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霜衣》一四
韩士公屏住呼吸,从茂密的枝叶中向下看去,只见两个身着天蓝劲装,背上斜插长剑的少年,靠在大榆树下,低声相谈,似是讨论什么事情。
两人研商一阵齐齐探手入怀,摸出两方黑巾,包在脸上,施展开上乘轻功,疾向那烈妇冢方向奔去。
韩士公眼看两人去后,低声说道:“兄弟,你看出这两人的来路了么?”
林寒青道:“兄弟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如何看得出来?”
韩士公道:“这两人都是避尘山庄,参仙庞天化的手下。”
林寒青道:“韩兄何以敢于断言?”
韩士公道:“庞天化世高胆大,特别在属下衣着上做着了鲜明的标识,故而一眼间即可看出是庞天化的底下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接道:“那庞天化究竟非浪得虚名之士,竟然能查出那黑衣人的落脚所在,暗中派人听梢。”
韩士公道:“庞天化虽然不和武林同道来往,生性孤傲自赏,素不为人留下余地,但他如和那神秘、诡奇的梅花主人相较,老朽倒还是希望他能占得上风?”
林寒青道:“只怕事情难如韩兄之料。”
韩士公道:“唉!那梅花主人──”忽然一皱眉头道:“不好了!”
林寒青道:“什么事?”
韩士公纵身跃落树下,道:“咱们得赶回烈妇冢去,救那位白姑娘?”
林寒青道:“话虽不错,但时间上只怕已是迟了一步?”说着飘身落地。
韩士公道:“难道咱们坐视不管么?”林寒青道:“我想如她早已有拒敌之策,用不着咱们担心?”
韩士公忖道:“这话倒也不错,她既能替我们借箸代筹,难道岂不知自避凶锋?”微微一顿,又道:“咱们要不要再回去瞧瞧,那梅花主人的属下究竟是在搞什么鬼──”目光一转,瞥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而来,急急说道:“又有人来了。”
林寒青道:“躲避不及了。”
那人影来势奇快,转眼之间,人已到了两人停身之处,目光一扫林寒青的背影,叫道:“那可是林兄弟么?”
林寒青转身望去,只见来人一袭青衫,年不过二十三五,正是那差人送剑,曲意结交的六星塘少庄主皇甫岚,当下一拱手道:“皇甫兄别来无恙,小弟正是林寒青。”
皇甫岚早已急急奔了过来,握住林寒青右手笑道:“别后想念甚切,我也曾遣人到金陵青云观中相访,但林兄已然离去,正愁相见无期,竟然在此相遇。”
林寒青道:“皇甫兄盛情赠剑,兄弟──”
皇甫岚接道:“区区之物,聊表心意,兄弟如再提此,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一向孤傲自负,甚少交游,唯独对兄弟一见投缘。”
林寒青道:“得蒙委顾,极感荣宠,兄不在六星塘中享福──”
皇甫岚一挥手,道:“别提了,兄弟这次是给人逼出来了,不但兄弟──”突然放低声音,接道:“连二十年未离开六星塘一步的家父,也一齐到了徐州。”
韩士公看两人谈的十分亲热,竟然把自己冷落一旁,忍不住接道:“可是为了那梅花主人么?”
皇甫岚道:“不错啊,老前辈也是被那白梅花诱迫到此么?”抱拳一揖。
韩士公道:“我和林相公,彼此以兄弟相称,少庄主也不年客气了,咱们也平辈论交吧──”忽然想起,还未答复那皇甫岚相询之事,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老猴儿四海漂泊,居无定所,那梅花主人纵然能下顾老朽,他也是无法寻得,我和林兄弟是碰上了这件事情。”
皇甫岚道:“原来如此。”
林寒青道:“皇甫兄既为那梅花主人而来,想必知这个中内情了?”
皇甫岚一皱眉头,道:“说起来惭愧的很,不怕两位见笑,兄弟虽是被那白梅花逼来徐州,但对那梅花主人内情,却是一无所知──”他脸突然转变的十分严肃,沉吟了一阵,接道:“半月之前一个晚上,六星塘突然被人侵入,无声无息的杀死了两个巡夜之人,留下了一张白笺──!”
韩士公道:“留笺上说些什么?”
皇甫岚道:“白笺上短短数语,如想找回失去之物,立刻赶往徐州待命。”
韩士公道:“哼!想不到那梅花主人,竟还有鸡鸣狗盗之能。”
林寒青道:“皇甫兄可查出失窃之物么?”
皇甫岚道:“兄弟遍点存物,竟是找不出失窃什么?正自奇怪,家父忽然派人把兄弟找去,吩咐我立时收拾应用之物,动身赶来徐州,家父早已不间俗事,就是兄弟,也难得见他一面,突然提起要去徐州,心中甚是奇怪,他老人家吩咐一句之后,立时命我去准备应用之物,不容多问,当天我们就动身赶来徐州。一住旬日不闻消息,但眼看武林人物,连绵涌来徐州城中,想来定然有事,家父日夜盘膝坐息,用功甚勤,绝口不提此来原因,只告诉兄弟留心白梅花,今晨兄弟起床之后,店小二送上一封密函,说是昨夜有人交来,兄弟才开封简,里面赫然是一朵白梅花,附有短函,要我们明日中午,赶到烈妇冢去取失物,兄弟把封简呈阅家父,他看完之后,轻轻叹息一声,只说一句咱们依时赴约,就闭目用功,唉!他老人家虽然未肯多言,但我已看出他心情沉重,似有无限的隐衷难言,但却激起我先查一下烈妇冢的念头,想不到竟然和两位在此相遇。”
林寒青道:“这么说将起来,那白梅花的主人,确是一位身怀绝技,充满神秘的人物。”
只听蹄声得得,一匹健马,由东北方疾奔而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横爬在马鞍上。
那快马本是沿着小径奔行,但一见路上有人时,突然一转头,转入荒草地中奔去。
韩士公道:“那马背上的人有点奇怪,咱们过去瞧瞧。”纵身一跃,当先追去。
林寒青、皇甫岚联袂而起,紧随韩士公身后追去。
那快马听得有人追来,全力飞奔,三人追出了一里多路,才把那快马拉住。
韩士公一把托起那马上人的下颚一瞧,只见耳鼻间汩汩流出血来,早已气绝而死,脸上被人用尖利之物,刻着:“不守约定时限者赐死!”身上余温尤存,显是刚死不久。
皇甫岚冷哼一声,道:“这赐死二字,口气未免太狂妄了。”忽然想起父亲那异常的神情,似是对那白梅花,有着极深的畏惧,不禁由心底泛起来一股寒气。
韩士公突然大叫一声:“不好,那白姑娘主婢三人,只怕也已遭了毒手,咱们得去看看。”转身向前奔去。
林寒青心道:此人能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结识了无数朋友,这份急公好义的精神,实非常人能及,口中却大喝道:“韩兄不可造次。”纵身一跃,拦住了韩士公的去路。
皇甫岚追了上来,道:“那一位白姑娘?”
韩士公指着那尸体说道:“此人定然是去了烈妇冢,遇到那梅花主人属下,才遭杀害,那白姑娘留在烈妇冢石室之内,岂有不被他们发现之理。”
林寒青道:“咱们纵然要去,也得想个妥善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