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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6》一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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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一战功成

  纪千千和小诗并骑而行,随大队缓缓驰出营地西面的出口,往决战场去。自离开营账后,风娘一直不离两人左右,女兵们则换上慕容垂的亲卫,看外表便知无一不是精锐高手。

  依协议,双方可各派出五百人在近处观战,其他人则必须留在本阵里,且不得有任何军事上的调动。

  纪千千往月丘方向瞧去,由于内功受到禁制,令她的视力大受影响,如此远的距离,只勉强看到己方人马同时离开月丘阵地而来。

  圆形决战场的百多支特大火炬正熊熊燃烧,映得草原红光闪耀,情景诡异可怖,尤增人心头沉重的压力。

  纪千千往右旁的风娘瞧去,她似是满怀心事,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纪千千循她目光望去,发觉她在注视慕容垂。

  慕容垂离她们十多个马位,簇拥着他的是二十多个胡汉大将,包括他的儿子慕容隆和慕容农。他们正在交谈,人人神色凝重,似乎在争论某件事。

  纪千千心中一颤,照道理若有事商量,该在离营前说好,且慕容垂说的话就是命令,岂容其他人争辩。想到这里,禁不住用心去听,只恨内力被制,除马蹄踏地的声音外,再听不到任何对话。

  就在此时,丹田忽然滚热起来,纪千千尚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被风娘施法后一直没法凝聚的内劲,倏地利箭般从丹田往后冲上督脉,过玉枕关,经天灵穴,再下通任脉,真气运转,听觉立时回复灵锐,刚好捕捉到慕容垂说的话,道:“个人荣辱,比起民族的盛衰存亡,是微不足道的事,我意已决,你们照我的话去办。”

  慕容垂这番话结束了争论,再没有人敢发言。

  纪千千又惊又喜。

  惊的是慕容垂这番话该是大有深意,但她却没法掌握他意之所指;喜的是风娘的禁制竟然约束不住她的至阳之气,令她提早恢复武功。

  队伍此时离决战场约半里的距离,依协议停止前进,队形变化,改作打横排开,令人人可面对决战场。在风娘指示下,纪千千和小诗移往最前方的位置,风娘则策马来到两人中间处,不着痕迹的把她们分隔开。

  纪千千朝前方望去,登时视野无限的扩阔,以火炬筑成的决战圈呈现眼前,越过不停跳闪的焰火,己方的队伍已抵达另一边离决战场半里许处,以同样的方式变阵。她的心忐忑狂跳,不由自主地搜索燕飞的影踪。

  蓦地其中一人跃下马来,大步朝决战场走去。一股莫以名之的动人感觉进占她全心全灵,他的步伐是如此肯定有力,充盈着节奏的美感,显示出一往无前、排除万难的决定和信心。

  在这一刻,她直觉感到,即使强如慕容垂,亦没法阻止燕飞。

  慕容垂冷哼一声,在纪千千右方甩蹬下马,没有看纪千千一眼,直朝燕飞这个他平生最大的劲敌和情敌迈开步伐。

  ***

  太阳没进西山之下,枚回洲漆黑一片,河风阵阵拂来,可是冯该和他的手下却一去不回,没有任何动静声息。桓玄终按捺不住,派出亲兵去问个究竟。

  他的气力回复大半,开始感到饥肠辘辘,才想到已十多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想到自出生后,一直丰衣美食,今天还是首次捱饿,大感英雄气短,又心生悔意,后悔没有听桓伟的忠言,鲁莽出兵,致招峥嵘洲全军覆没的苦果。自懂事以后,他不论做甚么事,都从不后悔,此刻尚是首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恨悔之已晚。

  再等了一会,前往寻人的亲兵亦是去如黄鹤,桓玄不妥当的危机感觉愈趋强烈,倏地跳将起来,众亲兵连忙随之跃起,人人面面相觑,手脚冰冷,心寒胆跳。

  桓玄道:“我们走!”

  话犹未已,猎猎声起,四周千多步外现出无数火把光,把他们团团围在正中处,数以百计的弓箭手,正弯弓搭箭,瞄准他们。

  桓玄和众亲兵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人敢移动分毫。

  前方一人大步走来,喝道:“除桓玄外,其他人只要抛下兵器,可自由离开,这是最后一个机会。”

  桓玄压下心中的惊惶,怒叱道:“来者何人?”

