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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新修版》第十四回 关东四大门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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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见石破天在软鞭的横扫直打之间东闪西避,迭遭奇险,往往间不容发,手心中都为他捏一把冷汗。石破天心中却想:“四爷爷为什么不真的打我?他在跟我闹着玩,故意将软鞭在我身旁掠过?”他哪知丁不四已施出了十成功夫,只因自己闪功了得,回避神速,软鞭始终差了少些,扫不到他身上。

  丁素知这位叔祖父的厉害,眼见他大展神威,似乎每一鞭挥出,都能将石破天打得筋折骨断,越看越担心,叫道:“天哥,快还手啊!你不还手,那就糟啦!”

  众人听得这几句清脆的女子呼声发自一个店小二口中,当真奇事迭生,层出不穷,但眼看丁不四和石破天一个狂挥金鞭,一个乩闪急避,对于店小二的忽发娇声,那也来不及去惊诧了。

  石破天却想:“为什么要糟?是了,那日我缚起左臂和上清观道长们动手,他们十分生气,说我瞧他们不起。我娘说倘若和别人动手过招,最忌的就是轻视对手。你打胜了他,倒也罢了,但若言语举止之时稍露轻视之意,对方必当奇耻大辱,从此结为死仇。我只闪避而不还手,那是轻视四爷爷了。”当即双手齐伸,抓向丁不四胸膛,所用的正是丁所授的一十八路擒拿手法。除此之外,他手上功夫别的就没有了。

  这是丁家的祖传武功,丁不四如何不识?立即便避开了。可是这一十八路擒拿手在石破天雄浑的内力运使之下,勾、带、锁、拿、戳、击、劈、拗,每一招全挟着嗤嗤劲风,威猛之极。

  丁见他所使全是自己所授,芳心大喜,连声喝彩。丁不四大骇,叫道:“见了鬼啦,见了鬼啦!”拆到第十二招上,石破天反手抓去,使出“凤尾手”的第五变招,将金鞭鞭梢抓住。丁不四运力回夺,竟纹丝不动。他大喝一声,奋起平生之力急拉,心想自己不许人家使九节鞭,但若自己的九节鞭却叫一个后生小子夺了去,那还了得?回夺之时,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将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石破天心想:“你要拉回兵刃,我放手便是了。”手指松开,只听得砰嘭、喀喇几声大响,丁不四身子向后撞去,将饭店的土墙撞坍了半堵,砖泥跌进店中,桌子板凳、碗碟家生也不知压坏了多少。

  跟着听得四声惨呼,两名关东子弟、两名闲人俯身扑倒,背心涌出鲜血。

  石破天抢过看时,只见四人背上或中破碗,或中竹筷,丁不四已不知去向。却是他自知不敌,急怒而去,一口恶气无处发泄,随手抓起破碗竹筷,打中了四人。

  范一飞等忙将四人扶起,只见每人都给打中了要害,已然气绝,眼见丁不四如此凶横,无不骇然,又想若不是石破天仗义出手,此刻尸横就地的不是这四人,而是四个掌门人了,当即齐向石破天拜倒,说道:“少侠高义,恩德难忘,请问少侠高姓大名。”

  石破天已得母亲指点江湖上的仪节,当下也即拜倒还礼,说道:“不敢,不敢!小事微劳,何足挂齿?在下姓石,贱名中玉。”他得母亲告知,自己真名石中玉,便不再自称石破天了。四人的姓名门派他早听他们说过,也称呼为礼。范一飞等又问起丁姓名,石破天道:“她叫丁丁当当,是我的……我的……我的……”连说三个“我的”,涨红了脸,却说不下去了。

