皮毛染黄了好些,忙喊:“三哥,快叫马走,省得受罪!”
李强才知那马初经训练,好些话尚不能解,自己不曾挥手发令,故不肯去。遥闻二花连声长嘶,似催同伴,忙将手一挥,急呼:“大白快走!明日病好来寻我们便了。”
大白果然就地跃起,一声长嘶,飞驰而去。随听两马嘶声,时近时远,呼应不绝。赶往崖顶一看,只见两马飞驰跳跃于坡崖林野之间,疾如走丸飞星,猛迅异常。不论多宽大的山沟,奋身一跃,便自越过,除却壁立陡崖,稍微倾斜一点的险峻坡崖,均可驰上。马蹄好似藏有钩爪,只要上去,决不滑退。下时更和射箭一般。这等神速,从所未见,互相夸赞称幸,对蒙面人更是感激异常。
眼看太阳当顶,觉着腹饥,这才想起青龙涧还不曾去。依了李强,赶到青龙涧再吃东西,龙姑却说:“这两天情势难测,好在洞中什么齐备,又有伤药,可以医治四人,两马要到明日才回。如往青龙涧,今夜未必能够赶回。朱四虽有良心,到底敌人所遣,反正无什要事,蒙面大侠既把马和纸条留在林外,进去也见不到他,不如今日早回,表示胆小害怕,听他的话,不敢走远。明日再来,骑马同去,省事省力,往返又快,就便还可训练。到家吃饭,也好吃些。我昨日给你做的新笋,还有一半留下呢。”
李强觉着有理,当日又是镇集,还可去往镇上寻人探听仇敌虚实,便同驱羊走回。到家被仲猷拦住,不令去往镇上窥探。饭后在村中放了半天青。次日未明起身,到了林外坡上,天只刚亮,两马声影皆无,知来太早。反正无事,便把昨日存留的刀铲连同当日所带农具往青龙涧送去。到后一看,猪儿正在洞外盼望,说三药客今早把伤医好,已往采药。我腿未全好,日内自往耕种,地已看定。今早又发现大树上加钉着一片树皮,指点这里形势,只不许人再往前进。一上那崖,不死必伤。事前曾听马嘶,必是恩人所留。二人间完前言,嘱咐了几句,把东西留下,三客也同回转,就在洞中吃饱回走。
二人都惦记那两匹良马,想起大侠七星子每次唤马,都是一声长啸。龙姑自觉呼声不高,意欲练习,无意之间,高呼了一声“二花”,李强笑说:“此林地方宽大,那马必在林外奔驰,不知去往何处,方才未见,怎喊得应?”
龙姑笑答:“我这是在练习嗓子,你管我哩!”
忽听远远马嘶之声,由右侧面森林深处隐隐传来,二人大喜。李强也跟着呼了一声“大白”,却无回应。右侧面一带林深树密,好些地方上人均未到过,因恐走迷,来往都是旧路,这还是照着蒙面人的走法,否则更远。心疑方才所闻不是昨日两马,前进不到半里多路,马嘶忽又起自右侧,不止一匹,忙同呼应,果有二马同鸣,越来越近,随听草树连响,昨日两马已绕林驰来,好生欢喜。龙姑想要骑上,李强说:“无鞍的马如何骑法?”
龙姑笑道:“此马性灵,拉住马鬃,也许能行。”
李强见她从来无此喜欢,不忍拂意,笑道:“你还不曾骑过马,抱你同骑罢。”
刚同纵上大白马背,二花忽用口咬龙姑衣服,不住拉扯,似有妒意,二人哈哈大笑,只得分骑同行。不料那马不走来路,竟由右侧暗林中绕去。李强恐树枝打头,受了误伤,正喊:“二妹留意,伏在马上,不要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