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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新修版》二十八 恩断义绝紫衫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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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离默默不语,显是无言可答。金花婆婆又道:“别说旁人,单是咱们擒来的那个峨嵋派周姑娘,这般美貌,那姓张的小子见了非动心不可。那时你要杀了周姑娘呢,还是杀了那小子?哼哼,你倘若不练这千蛛万毒手,原是个绝色佳人,现在啊,可什么都完啦!”殷离道:“他人已死了,我相貌也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谢大侠既是他义父,婆婆,咱们便不能动他一根寒毛。婆婆,我只求你这件事,另外我什么也听你的话。”说着当即跪倒。

  张无忌暗自诧异:“我新任明教教主,早已轰动武林,怎地她二人却一无所知?嗯,是了,想是她二人远赴冰火岛接回我义父,来回耽搁甚久,这次前往大都,一到即回,又跟谁也没来往,因之对我名字全无所闻。”

  金花婆婆沉吟片刻,道:“好,你起来!”殷离喜道:“多谢婆婆!”金花婆婆道:“我答允你不伤他性命,但那柄屠龙刀我却非取不可。”殷离道:“可是……”金花婆婆截断她话头,喝道:“别再里唆,惹得婆婆生气。”手一扬,丁的又是一响。但见她双手连扬,渐渐走远,丁丁之声不绝于耳。殷离抱头坐在一块石上,轻轻啜泣。

  张无忌见她对自己竟如此一往情深,心下激动万分,不由得热泪盈眶。

  过了一会,金花婆婆在十余丈外喝道:“拿来!”殷离无可奈何,只得提了两只布袋,走向金花婆婆身旁。

  张无忌走上几步,低头看时,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地下每隔两三尺,便是一根七八寸长的钢针插在山石之中,向上的一端尖利异常,闪闪生考。他越想越心惊,金花婆婆显然要去邀斗他义父谢逊,却生怕不敌,倘若发射暗器,谢逊听风辨器,自可躲得了,但在地下预布钢针,无声无息,只须引得他进入针地,双目失明之人如何能够抵挡?他忍不住怒气勃发,伸手便想拔出钢针,挑破她的阴谋,转念一想:“这恶婆叫我义父为谢三哥,昔日两人的交情必是非同寻常。且待她先和我义父破脸,我再来揭破她诡计。今日老天既叫我张无忌在此,决不致让义父受到损伤。”

  当下抱膝坐在石后,静观其变。忽听得山风声中,有如落叶掠地,有个轻功高强之人悄悄欺近,转头瞧去,只见一人躲躲闪闪地走来,正是那丐帮长老陈友谅,手执弯刀,却用布套套着刀身,遮住刀光。他暗想赵敏所料不错,此人果非善类。

  只听得金花婆婆长声叫道:“谢三哥,有不怕死的狗贼找你来啦!”

  张无忌吃了一惊,心想金花婆婆好生厉害,难道我的踪迹让她发现了?按理说决不至于。只见陈友谅伏身在长草之中,更一动也不敢动。张无忌几个起落,又向前抢出数丈,他要离义父越近越好,以防金花婆婆突施诡计,救援不及。

  过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顶小屋中走了出来,正是谢逊,缓步下山,走到离金花婆婆数丈处站定,一言不发。

  金花婆婆道:“嘿嘿,谢三哥,你对故人步步提防,对外人却十分轻信。你白天放了的陈友谅,这会儿又来找你啦。”谢逊冷冷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逊一生只吃自己人的亏。那陈友谅干吗又来找我?”

  金花婆婆道:“这等奸猾小人,理他作甚?白天你饶他性命之时,你可知他手上脚下摆的是什么招式?他双手摆的是‘狮子搏兔’,脚下蓄势蕴力,乃是一招‘降魔踢斗式’,哈哈!”她说话清脆动听,但笑声却似枭啼,深宵之中,更显凄厉。

  谢逊一怔,已知金花婆婆所言不虚,只因自己眼盲,竟上了陈友谅的当。他淡淡地道:“谢逊受人之欺,已非首次。此辈宵小,江湖上要多少有多少,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何分别?韩夫人,你也算是我好朋友,当时不说,这时候再来说给我听,是存心气我来着?”说到这里,突然间纵身而起,迅捷无伦地扑到陈友谅身前。

