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6》一二
§第九章 随机应变
“燕郎!燕郎!”
燕飞闭上眼睛,进入元神的精神层次,响应道:“我离千千愈来愈接近了,如计划不变,后天可抵日出原。”
纪千千喜孜孜的道:“燕郎烧掉慕容垂的军粮,开始见成效哩!风娘刚才告诉我,她曾劝慕容垂以我们来交换粮食和安全撤退,只是慕容垂仍不肯服输,但风娘预估他迟早要屈服。”
燕飞道:“千千要有心理准备,风娘的猜测只是她主观的愿望,像慕容垂这种人,只要有一线机会,绝不会罢手放弃。”
纪千千不解道:“粮尽之时,慕容垂如何撑下去呢?”
燕飞道:“所以我说千千心里须有个准备,现今慕容垂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千千和诗诗,他会设法营造一种形势,令我们荒人不得不舍命来救,让他可尽歼我们。”
纪千千大吃一惊,差点心神失守,中断心灵的连结,道:“那怎办好呢?肯定会吓坏诗诗。”
燕飞暗叹一口气,道:“你必须鼓励诗诗,教她坚强起来,千万不要气馁,苦难转眼便会过去,诗诗必须为未来的好日子提起勇气。”
纪千千道:“慕容垂只能以我们来威胁你们,对拓跋 该没有任何作用。你们可否待慕容垂粮尽的一刻方到日出原来,那便不愁他不屈服了。”
燕飞苦笑道:“难在我们没法知道慕容垂何时粮尽,若让慕容垂知道我们用的是缓兵之计,绝不会坐以待毙,而会不顾一切的撤退,那时我们只有狂追的份儿,恰正堕入慕容垂的陷阱去。”
纪千千沮丧的道:“千千高兴得太早了。”
燕飞道:“千千放心,当适当的时机来临,我会公开挑战慕容垂,开出他不能拒绝的条件。相信我,我定可把你们救出来,很快我们又可以再在一起。”
纪千千道:“千千信任你,燕郎珍重。”
联系中止。
燕飞睁开虎目,映入眼帘是拓跋仪的脸孔,他正呆瞪着自己。
燕飞问道:“甚么事?”
拓跋仪道:“崔宏和他的人到了。”
依照原定的计划,崔宏和他手下五千拓跋族战士,负责把载满粮食的骡车护送到平城去。现在形势有异,计划随之改变,大伙儿会合后,共赴日出原,以应付燕人或许会趁他们长途跋涉、人疲马倦、阵脚未稳的时刻来袭。
燕飞闻言起身,道:“我们须立即举行到日出原前最后一场议会。”
拓跋仪明白过来,晓得燕飞定是从纪千千处得到最新的情报。
***
八十二艘战船,披星戴月的在辽阔的大江航行,逆流西上。
刘裕卓立在“奇兵号”的指挥台上,迎着河风,衣袂拂扬,确有君临天下的威势。左右伴着他的是魏泳之和老手,两人见他神驰意飞的模样,都不敢说话扰他。
这一刻刘裕心情的畅美,是没法形容的。桓玄今次自寻死路,事实上是有迹可寻,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平生最痛恨的大敌,但对他的了解,却或许超越桓玄对自己的了解。
像桓玄这种高门子弟,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要得到的东西,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去夺到手上。在荆州,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当他想得到某人或某物,会一意孤行,从来不理后果,淡真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了牺牲品。当桓玄成为南方最有权势的人,再没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可遏制他篡朝夺位的野心。
事实上他并没有顾及后果。
在魔门精密的部署和周详的计划下,桓玄轻易除去聂天还和郝长亨两大劲敌,还以风卷残云的姿态,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克建康,斩杀司马道子父子,声威之盛,一时无两。
如果他能于此关键时刻,沉着气和魔门继续合作,依照原定的计划,凭其尊贵的出身,推行正确的策略,确大有机会成为新朝的天子。可是桓玄的劣根性很快显露出来,以为一切功劳全归于己,建康只是另一个江陵,令他完全失控。内则视建康高门如无物,把司马德宗当作奴才,再不肯听魔门的逆耳之言,还把魔门的人排斥于权力中心之外;外,则不把他刘裕放在眼内。
当魔门骤然撒手再不管桓玄的事,如果桓玄能认清楚形势,集中全力对付他刘裕,即使失利,亦不致败得这样快这样惨。可是桓玄的性格和出身害了他,使桓玄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刘裕,而桓玄本身是绝经不起挫折和打击的人。忽然间,桓玄醒觉建康并非江陵,在建康他只是个不受欢迎的占领者,没有人真心的支持他,这个想法令他生出惧意,弃建康逃返老家江陵。
可是重返江陵后,荆州诸将均向他表态效忠,他的错觉又回来了,以为一切依旧,荆州军仍是桓温时期的无敌雄师,而他更急于雪耻,重振威风,就是在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心态下,妄然发动孤注一掷的反击。
刘裕比任何时刻更清楚知道,桓玄的小命正紧握在他手上。
淡真呵!为你洗雪耻恨的时刻真的来临了。
***
“咯!咯!咯!”
