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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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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铁衣赞许的道:“积财那如积德?朱兄,你的确是个人物,是条好汉!”

  朱世雄哈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是老兄把我高抬了。”

  目光一转,燕铁衣道:“然则,朱兄英明半生,纵武天下,却落得这副光景?”

  神色顿黯,朱世雄不由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我太过粗心大意,个多月前劫了‘金坛府’首富顾齐三一票,孰知那顾齐三不但和‘金坛府’的知府是拜把兄弟,更是皖境六府十三县的总捕头‘大鹰爪’姜宜的表亲,这一来纰漏大了,‘金坛府’衙门固然逼着追缉,姜宜这老小子也发动了他手下大批狗腿子,他的门生徒弟,甚至武林同道,像搜翻了天似的大肆搜寻我。”

  燕铁衣的表情忽而有些怪,他默然俄顷,接着道:“‘金坛府’知府那个官儿不算什么了不得,但你得罪了‘大鹰爪’姜宜却颇为麻烦,姜宜此人不但本领强,心计多,决非时下一般六扇门的酒囊饭袋可比,他为人处世也极为方正,讲道义,论是非,没有官场中狗屁倒灶的那套玄门,据我所知,姜宜的办法不但在公衙里行得通,外面黑白两道上他也很兜得转,这是个极具实力的人物!”

  朱世雄苦着脸道:“可不是么!便在大前天,我在靠北边的‘姑子集’遇着一个同道朋友,那小子一见我就表热络,套关系,坚欲请我喝两杯,我不疑有他,跟着到了一字小酒肆,谁知这一喝就人事不省啦,待醒过来,便成为你如今看见的这副德性,衣裳也换了,家伙也没有了,手铐脚镣倒全套上了身,就这么坐在囚车里一路晃了过来……”

  燕铁衣道:“可是你那‘朋友’出卖了你?”

  朱世雄恨声道:“这还用说?娘的,那小子以后别再让我遇上,否则,我要不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我就不算是人生的父母养的!”

  往周遭看了看,燕铁衣道:“‘姑子集’隔着‘西丰县’最近,难怪是由‘西丰县’衙派囚车解送你了,他们一共派了几名解差?”

  朱世雄道:“共是四名,两个在车里,两个在前座,对了,老兄,你已经发现了几具尸首?”

  燕铁衣道:“三具。”

  想了想,朱世雄笑道:“还有一个,大概是车子翻落时,不知摔到那里去了!”

  燕铁衣道:“你的运气也真叫不错,那三个解差死状之惨,有两个甚至连身着公门长衣都辨别不出了,而你却仅遭皮肉之伤,活蹦乱跳的精神好得很!”

  赧然一笑,朱世雄道:“在车身翻落的一那,我业已运上气啦,四肢百骸便不如精钢也似生铁,自是经得起碰撞,不像这几个花拳绣腿的鹰爪般,既没有这等的修为,当然后果也就有了两样。”

  燕铁衣忍住笑,道:“是的,朱兄功夫硬扎,修为深厚,乃是众所素知,如果在含蓄上再略加谨慎,则便益加完美了!”

  朱世雄舐了舐嘴唇,道:“不瞒老兄说,我这个人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直楞楞的脾气,生平行事,最见不得那等皮里阳秋,转弯抹角的把戏,这多年来,就是因为个性使然,挟了不少纰漏,却也交了不少朋友。”

  燕铁衣略一沉吟,道:“这样吧,朱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替你出个主意,看看能否化解这场争端,免却这遭麻烦,你认为如何?”

  朱世雄忙道:“这敢情好,老兄,我正是求之不得,被姜宜那老头这么邪缠一通,就好比阴魂附体,走到那里都吊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憋得慌,这老小子人手多,眼皮活,我实在也不愿招惹他。”

  燕铁衣道:“不过,你总得与我合作才行。”

  朱世雄连连点头:“这个当然,老兄,你成心帮我,我岂有反着来,扯你后腿的道理?”

  燕铁衣道:“先请告诉我,你在‘金坛府’首富顾齐三那里,一共劫了他多少财物?”

  翻动着眼珠,嘴里念念有词的咕哝了一阵,朱世雄追怀着道:“两尊三寸玉佛,一座五寸翡翠马,半尺红珊瑚树一对,青铜雕龙纹古香炉四只,琥珀杯十二只,猫儿眼宝石约莫三十来粒……百年老燕二十盒,名人电轴十一卷,上佳鼠须笔百余支,鸡血石七十来颗……还有若干玛瑙戒指,玉坠,罩环……还有黄金千多两,银票大概也有三万余两的数目。”

  燕铁衣有些发怔的道:“你这不止是在打劫,朱兄,你等于在给姓顾的搬家了,连青铜香炉也要!”

