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谈边走，到了一片花树丛中，常九突然停下脚步，瞪着萧寒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我再说一点证据出来，郡主如真是为了想念师父，可以要王爷把她召回去，至少，在此事完了，谭三姑可以再回王府，她用不着和老爹闹别扭，而且闹得要死要活，不惜离弃亲情，投身江湖。兄弟呀！这档事，恐怕七王爷也心里有数了，不但我看得出来，连张岚、王守义都看得明明白白。你是我们这一群中最聪明灵光的人，偏偏是你就看不出来？”

　　萧寒月说道：“这些事，都是你猜测罢了……”

　　“猜测？好！你是要我把心里的秘密都掏出来，可以，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吧！我来找你，是受人之托……”

　　萧寒月愣了一下，道：“受谁之托？”

　　常九道：“谭三姑……”

　　萧寒月点了点头，接道：“她要你说些甚么？”

　　常九道：“谭三姑浪迹江湖多时，见识广搏，她自己也很明白，郡主是拿她作个晃子。她说，郡主自视甚高，却又热情任性，既无江湖经验，也不知人情冷暖，正是初尝情味，只怕受不了很大的打击，我想该是要你多多的照顾她。”

　　萧寒月道：“照顾？谭前辈有没有说明白，要我怎么照顾她？”

　　常九道：“这个，这个……”

　　萧寒月奇道：“怎么？常兄，还有甚么难言之隐不成？”

　　常九答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思索如何措词。”

　　“措词也要思索，常兄，难道不想实话实说了？”

　　“不是，不是，谭三姑的话说得很直接，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全部都说出来？”

　　萧寒月微微一笑，道：“说吧！最好一句话也不要留下。”

　　常九四顾了一眼，低声道：“她说，你如不喜欢盈盈郡主，就不要让她陷得太深，但也不能太伤害她，待此间事了，最好想一个办法，一下子断了她的念头，劝她回转王府，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吗？”

　　萧寒月点点头。

　　常九道：“事实上，我心中明白，赵幽兰可能已在你的心中占了很重要的部位，这种事，实在很难勉强。江湖上，有不少英雄男女，为了情关难过，造成了很多的恨事……”

　　萧寒月忽然叹息一声，接道：“赵幽兰绝世才女，她的想法和作法，都不能以常情来推论……”

　　常九微微一怔，道：“这么说来，萧兄弟的意思是……”

　　“高山仰止，有些事能看难及，眼下最重要的是，是救出赵大夫。多谢常兄对我的指点，天色不早了，常兄也该休息一下。今夜无月，也许会有一场大的搏杀！”说完话转身而去。

　　常九苦笑一下，忖道：这小子，心中在想些甚么？我常某人竟然一点也瞧不出来。

　　＊＊＊

　　天色已到了掌灯的时分，赵府中管理伙食的账房先生，是一个顾虑周详的人，厨房里酒菜齐全，一到开饭时刻，便亲自出来查看，群豪如不在赏花轩中聚会，他就分别把酒饭送入了各人的房中去。

　　今晚送饭给萧寒月的，竟然是女婢杏花。

　　杏花是赵幽兰的贴身女婢，赵百年出事之后，主婢二人更是形影不离，一向不管送饭的事。

　　萧寒月心中奇怪，望着杏花，道：“可是赵姑娘有事找我？”

　　杏花道：“小婢奉命来看公子，刚好小厮送酒饭来，我就顺手带来了。”

　　萧寒月已沐浴更衣，换的是一身深蓝色的劲服，长剑也放在木案上，显然是有所行动的准备。

　　杏花换下菜饭盒子，打量着萧寒月，笑道：“今夜有事？”

　　萧寒月道：“防备强敌夜袭。”

　　杏花微微一笑，道：“看来，公子和我们小姐看法一样了。”

　　萧寒月道：“噢！幽兰姑娘说些甚么？”

　　杏花道：“三件事情。第一是小姐推想，今夜可能有强敌来袭，这一点，公子竟然也有预感？”

　　萧寒月点点头，道：“幽兰姑娘的才华绝世，在下极为佩服，不知道赵姑娘还说些甚么？”

　　杏花道：“第二件，小姐要我转告公子，朱郡主是金支玉叶的身份，关系全局的成败很大，要公子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不可稍有怠慢……”

　　萧寒月接道：“这个……”

　　杏花笑一笑，道：“小姐说，她知道公子性格，特地要小婢转告，小姐永远是公子的知己好友，但她已心有所属，恐怕很难有余暇照顾公子……”

　　萧寒月呆了一呆，道：“这是甚么意思？我自知出身寒微，并无高攀之意……”

　　杏花接道：“唉！和小姐预料的反应，完全一样，用词口气，也是一般。”

　　萧寒月呆了一呆，道：“她……”

　　杏花道：“她是这么说的，小婢还不太相信，但想不到，却被小姐完全猜中了。”

　　萧寒月奇道：“猜中了？甚么意思？”

　　杏花道：“你说的话，完全在小姐的预料之中，小姐之能，当真是叫人佩服了！”

　　萧寒月苦笑一下，道：“我明白了，请说第三件是甚么事情吧？”

　　杏花道：“姑娘说，今夜来袭之敌，如果十分强大，请公子安排他们退入赏花轩中。”

　　萧寒月微微一怔后，忽有所悟的，道：“退入赏花轩之后呢？”

　　杏花沉吟了一阵，道：“小姐既这么吩咐了，应该是早有布置的，她还说万一有事情发生时，请公子把小姐送的药丸，捏碎一颗，撤在停身之处，自有妙用。不幸若有人受到了伤害，就给他服用一粒便是。”

　　她虽未说得十分清楚，但萧寒月心中已有一丝了然，微微一笑，道：“请回复幽兰姑娘，就说谭老前辈早有计划，把人手撤入赏花轩，恐怕有点问题。”

　　杏花一皱眉头，道：“这要我怎么对小姐回话呢？”

　　萧寒月道：“实话实说呀！告诉幽兰姑娘实情，由她去想对策，其他的事，我会照她的意思，尽力而为。能作到甚么程度，我就不敢保证了。”

　　杏花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公子请用饭，我走了。”转身而出。

　　萧寒月望着杏花的背影，长长吁一口气，顿有着人情变化，复杂难测的感觉。

　　§第十回 病塌柔情

　　今夜无月，加上阴云密布，星辰全隐，浓重的夜色，使人难以见到三尺外的景物，阵阵寒风更衬托出深冬之夜的萧索。

　　整座赵府，不见灯火。完全陷入了沉沉的夜暗之中。

　　忽然间，一条飞动的人影，带着衣袂飘飞之声，跃入赵府，落在第一进庭院之中。

　　紧接着人如蝙蝠夜飞，四五条人影，连绵而入，落在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