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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新修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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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普和阿曼焦急异常,都盼苏鲁克打胜,便可阻止车尔库进来。但听得门外砰砰嘭嘭之声不绝,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又笑又骂,醉话连篇。突然之间,轰隆一声大响,板门撞开,寒风夹雪扑进门来,同时苏鲁克和车尔库互相搂抱,着地翻滚而进。板门这一下蓦地撞开,却将陈达海夹在门后,他这一剑便砍不下去。苏鲁克和车尔库进了屋里,仍扭打不休。

  车尔库道:“你这不进来了吗?”苏鲁克大怒,手臂扼住他脖子,只嚷:“出去,出去!”两人在地下乱扭,一个要拖对方出去,另一个却想按住对方,不让他动弹。忽然间苏鲁克唱起歌来,又叫:“你打我不过,我是哈萨克第一勇士,苏普第二,苏普将来生的儿子第三……你车尔库第五……”

  陈达海见是两个醉汉,心想不足为惧。其时风势甚劲,只刮得火堆中火星乱飞,陈达海忙用力推上了门。苏普和阿曼见自己父亲滚向火堆,忙过去扶,同时叫:“爹爹,爹爹。”但两人身躯沉重,却哪里扶得起来?

  苏普叫道:“爹,爹!这人是汉人强盗!”

  苏鲁克虽然大醉,但十二年来心中念念不忘深仇大恨,一听“汉人强盗”四字,登时清醒了三分,一跃而起,叫道:“汉人强盗在哪里?”苏普向陈达海一指。苏鲁克伸手便去腰间拔刀,但他和车尔库二人一阵乱打,将刀子都掉在门外雪地之中,他摸了个空,叫道:“刀呢,刀呢?我杀了他!”

  陈达海长剑一挺,指在他喉头,喝道:“跪下!”苏鲁克大怒,和身扑上,但酒后乏力,没扑到敌人身前,便已摔倒。陈达海一声冷笑,挥剑砍下,登时苏鲁克肩头血光迸现。苏鲁克大声惨叫,要站起拼命,可是两条腿便如烂泥相似,说什么也站不起来。

  车尔库怒吼纵起,向陈达海奔过去。陈达海一剑刺出,正中他右腿,车尔库也立时摔倒。

  计老人转头向李文秀瞧去,见她神色镇定,竟无惧怕之意。

  陈达海冷笑道:“你们这些哈萨克狗,今日一个个都把你们宰了。”阿曼奔上去挡在父亲身前,颤声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就不能杀他们。”车尔库怒道:“不行!不能跟这狗强盗去,让他杀我好了。”

  陈达海从墙上取下一条套羊的长索,将圈子套在阿曼颈里,狞笑道:“好,你是我的俘虏,是我奴隶!你立下誓来,从今不得背叛我,那就饶了这几个哈萨克狗子!”

  阿曼泪水扑簌簌地流下,心想自己若不答允,父亲和苏普都要给他杀了,只得起誓道:“阿拉真主在上,从今以后,我是我主人的奴隶,听他一切吩咐,永远不敢逃走,不敢违背他命令!否则死后堕入火窟,真主……真主永远降罚!”

  陈达海哈哈大笑,得意之极,今晚既得高昌迷宫地图,又得了这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当真幸运无比。他久在回疆,知道哈萨克人虔信回教,只要凭着真主阿拉的名起誓,终生不敢背叛,一拉长索,说道:“过来,坐在你主人脚边!”阿曼心中委屈万分,只得走到他足边坐下。陈达海伸手抚摸她头发,又抚摸她脸蛋头颈,阿曼不敢推让,忍不住放声大哭。

  苏普这时怎还忍耐得住,纵身跃起,向陈达海扑去。陈达海长剑挺出,指住他胸膛。苏普只须再上前半尺,便是将自己胸口刺入了剑尖。阿曼叫道:“苏普,退下!”苏普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站在当地,过了好一会,终于一步步地退回,颓然坐倒在地。

  陈达海斟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将那块手帕取了出来,放在膝头细看。

  计老人忽问:“你怎知道这是高昌迷宫的地图?”说的是汉语。陈达海心想:“反正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活不过今晚,跟你说了也不妨。”他寻访十二年,心愿终于得偿,满腔欢喜,原是不吐不快,计老人就算不问,他自言自语也要说了出来。他双手拿着手帕,也以汉语说道:“我们查得千真万确,高昌迷宫的地图是白马李三夫妇得了去。他二人尸身上找不到,定是在他们女儿手里。这块手帕是那姓李小姑娘的,上面又有山川道路,那自然决计不会错了。”指着手帕,说道:“你瞧,手帕是丝的,山川沙漠的图形,是用棉线织在中间。丝是黄丝,棉线也是黄线,平时瞧不出来,但一染上血,棉线吸血比丝多,便分出来了。”

  李文秀凝目向手帕看去,果如他所说,黄色的丝帕上染了鲜血,便显出图形,不染血之处,却是一片黄色。当日苏普受了狼咬,流血不多,手帕上所显图形只是一角,今晚中了剑伤,图形便显了一大半出来。她至此方始省悟,原来这手帕之中,还藏着这样的一个大秘密。

  苏鲁克和车尔库所受的伤都不重,两人均想:“等我酒醒了些,定要将这汉人强盗杀了。”车尔库道:“老人,给我些水喝。”计老人道:“好!”站起来要去拿水。陈达海厉声喝道:“给我坐着,谁都不许动。”计老人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陈达海心下盘算:“这几人如合力对付我,一拥而上,那可不妙。趁着这两条哈萨克老狗还没醒,先行杀了,以策万全。”慢慢走到苏鲁克身前,突然拔出长剑,一剑便向他头上砍落。这一下拔剑挥击,既是突如其来,行动又快极,苏鲁克全无闪避余地。苏普大叫一声,待要扑上相救,哪里来得及?

  陈达海一剑正要砍到苏鲁克头上,蓦听得呼的一声响,一物掷向自己面前,来势奇急,慌乱中顾不得伤人,忙挥剑挡开,乒乓一声响亮,长剑将那物劈开,登时粉碎,原来是一只茶碗,一定神,才看清楚用茶碗掷他的是李文秀。

  陈达海大怒,一直见这哈萨克少年瘦弱白晰,有如女子,没去理会,哪知竟敢来老虎头上拍苍蝇,挺剑指着她骂道:“哈萨克小狗,你活得不耐烦了?”

  李文秀慢慢解开哈萨克外衣,除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羊皮短袄,以哈萨克语说道:“我不是哈萨克人。我是汉人。”左手指着苏鲁克道:“这位哈萨克伯伯,以为汉人都是强盗坏人。我要他知道,我们汉人并非个个都是强盗,也有好人。”

  适才陈达海那一剑,人人都看得清楚,若非李文秀掷碗相救,苏鲁克此刻早已毙命,听得她这么说,苏普首先说道:“多谢你救我爹爹!”苏鲁克却十分倔强,大声道:“你是汉人,我不要你救,让这强盗杀了我好啦。”

  陈达海踏上一步,问李文秀:“你是谁?你是汉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李文秀微微冷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抢劫哈萨克部落,害死不少哈萨克人的,就是你这批汉人强盗。”说到这里,声音变得甚是苦涩,心中在想:“如不是你们这些强盗做了这许多坏事,苏鲁克也不会这样恨我们汉人。”陈达海大声道:“是老子便又怎样?”

  李文秀指着阿曼道:“她是你的女奴,我要夺她过来,做我的女奴!”

  此言一出。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

  陈达海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好,你有本事便来夺吧。”长剑一扬,剑刃抖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