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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双剑录》第五十六回 普渡神光 寒月一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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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陀大师话刚说完,忽听然鸣玉之声,中元殿顶一个壁凹突自开裂,飞出一柄飞刀。那刀只有尺许长一道光华,寒光闪闪,冷气森森,耀眼侵肌。先由殿顶飞出,疾逾电掣绕殿一周之后,略停了停,然后如沉如浮缓缓往晓月禅师立处飞去。

  晓月禅师本是面带愧忿垂首低眉,经妙一真人揖让,坐在三位僧尼左侧,虽为佛法所禁,不能自脱,到底在正邪两派俱都修炼多年,有了极深造诣,法力高强,神智其实仍甚清灵,此时一见银刀飞出,便认出是昔年恩师长眉真人所遗下的玉匣飞刀,心胆立寒,不禁悔恨交集。只见飞刀电掣转了一圈,对他飞来。

  那尺许长一道银光精芒四射,直似一泓秋水悬在空中。忧惧危疑中一眼瞥见妙一真人夫妇目注飞刀,面有笑容,大有得意快心之状。中座天蒙禅师正在低眉入定,连那所抱三岁童婴也在他怀中闭目合睛端容危坐,迥不似初入仙府青瞳灼灼东张西望活泼天真之状。恶毒之极,无从发泄,在座诸人个个法力高强,来时天蒙白眉中途忽然离去了好一会,回来便抱有这个婴儿,听他三人对谈,此子竟是仇人前九世的亲生之子,名叫李洪,天蒙禅师才渡化了来。

  晓月心中恨极,暗忖仇人真个阴毒可恶,本是同门至交,因夺了我教主之位,才致今日惨状。听老秀驴说此子日后于他发扬光大大有帮助,何不趁此时机将此子杀死,好歹出一点怨气。

  说时迟那时快,晓月念头一转,默运玄功,心念所向,身旁断玉钩便化成两钩金红色极强烈的光华互相交尾飞出,直朝婴儿飞去,其势比电还疾!在座诸仙宾俱觉此举太狠,激于义愤,知道救已无及,好几位都在厉声呼叱,待要下手。忽见钩光到处,婴儿顶门上突升起一朵金莲花,竟将钩光托住。婴儿一双黑漆有光的炯炯双瞳也自睁开,一点也不怕,反伸出一双赛雪似霜的小胖手不住向上作势连招,似想将钩取下又有不敢之状。

  天蒙禅师随睁眼喝道:“洪儿,你将来防身御魔尚无利器,适才已将你多生修积功力还原,并赐你我佛门中大金刚愿刀,既想在证果以前借用此宝,便即取下,何必迟疑。”婴儿答声:“弟子遵命,敬谢恩师。”随说小手一抓,宝光立化为一柄非金非玉形制奇古长约二尺的连柄双钩,落到手里。钩取到手以后,立即纵身下地直朝妙一真人夫妇奔去,眼蕴泪珠,喜孜孜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真人夫妇早知来因,随命起立,等到事完再向诸道长礼拜。

  晓月禅师一见婴儿顶涌金莲,法宝无功,大吃一惊!忙运玄功取回,已被天蒙禅师施展无边佛法相助婴儿收去,再也收不回。万分惶急中,欲自行兵解时,那知就这一睁眼的工夫,连放飞剑自杀都来不及,这里断玉钩没有收回,飞刀电掣而至,到了离头丈许,倏地展开,化为一片三丈方圆光幕将全身罩住,外圈渐有下垂之势。知道刀光只往下一圈,不特通体立即粉碎化为一股白烟消灭,连血肉都不会有残余,自身婴儿元神也同时化为乌有,想要自裁兵解,势已不能。

  晓月禅师枉自修炼功深,饶有神通变化,平日妄自尊傲不肯低首下心向人,到此存亡绝续危机瞬息的境地,也是心寒体战,六神皆震。情知长眉真人仙法神奇,在座诸人谁也解救不得,情急之下打算死中求活,将元神缩小,静俟飞刀上身时乘隙将元神遁走,作那万一之想。满拟刀光四外一合,便即了帐,正在忧惊战抖,不知如何是好,等了一会,不见飞刀近身,耳听众仙求情之声。

  晓月略为分心静听,是玄真子妙一真人诸旧同门师兄弟在那里代为向长眉真人求恩原恕,大意说他叛道背师,投身邪教,忘恩反复,多行不义,该正家法,予以显戮。但他当初只是一念之差,并未为恶。后日趋堕落,不能自拔,并非出自本心,二则嗔念太重,一半也由于弟子等德薄能鲜,感化无方,以致今日。敬乞恩师大发慈悲,并看在三位老禅师面上,念他相随多年,能到今日大非容易,前在本门实无大过,特降殊恩,姑且原宥,暂免刑诛,予以最后一条自新之路等语。

  晓月禅师听出语气纯诚,并非卖好做作。又知此刀乃师留本门家法,便几个道行最高的旧同门如玄真子妙一真人等三数人犯了教规,一样受刑,无力避免!忙睁眼一看,一干旧同门俱朝飞刀跪下,求告将终。在座一二十位仙宾除天蒙、白眉、芬陀、瑛姆、优昙、李静虚外,俱都回避旁立。

  天蒙禅师一人仍坐原位,右手外向,五指上各放出一道粗如人臂的金光,将飞刀化成的光罩似提一口钟般凌空抓住,不令再往下落。等妙一真人等求告完毕,忽朝自己微笑道:“可惜可惜,一误何堪再误!长眉真人已允门下诸道友之请,缓却今日惩处,你自去吧!”

  禅师说时,奋臂一提,刀光便应手而起,吃那五道金光握住绞揉了几下,金光银光同时敛去,禅师手上却多了一把长约七寸银光如电的匕首。同时玄真子等也纷纷叩谢师恩起立,走到禅师面前,由妙一真人恭身将那飞刀接过,恭恭敬敬捧至殿的中心,双手捧着往上一举,仍化一度银光飞向殿顶原出现处。

  又是一声鸣玉,便自回匣,不见一点痕迹。晓月禅师死中得活,想不到如此容易,一时心情恍惚,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愧是悔,呆在那里。瑛姆喝道:“你已幸逃显戮,还不革面洗心自去二次为人,呆在这里有甚益处?”

  晓月禅师这才想起震悸过甚,逃生出于意外,竟忘了叩谢师恩。侧顾坐中,唯一旧友好知非禅师正朝自己摇头叹息,颇似授意自己此是剥复之机,休再执拗!无如对方俱是仇敌,平日势不再立,忽然腼颜向仇人致谢未免难堪。尤其瑛姆和屠龙师太尚在怒目相视,状甚鄙夷!便朝殿外礼拜谢了师父不杀之恩,随又起立,也没向众说话,只朝中座天蒙禅师合掌说道:“多蒙老禅师佛法相救,免我大劫。但我罪孽深重,势已至此,或是从此销声隐退闭门思过,或是重蹈前辙再犯刑诛,此时尚还难说,敬谢大德,贫僧去也!”

  屠龙师太最是嫉恶,前在峨嵋门下便与晓月不和,见他已是日暮途穷,一干旧同门对他如此恩厚,依然不能感化,刚猛倔强,不肯回头。听那行时口气,仍要卷土重来为仇到底,不禁愤怒,大喝:“无知叛师孽徒慢走!你以为只有师父家法始能制你?你三日之内如无悔过誓言,我便寻你作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