尹清雅的娇声,在舱房内响起道:“是不是高彦那个小子?又有甚么事哩!”
高彦推门而入,向坐在舱窗旁的尹清雅嘻皮笑脸道:“老夫老妻,还有甚么事比为你解闷儿更重要。哈!我见你的舱房灯光亮着,当然要过来看看。”
看着高彦掩上房门,来到身旁坐下,尹清雅没好气道:“谁和你是老夫老妻?你最好检点些,不要以为立了些小功小劳,我会格外宽容你。噢!放手!”
高彦收回刚捏了她脸蛋不规矩的怪手,心满意足的叹道:“终于到了收拾桓玄这个奸贼的时候,雅儿开心吗?”
尹清雅雀跃道:“人家正是因太兴奋,所以睡不着。我们真的可以打败他吗?”
高彦道:“你可以放十万个心。桓玄比起我们的小刘爷,实在差远了。老刘这小子真的不赖,场场硬仗,却是每战必胜。桓玄这蠢家伙打过甚么大仗?两人根本不能相比。”
尹清雅半信半疑的道:“希望今次不会是例外。”
高彦神舒意畅的闭目道:“雅儿只须看我的神情,便知我这个最害怕上战场的人也毫不害怕,尤其我们现在乘的是‘奇兵号’,有南方第一操舟高手老手把舵,纵然在战火漫天的大江之上,仍可倒头大睡,高枕无忧。上战场哪有上得这般写意的?而事实偏偏是这样。”
尹清雅两眼上翻,骂道:“真夸张!”
高彦睁眼朝她瞧去,道:“我们生多少个孩子好呢?”
尹清雅左右脸蛋立即各升起一朵红晕,大嗔道:“谁和你生孩子?”
高彦大乐道:“雅儿猜会是谁呢?来!让我哄雅儿入睡,醒来时,该身在峥嵘洲哩!”
***
燕飞偕向雨田,来到远离营地北面的一个小山岗上,苦恼的道:“看来慕容垂是不肯罢休的了。”
接着把与纪千千的最新对话详细道出。
向雨田皱眉苦思片刻,道:“你的心是否很乱?”
燕飞点头应是。
向雨田道:“这正为慕容垂最厉害的手段,可利用纪千千主婢,扰乱你们的心神,令你们丧失理智,作出错误的判断、错误的行动。换过是拓跋 ,保证慕容垂难以得逞。”
燕飞道:“你说出了我们最大的弱点和破绽,不过纵是晓得如此,但关心则乱,所以我找了你这个最清醒的人到这里来想办法。”
向雨田道:“你肯定找对了人,我是旁观者清,慕容垂既拒绝了风娘和平解决死结的提议,显示他心有定计。可预见他只有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方肯接受你的挑战,而现在明显他仍未陷进这个田地。”
燕飞颓然道:“我最害怕的情况,是甫抵日出原,慕容垂趁我们人疲马乏之际,公然表示要在某时某刻处决千千和小诗,那时我们该怎么办呢?”
向雨田断然道:“慕容垂只是虚张声势,他肯定不敢下手。”
燕飞摇头道:“你太小觑慕容垂了!当如他般的一个人,作出了于他最有利的选择后,是绝不会改辕易辙,教人耻笑。试想如下的一种情况,如他在阵地外架起高台,堆满淋上火油的柴枝,然后把千千和小诗缚在高台的木桩上去,再点火焚烧,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向雨田仍保持冰雪般的冷静,点头道:“这个大有可能发生,且是无法化解的毒计,我们肯定会发了疯般冲过去拚命,结果会是我们全军覆没,还被慕容垂抢去粮食,拓跋 也同时完蛋。”
接着思索道:“可是慕容垂同样要冒最大的风险,如果我们忍得住手,完蛋的肯定是他,那时他只好把千千和小诗从火场里救出来。对吗?”
燕飞道:“我们忍得住吗?且你还算漏了一个可能性,就是慕容垂处死她们后,可循太行山北的军都关退却,再派人死守军都关,让他可以从容退往中山,只要途上得中山来的援军接应,他便不用完蛋。记着他的兵力仍是在我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