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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6》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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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足一个时辰后,在庐陵王和韦妃依依不舍下,龙鹰搬出胖公公教他说的一套话,必须去为狄仁杰治病,方能脱身。

  抵国老府后,狄仁杰在书斋见他。

  龙鹰一五一十的将刚过去半夜一天的事详告狄仁杰,最后道:“坏消息是武三思确极得庐陵王和韦妃宠信,妲玛则成功融入了庐陵王的家族里去。好消息是圣上接受了小婿对李隆基的看法,还亲见李隆基,向他问难。”

  狄仁杰神色平静的点头道:“老夫早从今天午后圣上颁下来人事任命的诏令,看出玄虚。”

  又叹道:“五年?宫廷从此多事了。”

  龙鹰道:“听胖公公说,李显畏母如虎,韦妃则是明眼人都看出她是有野心的毒妇,可以干出甚么事来呢?”

  狄仁杰叹道:“告诉我,如你、我和胖公公均离开神都,圣上还可以倚仗何人?”

  龙鹰哑口无言。

  庐陵王回朝前,朝廷有三股势力,分别为以狄仁杰为首拥护中宗复辟的朝臣、以武承嗣和武三思为首的武氏子弟,及以张氏兄弟为核心的派系,后两股势力有女帝在背后撑腰,依附的朝臣亦是如蚁附膻,人多势众。

  可是庐陵王回朝当太子,前两股势力因而结合为一,关系虽然暧昧不明,但李显已成为两者间的桥梁,将他们统一到东宫的大旗下。张氏兄弟顿然变得势孤力弱。

  狄仁杰感慨的道:“现在我们不论说甚么,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今早老夫和柬之谈过,他已被中宗成功回来的事冲昏了头,满脑子复兴大唐正统的计划,更不放武三思在眼内,认为他只是跳梁小丑,难成大事。时机来时,会将整个武氏家族连根拔起。”

  所谓时机,指的该是女帝百年归老后的事。

  龙鹰问道:“韦氏呢?”

  狄仁杰苦笑道:“妲玛的方法奏效了,韦妃亲口答应张柬之,她只会做好本分,绝不干预朝政。”

  龙鹰道:“张老竟肯相信吗?”

  狄仁杰道:“他认为韦妃因当皇后时受到惨痛的教训,再不敢犯相同的错误。”

  又道:“人就是这么奇怪,精明老到如柬之者,也受制于主观愿望,而失去客观处事的能力。唉!我们实在低估了武三思的能耐,在如今的形势里,他最能发挥其长处。张氏兄弟曾多次想到东宫拜访李显,虽然有太平公主在中间穿针引线,仍为李显拒绝。鹰爷认为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龙鹰惨然道:“如果他们晓得小子在神都,肯定来向我投诉。”

  狄仁杰摇头道:“不!他们只会向圣上哭诉。”

  龙鹰发起呆来。

  张氏兄弟劣行累累,纵容族人败坏朝政,武像对以前的薛怀义般,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让他们势力坐大,依附者众。不过他们的实力始终缺乏根基,对神都军方没有影响力,与武氏不同者,是武家子弟因武的安排,占据着几个神都军系的关键位置,掌有兵权。

  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人始终是武最钟爱的男宠,李显这样对两人不假辞色,肯定触怒现时一心以和为贵的女帝,早晚会因此出事。

  张氏兄弟亦非善男信女,会做出垂死挣扎,最可虑者,是他们与法明的关系。法明唯一害怕的人,只有武。

  龙鹰问道:“岳丈何时回乡?”

  狄仁杰道:“太子登基大典后的第二天,我立即离开。”

  目光投往窗外的黑夜,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道:“五十年前,当我还是河南汴州小小一个参军之际,遇上阎立本以河南道黜陟使的身份,来考核地方的官吏。你可知他是谁?”

  龙鹰点头表示听过。

  阎立德和阎立本兄弟是唐代的绘画和建筑大家,从宫殿、陵墓的设计到绘画,无所不精。太宗李世民在长安宫凌烟阁挂的二十四名建国功臣的肖像画,正是出自阎立本的妙笔。

  狄仁杰沉浸在古远的往事里,以带着唏嘘的语调道:“他曾对我说,被他凝视而不动容者,我狄仁杰是他平生所遇中的第一个人。到现在,我仍记得他那双似能洞穿铜墙铁壁的眼神。”

  接着深深的注视龙鹰道:“老夫在这里首次见鹰爷时,心里想着的是同一句话。”

  龙鹰道:“小婿怎敢和岳丈相比?”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让仙儿远离险地是好事,老夫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

  龙鹰道:“岳丈放心,只要抽得出时问,小婿会偕她回乡见岳丈。”

  狄仁杰道:“你以为还可以有空闲的日子吗?一切以大局为重,希望你的计划行得通,除老天之外,没有人能帮你的忙。”

  龙鹰忍不住问道:“当情况紧急,在千呼万唤下,国老愿意复出吗?”

  狄仁杰叹道:“你太小觑武三思和韦妃了,老夫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说毕这两句话后,现出心力交瘁的神色。

  龙鹰是首次看到他这种神情,道:“岳丈保重身体。”

  狄仁杰道:“我确有点累,你也不宜久留,更不要去见仙儿,后天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龙鹰离位下跪,叩三个响头后才离去。

  甫离国老府大门,走不到十多步,一个人在后方赶上来,与他并肩而行。笑道:“康老怪好!”

  龙鹰叹道:“半夜三更遇上阎皇驾到,肯定不是吉兆。”

  法明化身为一个普通行商,这类人在神都走几步就可碰上一个,不会惹人注目。悠然道:“去见岳父吗?”

  龙鹰也不知该当他是朋友还是敌人,道:“阎皇是明知故问,你怎晓得我回来的?”

  法明道:“告诉你是凑巧碰上,你相信吗?”

  龙鹰道:“不要耍老子了,当然不信。”

  法明道:“世事正是这般离奇,不瞒老怪你,你的仙子在扬州便被我的人盯上,故能一直密切留意她的行踪,在她船抵神都时,发觉有人下船,还由胖公公亲自接走,报上本阎皇,还不晓得是你回来了吗?以你的性格,会将妲玛的事尽告我们的大师姐,而以大师姐的性格,定会血洗东宫。本阎皇又是不甘寂寞的人,立即从山上赶下来,在宫外安心静候,一有甚么风吹草动,立即进去杀人放火,否则我阎皇两字,岂非给白叫了?”

  龙鹰苦笑道:“你这么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教小弟担心得要命。”

  法明道:“康老怪的胆子到哪里去了?你的烦恼,本阎皇比你更明白。你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吗?本阎皇则有一法提供,保证切实可行,万无一失,事后绝不会有人怀疑到本王和邪帝身上,只会遍天下的去追杀方阎皇和康老怪。”

  龙鹰没好气道:“你若清楚妲玛的来龙去脉,便知要在东宫这么一个地方,去杀如妲玛般的高手,是绝难办到的。”

  两人来到洛水南岸,寒风呼啸。

  法明轻描淡写的道:“为何舍易取难呢?”

  忽然间,龙鹰掌握到法明的刺杀对象,立告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