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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虚空》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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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尖刺至颈后处,这样的距离,即使铁存义改变主意要趋避,亦来不及了。

  剑尖再刺前两寸,便回剑横移,跟着如满天花雨地,刺向放满禾草的牛车。

  弹指之间,长剑四十次刺中了牛车载草的木板上,如果草内藏了人,身上必然满是剑孔。

  刺剑者毫无发现,忽又隐去。

  铁存义始终没有转头,但他眼角的余光窥视下,出手查车的似乎是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想来是阴癸派的第二代高手。

  这些凶人果然办事严密,丝毫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目标。

  牛车在铁存义的驾驭下,缓缓出城。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两旁屋宇渐疏,远处有个小亭,亭内坐了位五短身材的壮汉,旁边还站了四名二十许至三十许的年轻人,背负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铁存义暗叫不好,矮汉正是邪王历冲,这正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到援手的己方人马到来。

  邪王历冲一阵长笑道:“铁兄近况如何,怎么当起赶牛车的来了?”

  铁存义道:“历兄的情况必远胜小弟,否则怎会成为此处的亭长?”

  邪王历冲眼中抹过一丝杀机,此人外貌粗豪,却是心狠手辣,胸怀狭窄,有仇必报。

  他左边的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道:“大胆!居然敢对师尊无礼。”掣刀在手,大步踏向坐在牛车上的铁存义。

  邪王历冲大喝一声:“卫雄!回来!”

  他知铁存义虽因远居边陲,中原少闻其名,但人既机智,武功亦高,这处除了自己,余者皆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昔日便因与他有过节,才深悉此人之厉害。

  铁存义横竖也要手上见真章,岂会放过此等良机,手中长鞭扬起,兜头向那卫雄挥去。

  卫雄一向仗着这护短的师傅,横行福建沿海一带,见敌人出鞭,横刀而上,试图削断长鞭。

  长鞭一下子缠上长刀,卫雄感到一股大力从鞭上传来,胸口如中重锤,长刀脱手而去,噗!噗!噗!向后连退十步,坐倒地上,鲜血狂喷出来。

  邪王历冲身形骤闪,来至卫雄身旁,探手按在他的背上,输入了内力助他疗伤,另则一拳凌空向铁存义击去。

  几下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铁存义大吃一惊,抛去长鞭,运掌封架,砰的一声,邪王历冲这一拳打得他几乎堕下马车。

  邪王历冲分心二用,居然仍有这样大的威力,只要他和卫雄疗伤完毕,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还未定神,邪王历冲第二拳紧接凌空击来。

  邪王历冲低喝道:“搜车!”

  其他三人身形闪动,掠向车后。

  铁存义心神一震,邪王历冲一拳重过一拳,自己败亡正在眼前,那还能分身施援。

  好一会背后仍然声色全无,邪王历冲竟收拳后退,一面紧张地瞪着车后。

  铁存义大惑不解,转首回望,只见车后一名壮汉如铁塔般笔直站立,手上各持一拐,历冲的三个徒弟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当然是绝拐碧空晴。

  碧空晴哈哈一笑道:“历兄你的徒弟办事不力,我已代为收拾,送了他们归西,免得你日后烦恼。”

  历冲面如铁铸,沉声道:“碧兄手段不嫌过于狠辣吗?”

  碧空晴一上场便击杀了自己的爱徒,这样不留余地,摆明要和自己判出生死。

  碧空晴哑然失笑道:“彼此彼此!”提起手中双拐,脚步发出“吓!吓!”的声音,直逼历冲而去。较之西湖湖畔时,功力又见精进。

  历冲岂敢托大,掣刀在手,运集全身功力,他知道碧空晴的功夫走刚猛的路子,胜负每在数击之内。

  铁存义心怀大快,暗忖历冲你横行天下,估不到也有今日之危。

  蓦地碧空晴一声断喝,宛如平地起了个焦雷,铁存义耳鼓疼痛,心想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也有点承受不起,历冲首当其冲,不知有何感受。

