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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4》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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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无奈令人有噬心的伤痛。

  宋悲风沮丧的道:“我真的很矛盾。我既希望我们可以带孙小姐远走,又知这是绝不该做的事;我既想谢混受到严厉的教训,又怕他消受不起。”

  刘裕清楚,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清醒过来,否则,说不定一时冲动下会酿成大错。而这个人只能是他。

  他和宋悲风不同处,是他肩上有很多无形的重担子,淡真的耻恨、荒人的期望、北府兵兄弟对他的拥护,在在使他不能为儿女私情而抛开一切。

  刘裕沉声道:“孙小姐可以适应边荒集的生活吗?她可以不顾及谢家的荣辱吗?如她离开建康,会对大小姐有甚么影响呢?”

  宋悲风听得哑口无言。

  刘裕起立道:“我们回归善寺吧!”

  ***

  “坐”!

  纪千千迎上慕容垂的目光,暗吃一惊。她从未见过慕容垂这样子的,原本澄明深邃的眼神满布血丝,再不予她冷静自持的感觉。差点想拔脚便跑,这当然是下下之策,她能避到哪里去呢?难怪风娘警告她了。只好坐到他对面去。

  慕容垂向风娘道:“没事哩!你可以回去休息。”

  风娘担心地向纪千千打个眼神,离开中园。

  慕容垂举起酒壶,为纪千千身前的酒杯斟满杯,然后微笑道:“这一杯祝千千青春常驻,玉体安康。”

  纪千千只好和他对碰一杯,她酒量极佳,纵然是烈酒,十来杯也不会被灌醉,怕的只是对方。

  慕容垂似乎没有灌醉她的意图,干尽一杯后,定神瞧着她,叹道:“千千仍视我慕容垂为敌人吗?”

  纪千千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知道慕容垂正处于非常不稳定的情绪里,说错一句话,极可能引发可怕的后果。他是否失去了耐性呢?

  淡淡道:“喝酒聊天,该是人生乐事,皇上不要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好吗?”

  慕容垂微一错愕,接着点头道:“对!所谓饮酒作乐,作苦就太没意思了,今晚你定要好好的陪我解闷儿。”

  纪千千心叫不妙,慕容垂如饮酒致乱了性子,自己如何应付呢?只好道:“皇上刚大破慕容永,统一了慕容鲜卑族,该是心情开朗,为何现在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哩?”

  慕容垂狠狠盯着她,沉声道:“心事?我的心事千千该比任何人更清楚,只要千千肯垂青于我慕容垂,天下间还有甚么事可令我慕容垂放在心上?唉!千千明白我心中的痛苦吗?我慕容垂一生纵横无敌,就算登上皇位,完成统一大业,于我仍不算甚么一回事。只有千千肯对我倾心相许,才是这人世间最能令我心动的事。”

  纪千千心叫糟糕,如果自己今夜不能引导慕容垂,令他将心底爆发的情绪朝另一方向宣泄,自己唯一保持清白的方法,便是自断心脉,以死明志。不慌不忙的探手提起酒壶,为他和自己添酒,非是想慕容垂醉上加醉,而是要拖延时间去思索脱身的妙法。

  慕容垂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纪千千添满他的杯子,见他的眼神射出狂乱的神色,徐徐的道:“我很久没喝过酒哩!”说了这句话,不由忆起在边荒集第一楼的藏酒窖,与燕飞共享一坛雪涧香的动人情景,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到为自己斟酒时,从容道:“上一回喝酒是在秦淮河的雨枰台与干爹齐赏夜色。干爹是很了不起的人,隐就隐得潇洒,仕就仕得显赫;退隐时是风流名士,出仕时是风流宰相,一生风流,既未忘情天下,也没有忘情山水,令其他所谓的名士,都要相形见绌。”

  慕容垂想不到她忽然谈起谢安,大感愕然,双目首次现出思考的神情。

  纪千千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慕容垂肯动脑筋去想,理智便有机会控制情绪。她这番话非常巧妙,让慕容垂明白,自己欣赏的人不可以是下流的人。她故意提及谢安,正是对症下药,令慕容垂从谢安逍遥自在的名士风范,反省自己目下的情况,悬崖勒马。

  举杯道:“让千千敬皇上一杯,祝皇上永远那么英雄了得,豪情盖天。”

  最后两句更是厉害,若慕容垂不想令她因看错人而失望,他今夜只好规规矩矩,不可以有任何逾越。

  慕容垂举起酒杯,看着杯内荡漾的酒,竟发起呆来。

  纪千千肯定他是遇上不如意的事,借酒浇愁下,想乘点酒意,解决他和自己间呈拉锯状态般的关系。他受到甚么挫折呢?会否与燕郎和他的兄弟拓跋有关?纪千千径自把酒喝了,放下酒杯道:“这是今夜最后一杯。”

  慕容垂往她瞧来,双目射出羞惭的神色,颓然把尚未沾唇的一杯酒搁在石桌上,苦笑道:“我也喝够了。”

  纪千千暗叫好险,知他回复平日的神智,一场危险成为过去。

  慕容垂仰首望天,平静的道:“假若有一天我能生擒活捉燕飞,千千和我的赌约是否仍然生效?”

  纪千千心想,我从没有答应过甚么,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同时心中大懔,因为,以慕容垂的性格作风,没有点把握的事绝不会说出来。难道自己猜错了,燕郎竟是处于下风,随时有遭活捉生擒之险?叹道:“皇上成功了再说罢。”

  慕容垂往她望去,眼内的血丝已不翼而飞,只有精芒在闪动,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功力。

  微笑道:“不论在情场或战场上,有燕飞这样的对手,确是人生快事。自与燕飞边荒一战后,我每天都在天明前起来练武,睡前则静坐潜修。我期待着与他的第二度交手,便像期待着千千终有一天被我的真诚打动。”

  纪千千只懂呆瞧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垂回复了平时的从容自信,油然道:“我走错了一着,幸好这是可以补救的。昨天我刚与姚苌谛结和约,同意互不侵犯,所以,我在这里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谁人敢低估我慕容垂,都要付上他承受不起的惨痛代价。”

  纪千千垂首道:“夜哩!千千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