  那人仰天长笑,笑声透露出无尽的悲怆,然后笑声倏止,道:“桓玄你听清楚,本人刘裕是也。”

  “叮叮当当”,武器立即抛满桓玄四周的草地上,接着众亲兵一哄而散,保命逃生去了。到刘裕来到桓玄前方三丈许处,只剩桓玄孤零零一个人。

  刘裕打出手势,包围的箭手收起弓矢,改为拔出长刀。

  桓玄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硬闯突围,可是刘裕的气势正紧锁着他,令他不敢妄动。在这要命的时刻,桓玄心中浮现出司马元显被俘后,押送来见他时的脸容神态,耳鼓内似乎仍响起他说刘裕会为他报仇的那句话,当时自己还讥笑他,却没想到司马元显的话竟会变成眼前的现实。

  两人还是首次见面,目光像刀剑般交击。

  刘裕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自淡真死后,他一直苦待的一刻终于盼到了,想起若非此人,自己的一生绝不会如眼前的样子,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冷然道:“桓玄,你想不到会有今天的情况吧!念在你贵为‘九品高手榜’的首席高手,我就予你一个决斗的机会,看看你的断玉寒有多大的能耐?”

  桓玄生出希望,连忙道:“胜的是我又如何呢?”

  刘裕哑然笑道:“你以为会如何呢?如果你真的这么有本领,便试试看能否再避过万箭穿心贯体的死运。哈!”

  桓玄大怒道:“这不公平!”

  刘裕神态轻松起来,耸肩讶道:“公平?你何时曾对人公平过呢?你以前恃势凌人、以强欺弱时,有想过公平吗?桓玄你不但愚蠢,且是混账!”

  桓玄露出疑惑神色,忍不住的问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我们不是今天才首次见面吗?为何你却像对我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犹记得当年王淡真纵体投怀的一刻,她毫无保留炽烈的爱,令他变成天地间最幸福的男人,拥有她便像拥有人世最珍贵的宝物,但正是桓玄,以最卑鄙可恨的方式,把淡真夺去,令她含辱而终。那种仇恨,是倾三江五河之水,也没法清洗的。

  刘裕沉声道:“当我的刀子贯穿你身体的一刻,我会让你知道答案。”

  桓玄仰天长笑,然后笑声倏止,双目凶光毕露,道:“我只想问一句,我们动手期间,会有其他人插手吗?”

  刘裕摇头叹道:“每一个人都在进步,只有你这蠢才不住退步,这是否高门子弟的劣根性呢?从来不懂得从错误中学习。”

  蓦地拔出佩刀,照头向桓玄劈去。

  桓玄断玉寒出鞘,架着刘裕的厚背刀,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眼看应是势均力敌,桓玄的脸孔忽然胀红起来,接着挫退半步。

  众人齐声欢呼喝采,更添刘裕的气势,叫得最凶的是小白雁。此时人人看出若纯以刀劲论,刘裕实胜桓玄半筹,但高明如小白雁者;更知桓玄已被逼处下风守势。

  桓玄却是心中叫苦,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他这半步不但不会退,且可施展精微手法,绞击对手的厚背刀,来个连消带打,只要能抢占上风,大有机会杀死对方。最理想当然是制着刘裕,那时便可讨价还价,保命逃生,只恨现在却非是正常的情况。

  从峥嵘洲逃到枚回洲,是他一生中最惶恐无助的时刻,仿如从天上的云端,直掉到地上的污泥里,体能大幅消耗,心胆俱丧,武功发挥不出平时的五成,纵有拚死之心,却无拚死之力。反之刘裕却正处于最佳的状态下,这平平无奇的一刀,实是刘裕精气神汇注其内的一刀,有撼天摇地的威势。

  桓玄终于明白刘裕刚才冷嘲热讽的含意,是笑自己仍是不明形势,眼前摆明是绝不公平的情况,而这种情况正是刘裕一手营造出来的。刘裕并不是要予自己公平决斗的机会,而是一心要杀死自己。

  明白归明白,可是高手过招,棋差一着,回天乏力。桓玄真气被刘裕狂猛的刀劲硬逼回手上去,逆脉而冲,登时血气翻腾,眼冒金星,不要说反击,能于退半步后立稳已非常不容易。

  刘裕郁积的仇恨和怨气尽泄于此一刀之中,心中的痛苦却是有增无减。更晓得已争取得主动上风,厚背刀从断玉寒弹起,旋风般转身,厚背刀回飞一匝,横扫桓玄腰身,不予桓玄回气的空档。

  他之所以在反攻桓玄的连场大战中,取得节节胜利,皆因战略运用得宜。今次与桓玄的决战,亦经过精心的部署。

  他一直深深记着屠奉三的提点,桓玄纵有千万缺点,但无可否认的是桓玄确为武学的奇才,其断玉寒能继九韶定音剑后,成为江左高门的第一名器,实非侥幸。而他的目的是要手刃桓玄,为淡真洗雪耻恨,而非是要得到击败“九品高手榜”上第一高手的荣耀,所以他巧妙布局,务要削弱桓玄的体力斗志,使他在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绝境里,失去战力和高手的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