  朱世雄赶忙解释道:“那四只青铜香炉形式古拙典雅,是颇有来头的古董哩,老兄,我是识货的行家,知道东西贵贱,四只青铜香炉的价钱不啻买舍同值,上门收赃的老行家眼皮上下一放,他可就连嘴都张大了,活似要将香炉生啃了一样。”

  燕铁衣失笑道:“真不简单,看来干无本生意,也得具备某方面的专门本识才能混下去了……”

  朱世雄得意洋洋的道:“这可不是胡说瞎扯的,老兄,在这一行,至少得把一般贵重玩意之所以为贵重的窍门先弄清楚,下起手来,才不会叫人看成孙头,而且收获也较丰富,譬如说吧,顾家摆设在花厅里的这四只尺长青铜古香炉,表面上看起来毫不扎眼,大不了是四只青铜香炉罢了,可是再看它的外形,雕琢的花纹,铜质的色调,炉底与炉沿内侧的暗铃,便可知道此物的确实身价了,老古人在很久以前即已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用斗量之。’检定真正有来历,有名堂的宝物珍品,也合得上这两句话,打眼一瞧很平凡的东西,却往往价值连城,若是视若不见,弃之如蔽屣,不独会被苦主识为九流蟊贼,卑陋小盗,就是自己也对不起自己哪。”

  燕铁衣笑道:“学问不小,真个学问不小。”

  似乎已经忘了自身所处的环境以及尚未了却的无限麻烦,朱世雄越说越起劲了,他口横飞的道:“走他娘半夜摸进顾府,先捆起两名守夜的下人,然后,自落脚处的花厅,又到了顾老儿的书房,书房里的藏书倒不少,也有善本和名家手抄的册子,我翻了翻,值钱的不多,亦就懒得费功夫了,但顾老儿书桌那上座翡翠马却是珍品,说不得笑纳,笔架上九只‘湘妃竹’制笔的各式粗细白毛鼠须笔,也是价值不赀的好东西,虽然用过,仍卖得出大价钱,我又流览四壁,哈,共是十两幅今古名人的字画,其中有一幅泼墨的巨荷图都有了烟黄水渍,我舍而不要,把剩下的十一副全拿了,书房的檀木格架上另有摆设观赏的琥珀杯,玉佛像等等,我下若干光彩花色形貌取胜的鲜亮瓷品,只挑了这两样,对了,还有立柜和抽屉,打开,看,乖乖,上托的猫儿眼宝石,上好的鸡血石,封妥筒装的全新白毛鼠须笔,我老实不客气的通通要了。”

  燕铁衣道:“满载而归,可不是?”

  朱世雄哈哈笑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去了顾老儿书房,又到他的寝居,两老口子也不用绑,更不用吓,早就全身打了哆嗦,我看他老夫妇的模样,怕再加逼问会惊死了人,干脆自己抄搜,还算不错,箱柜里有金锭,银票,老参、镜的首饰盒里还有玛瑙戒面,玉坠,翠环,我打了一大包,待要出门之际,偶然看见房角的高几上并排一对红珊瑚树,这玩意也是热门货,顺便就一遭带走了。”

  燕铁衣似笑非笑的道:“怎的不到库房再打一转!”

  朱世雄叹了口气,道:“大概是被我捆倒的那两名守夜人挣扎束缚跑去传警了,我才从顾老儿的寝舍出来,外头业已锣敲响,火把通明,鸡毛子喊叫的乱成一团,我看,不是路数,来不及再去库房,只好就这么离开,你不知道,光这些东西已经够重,我独个进出,也是背连了三次六遍搬上停候在暗处的马车。”

  燕铁衣喃喃的道:“居然还赶了车去行劫。”

  朱世雄道:“顾老儿是大户头,我在尚未动手之前就晓得所获必丰,不是只用一匹马驼得了的,所以先做准备,弄了辆去车搬连,结果固不尽如人意,一辆车没装满,好歹都也装实了近半。”

  燕铁衣道:“你伤了人没有?”

  朱世雄颔首道:“第一趟把四只青铜古香炉弄出来的辰光很顺利,到第二三趟进出的时候就多少费了点手脚,顾家那些二流子护院保镖之属竟向我包抄拦阻,我急着脱身,只好放开手脚放倒他们七八个人。”

  皱皱眉,燕铁衣道:“有否伤亡?”

  朱世雄想了想,道:“被我放倒的那些人,受伤大约是免不了,至于送命倒还不至于,我下手的时候,自信分寸拿捏得很准。”

  燕铁衣道:“但愿是如此,否则就不好讲话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朱世雄急切的道:“对了,老兄,你方才不是说要帮我出主意,筹思个什么法子化解这桩麻烦么?你尚未告诉我你要使的那一条好策呢。”

  燕铁衣道:“我既然说过这话,当然一定替你效力,但你也别忘了,我虽有法子帮你,你可也得同我配合,照我的意思行事才能收效。”

  朱世雄道:“这还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