  范一飞等阅历广博,心想一对青年男女化了装结伴同行,自不免有些尴尴尬尬的难言之隐,见石破天神色忸怩,当下便不再问。

  丁道:“咱们走吧!”石破天道:“是,是!”拱手和众人作别。

  范一飞等不住道谢,直送出镇外。各人想再请教石破天的师承门派,但见丁不住向石破天使眼色,显是不愿旁人多所打扰,只得说道:“石少侠大恩大德,此生难报,日后但有所命,我关东众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破天记起母亲教过他的对答,便道:“大家是武林一脉,义当互助。各位再这般客气,倒令小可汗颜了。今日结成了朋友,小可实不胜之喜。”

  范一飞等承他救了性命,本已十分感激,见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偏生又如此谦和,更加钦佩,也不愿就此和他分手。

  丁听他谈吐得体,芳心窃喜:“谁说我那石郎是白痴?他武功已强过了四爷爷,只怕比爷爷也已高了些,连脑筋也越来越清楚了。”心中高兴,脸上登时露出笑靥。她虽脸上煤灰涂得一塌糊涂,但众人留心细看之下,都瞧出是个明艳少女,只头戴破毡帽,穿着一件胸前油腻如镜的市侩直裰,人人不免暗暗好笑。

  高三娘子伸手挽住了她手臂,笑道:“这样一个美貌的店小二,耳上又戴了一副明珠耳环。江南果然是繁华风雅之地,连店小二也跟我们关东的大不相同。”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丁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适才一见四爷爷,便慌了手脚,忙着改装,却忘了除下耳环。”

  高三娘子见数百名镇上百姓远远站着观看,不敢过来,知道刚才这一场恶战斗得甚凶,丁不四又杀了两名镇人,当地百姓定当自己这干人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豪客了,说道:“此地不可久留,咱们也都走吧。”向丁道:“小妹子,你这一改装,只怕将里衣也弄脏了,我带的替换衣服甚多,你若不嫌弃,咱们就找家客店,你洗个澡,换上几件。小妹子,像你这样的江南小美人儿,老姊姊可从来没见过,你改了女装之后,这副画儿上美女般的相貌,老姊姊真想瞧瞧,日后回到关东,也好向没见过世面的亲戚朋友们夸夸口。”高三娘子这般甜嘴蜜舌的称赞,丁听在耳中,实是说不出的受用,抿了嘴笑了笑,道:“我不会打扮,姊姊你可别笑话我。”

  高三娘子听她这么说,知已允诺,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吧!”众人轰然答应,牵过马来,先请石破天和丁上马,然后各人纷纷上马,带了那两个关东弟子的尸体,疾驰出镇。这一行人论年纪和武功,均以范一飞居首,但此次来到中原,一应使费都由万马庄出资,高三娘子生性豪阔,使钱如流水一般,便成了这行人的首领。

  各人所乘的都是辽东健马,顷刻间便驰出数十里。石破天悄悄问丁道:“这是去松江府的道路么?”丁笑着点点头。其实松江府是在东南,各人却是驰向西北,和石清夫妇越离越远了。

  傍晚时分,到得一城市常熟,众人径投当地最大的客店。那死了的两名汉子都是快刀门的,吕正平自和群弟子去料理丧事,拜祭后火化了,收了骨灰。

  高三娘子却在房中助丁改换女装。她见丁虽作少妇装束,但体态举止,却显是个黄花闺女,不由暗暗纳罕。

  当晚关东群豪在客店中杀猪屠羊,大张筵席,推石破天坐了首席。丁不愿述说丁不四和自己的干连,每当高三娘子和范一飞兜圈子探询石破天和她的师承门派之时,总支吾以应。群豪见他们不肯说,也就不敢多问。

  高三娘子见石破天和丁神情亲密,丁向他凝睇之时,更含情脉脉,心想:“恩公和这小妹子多半是私奔离家的一对小情人,我们可不能不识趣,阻了他俩的好事。”

  范一飞等在关东素来气焰不可一世,这次来到中原,与丁不四一战,险些儿闹了个全军覆没,心中均感老大不是味儿,吕正平死了两个得力门人,更加心中郁郁,但在石破天、丁面前,只得强打精神,吃了个酒醉饭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