  咕咚一声,刚才为铁存义所伤的卫雄,仰倒地上,七孔流血,竟活生生给碧空睛喝声震死。

  历冲虽然功力深厚,却是首当其冲,给他喝得心神大震,手足一滞,碧空晴的双拐如毒龙般乘虚而入。

  历冲勉力回刀削拐,拐刀相撞发出一下震耳的激响,历冲连退数步,长刀施出绝艺,拚命抵抗碧空晴双拐暴雨狂风的强攻。

  碧空晴气势沉凝,口里不住断喝,每一喝都如平地焦雷,令历冲的刀势出现紊乱,而碧空晴则如惊涛巨浪般重重向他施展压力。

  这类高手的较量,任何一方占到优势,另一方都极难平反,至死方休。

  碧空晴觑准时机,连右拐痛击在历冲刀背上,另一拐闪电劈入历冲的空门。

  历冲惊骇欲绝,他甚至听到自己全身骨碎的声音,眼前一黑,一代邪王,就此毙命。

  碧空晴凝立不动,急速运功,这历冲称雄黑道,实在非同小可,他全力一击,耗费了极多真元,必须调息运气,始能复原。

  铁存义受了历冲多拳,也是血气翻腾,借此良机急忙调息。

  如此半炷香时间。

  首先一声龙啸,来自车尾,一个俊伟的身形,弹了出来,虽然满身泥污,但双目威棱电射,面上一片光辉,正是名动天下的传鹰,这时的他那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碧空晴吁出一口气,仰天一阵大笑道:“得见传兄弟安好如昔,老哥快慰之至。传兄弟疗伤之速,必有秘技,何碍公诸同好。”两人目光相触,深厚的交情,尽在不言中。

  传鹰道:“天地并归一元,何来你我之别?”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

  碧空晴面容一整道:“你说你话,我说我话你我自分,何言本无你我。”两人话锋一转,开始探索哲学上的问题。

  传鹰道:“所以惟要忘我,始可重归一元。天地不伤,我自不伤;天地不败,我自不败。惟要忘我,天人合一。”

  碧空晴道:“我自长在,纵有片刻忘记,于事何补。”

  传鹰道:“忘我之先,首要尽我。譬之养牛,首要寻牛,得牛后再加以放牧,牧牛后,牛至精至壮,始能忘牛,忘人,人牛俱忘,才能练虚合道,返本归原。”

  碧空晴向传鹰一揖到地道:“与君一席话,胜却十世修行,异日我若得窥至道,实拜兄弟所赐,先此谢过。”这人直言无讳,毫不掩饰。

  铁存义听得两人对话,若似有悟于心,一时如醉如痴。此人日后继传、碧等人,成为一代宗师,种因于此。

  碧空晴续道:“不知兄弟与蒙魔一战,胜负如何?”

  传鹰苦笑一声道:“小弟藉天时之利,险逃大难,何敢言胜。”

  碧空晴道:“是胜是负,日后自有定论。现在阴癸派凶人,肆虐城内,公然四处搜查,显已得蒙人默许,方敢如此猖狂,不如让你我二人携手反扑回城,好为世除害。”

  铁存义在此时插嘴道:“能得二位大侠联手除魔,实乃万民之福。兼且阴癸派派主厉工,昨天清早率同另两凶人离城,这时城中除符遥红外,尽为第二代高手,力量远较单薄,正是挫其爪牙的好时机。”

  传鹰道:“铁兄言之有理,不知厉工向何处去?”

  铁存义道:“他们由城西出门,据最后消息,应是往金川云南一带。”

  传鹰面色一变道:“不好!”

  碧、铁两人讶然。

  传鹰心念电转,把整件事迅速理出一个轮廓道:“厉工此去,极有可能是针对在下的一位朋友,我立即要上路,务要在他们之前,先赶往该地,这处之事,有劳两位了。”

  碧空晴道:“兄弟但去无碍!今次事了,老哥将返山潜修,重过那野民生活,可能与兄弟再无相见之日,万望珍重。”

  传鹰仰天长啸,也不多言,拍拍碧空晴肩头,飘然而去。

  当日勇闯惊雁宫硕果仅存的两大高手,到此亦不得不分手。

  二人说分就分,干脆利落,毫无世俗不舍之态。

  太阳逐渐西沉,西面红霞万道,染得半边天鲜红一片,黑夜快要来临。

  天地的节奏,一点不因人间的离合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