  陈友谅大骇,挥刀劈去。谢逊左手一拗,将他手中弯刀夺过,顺手掷地,跟着啪啪啪,连打他三个耳光,右手抓住他后颈提起,说道:“我此刻杀你,如同杀鸡,不过谢逊有言在先,许你十年之后再来找我。你再叫我在此岛上撞见,当场便取你狗命。”一挥手,将他远远掷了出去。

  眼见那陈友谅落身之处,正是插满了尖针的所在,他这一落下,身受针刺,金花婆婆布置了一夜的奸计立时破败。她飞身而前,伸拐杖在他腰间一挑,将他又送出数丈,喝道:“你再敢踏上我灵蛇岛一步,我杀你丐帮一百名化子。金花婆婆说过的话向来作数,今日先赏你一朵金花。”左手一扬,黄光微闪,噗的一声,一朵金花已打在陈友谅左颊的颊车穴上,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以免泄漏机密。

  陈友谅按住左颊,急奔下山而去。此时谢逊相距尖针阵已不过数丈,张无忌反而在他身后。张无忌内功高出陈友谅远甚,屏住呼吸,谢逊和金花婆婆均不知他伏身在旁。

  金花婆婆回身赞道:“谢三哥,你以耳代目,不减其明,此后重振雄风,可再在江湖上纵横二十年。”谢逊道:“我可听不出‘狮子搏兔’和‘降魔踢斗式’。只要得知无忌孩儿的确讯,我已死也瞑目。谢逊身上血债如山,死得再惨也是应该,还说什么纵横江湖?”

  金花婆婆笑道:“明教护教法王,杀几个人又算什么?谢三哥,你的屠龙刀借我一用吧。”谢逊摇头不答。金花婆婆又道:“此处形迹已露,你也不能再住。我另行觅个隐僻所在,送你去小住数月’待我持屠龙刀去胜了峨嵋派的大敌,绝对尽全力为你探访张公子下落。凭我的本事,要将张公子带到你面前,当非难事。”谢逊又摇了摇头。

  金花婆婆道:“谢三哥,你还记得‘四大法王,紫白金青’这八个字么?想当年咱们在阳教主手下,鹰王殷二哥,蝠王韦四哥,再加你我二人,横行天下,有谁能挡?今日虎老雄心在,你能让紫衫老妹子任由人欺,不加援手么?”

  张无忌大吃一惊:“听她这话,莫非她竟是本教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龙王?天下焉有这等奇事?她怎么连韦蝠王也叫‘四哥’?”

  只听谢逊喟然道:“这些旧事,还提它作甚?老了,大家都老了!”

  金花婆婆道:“谢三哥,我老眼未花,难道看不出三十年来你武功大进?你又何必谦虚?咱们在这世上也没多少时候好活了,依我说啊,明教四大法王乘着没死,该当联手江湖,再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谢逊叹道:“殷二哥年纪大了,韦四弟身上寒毒难除,这时候未必还活着。”金花婆婆笑道:“这个你可错了。我老实跟你说,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眼下都在光明顶上。”谢逊奇道:“他们又回光明顶?那干什么?”金花婆婆道:“这是阿离亲眼所见。阿离便是殷二哥的亲孙女,她得罪了父亲,她父亲要杀她。第一次是我救了她,第二次是韦四哥所救。韦四哥带她上光明顶去,中途又给我悄悄偷了出来。阿离,你将六大门派如何围攻光明顶,跟谢公公说说。”

  殷离于是将在西域所见之事简略地说了,只是她未上光明顶就给金花婆婆携回,以后光明顶上的一干事故就全然不知。

  谢逊越听越焦急,连问:“后来怎样?后来怎样?”终于怒道:“韩夫人,你虽因婚姻之事和众兄弟不和,但本教有难,你怎能袖手旁观?阳教主是你义父,他当年如何待你,你全不放在心上了?你瞧殷二哥和韦四弟、五散人和五行旗,不是同赴光明顶出力么?”金花婆婆冷冷地道:“我取不到屠龙刀,终究是峨嵋派灭绝老尼的手下败将,便到光明顶上,也没面目再跟她动手,去了还不是白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