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看剑》一五二
简昆仑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姑娘女中豪杰,不当作此小儿女态。来,我为你引见一位好朋友!”
这么一说,才使得朱蕾忽然警觉,敢情眼前还有个外人,慌不迭地忙自抽身而起。
身边这个人,年纪四旬,相貌魁梧,黑面白牙,端的是条好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简昆仑新近义结金兰之好,四人之一的方天星。
朱蕾顺着简昆仑,也向来人称呼了一声:“方三哥……”
却不知这声称呼,竟惹得方天星哈哈大笑不已。
“姑娘,你这个称呼可不大妥当,要改一改。”
“这……”斜过眼睛来,向简昆仑瞟着,朱蕾脸上可是怪害臊的。
“难道不是?”方天星目含微笑道,“我们四个结为兄弟,简昆仑年纪最轻,排行老四,刚才你与他一见面时,就称呼他是大哥,现在叫我是三哥,无形中我可又比他小了,这个账可得好好算他一算……”
朱蕾一时红了脸盘儿,转向简昆仑笑嗔道:“都怪你……怎么办呢!”
简昆仑只是含笑不答。
秋波一转,朱蕾看向方天星笑道:“这个容易,以后我改称他一声四哥就好了!”
方天星呵呵笑了一声:“姑娘真是抬举我们了。”这地方他是常客,当得上半个主人。当下随即落座,张嫂笑嘻嘻地赶过来,唤了一声:“三爷你也来了?”
方天星啊了一声,笑道:“是张嫂?哎……这几个月连做梦都想着你的菜,回头可要好好弄两个菜给我们的贵客尝尝。”
张嫂笑说:“那还要说?宫先生早就关照过了!”
她先时也已听说,宫先生又结拜了一个兄弟,姓简,想不到眼前这一位就是,当即上前拜见,一时之间,整个房舍洋溢喜气,好不热闹。
双方热切交谈之间,每见朱蕾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神向着简昆仑默默注视。
方天星心里明白,他们原是心仪两好,此番久别重逢,正不知有多少体己话儿要背人细说,眼前这个情况,自己夹在里面,再不知趣避开,可就是不识时务,遭人骂了。
是以,他随即借了个故,就此离开。
张嫂也走了。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
山风轻飘。
那一面竹篱上的紫色牵牛花,开得一片烂醉,配合着花圃里的各色菊花,汇集着一片香光, 紫芳菲,看在有情人的眼睛里,直似无限旖旎,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心里甜沁沁地……
简昆仑忽然觉出了不对,左右看了一眼:“咦?方三哥呢?”
刚要站起来,转身招呼。朱蕾的眼神却制止了他:“傻子,你……”
简昆仑又坐了下来,却是眼巴巴地向她看着。
鬓边插着一小朵紫色牵牛花,衬托着她的清丽面颊,一笑一颦,总是秀纤高雅,那么美、美得迷人,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微微的有些瘦了,芳颊微陷,着了些憔悴,衬托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似伶俐俏艳,清秀可人。
看着看着,简昆仑只觉着心里一阵子通通直跳,慌不迭移开了目光,直觉得有些张皇失措。
平素他一直遇事镇定,哪怕是被擒在飘香楼,面见大敌柳蝶衣,生死攸关的一霎,也都能冷静沉着,方寸不失,却是不曾料到,在面对着自己衷心所喜爱敬重的姑娘这一霎,竟自如此不济,反不若对方的从容自持。
“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好好看看我?”朱蕾半嗔半笑的手叉腰肢,“看看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简昆仑一笑说:“瘦了。”他的眼睛仍然只是向窗外看着。
“你根本就没有看,怎么知道?”
“我看过了!”他仍是微微含着笑,“一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说时,情不自禁地转过眼睛,向她瞧了一眼。
“哼!”朱蕾说,“是不是我变丑了?把你吓成这个样,连看都不敢看?嗯?”
“不……”简昆仑索性笑了,又看了她一眼,“你说错了,正好相反,不是变丑,而是变得更漂亮了!”
朱蕾白着他:“真的?”
简昆仑笑而不言。
“怎么不说话?”
“我……”
气氛好别扭。
简昆仑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一下子自己竟像是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率真,一问一答,毫无招架之能,而且听话得紧!
四只眼睛相对的时候,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笑了起来。
简昆仑倚窗而立。
朱蕾却伏身窗棂,向他多情地望着。
“这一次我能逃出来,多亏了陈圆圆,要不是她想的好法子,我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轻声细语地把逃出平西王府的一番经过说了一遍,简昆仑亦不禁为之纳罕。
他感叹着道:“我早就听说过她的许多传说,想不到,她还有这番义气,倒是难得,只可惜遇人不淑,落在吴三桂这个贼子手里……却是又能奈何?”
朱蕾说:“陈圆圆深明大义,如果能吸引她到我们这一边,乘机对吴三桂策反,岂不是好?”
简昆仑摇了一下头:“这件事我与方三哥也谈过……只怕不容易!”
“为什么?”
“第一,吴三桂功利熏心,清廷目下对他极为器重,笼络正殷,眼前还不是时候!第二,陈圆圆据说已失去了他的欢心,对他已没有左右之力,一个弄不好,反倒害了她的性命。所以,方二哥认为,暂时不必动这个念头,假以时日,再观后效。”
朱蕾一笑,点头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情形正是这样……还有一点,陈圆圆她是个感情深重的人,对于吴三桂,她终是难忘旧情,若要她做出不利于吴三桂的事,怕是不能。”
简昆仑点点头:“这就是生为一个女人的悲哀了……”
“这话怎么说呢?”抬起头笑 地向简昆仑看着。
“我可不是说你!”简昆仑道,“能像姑娘这样情义兼重的女人却是不多。”
“算了!”朱蕾那么平静地向他笑着,“我又是怎么个情义兼重了?”
简昆仑忽然发觉到,又陷于先前的窠臼,口头上终是无能取胜。对方姑娘兰心蕙质,善于促狭,每句话都尖锐刁顽,更似有所刺探,不易捉摸,一个对答不妙,怕是又将为她奚落取笑,真正是敌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