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惊涛(7)
一个是中年妇人,乃是掌当家大权的方李氏。
另一个,则是老管家方忠。
方忠忙道:“不是,不是,她绝对不是我们家的人。”
许义瞪了他一眼,道:“既然她不是你们方家的人,为何会在你们家?而且脱得光光的躺在床上?”
像这类问题,表面上好像提得很合理,其实是狗屁不通之至。
方忠口里不说,心里却连连大骂。
假如知道这女尸是谁,又知道她为何会一丝不挂的死在这张床上?当然老早就说出来。正因为通通都不知道,才希望拿俸禄的衙门捕快赶快侦破呀!
许义大概也知道自己过火了一点,立刻又道:“至少这个房间是谁的你总该知道吧?他的人呢?有没有把他找来?”
方忠道:“这儿是敝宅二少爷的房间……”
许义道:“哦!”
方忠接着道:“二少爷时时喜欢独寝,所以特意布置了这么一个房间。喏!这位就是敝宅二少奶奶。本宅上上下下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全由二少奶奶当家。”
那中年妇人道:“我是方李氏,见过捕头。”
“唔!”
许义眼睛一瞟,又向床上艳丽女尸一瞟,叹了口气,道:“好啦!你不必讲甚么,我有不明白的事我会问老管家。”
中年妇人道:“是!”
世上有些事情是虽然明明知道,而最好却是不提起不谈论,以免有伤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
所以许义已经算是很通达人情也很有同情心了。
不论换了任何人家中发生这种怪事,有个赤裸美艳的女人,死在丈夫的独宿房间床上,做妻子的不管怎么说,心里也一定极之不是味道。
既然不想她难堪痛苦,而暂时又不必立刻去盘问她事情,许义就很想这个女人快点走开的好。
原因是这方李氏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从前三十多岁的女人已经算是中年了),可是她胸部鼓挺,面颊肤色白嫩,样子也很端正。
因此,她算得上是还能够吸引男人注意的女人,而绝对不是属于不必顾忌――太老或太小那一类女性。
所以当验尸的仵作们做第二次相验,而这一次必定验得比上次详细得多,这时候,有个女人在场,当然是有点尴尬的。
但是,方李氏显然绝对不会乖乖自动回避。
她甚至有一种赶也赶不走的坚决态度。
许义心里很烦闷,觉得这个女人很不懂事。
她跟这么多男人在这房间挤个甚么劲呢?
现在要验的尸体既不是男性,又不是她丈夫,何况这具艳尸外表种种迹象,已显示死前有过性行为。
那么验尸之时,自然有许多不雅观的景象无疑。
她为何竟不识趣,还不赶快回避呢?
假如许义年纪大一点,经验丰富一点,他一定沉得住气容忍了她。
但他的年纪既不大,经验也不丰富,再加上一点好心热肠,所以他向方李氏说:“这儿没你的事,你且出去。”
方李氏听他这么说,眼中尽是惊奇诧异之色,同时又好像看见怪物一样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许义。
连许义自己也认为面上或是身上一定有甚么不妥,否则方李氏怎会这样瞧他?他不由伸手到处摸了摸。
方李氏道:“你叫我出去?”
许义道:“是呀?你好不好快点出去?”
方李氏声音透着愤怒:“当然不好。”
许义不解地道:“为什么?”
方李氏道:“这张床是我丈夫的床,你知不知道?”
她提起这层关系,许义立刻醒悟,不禁暗暗吃一惊,知道自己实在是错了。
正因为床是她丈夫的,而床上的尸体是个艳丽无比的女性,而不是男性,她才更加不肯走,更要瞧个明白。
她的话再度表明坚定不移的决心,她说道:“就算那死女人忽然变成僵尸会走会跳,我也一定不走,一定瞧个明白。”
碰上这种“视死如归”的女人,许义只好耸耸肩头,自认吃了一次小小败仗。
不过他也有一手,可以小小反击一下。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你既然是当家的人,我提议你找个水泥工修一修瓦顶,你看,那面粉墙已经漏湿了一大片,而这间房间却是你丈夫睡的。”
许义脑海中仍然不断出现那个美丽裸女尸体的景象,他不但记得艳尸每一寸肌肤,甚至连她有多少根头发,也几乎数得出来。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许义和手下们都暂时歇在方家特别拨出的一座跨院内。
他们住在这儿,并不是贪便宜混吃混;更不是偷懒,而是一直忙得人仰马翻,根本没有返回府城的机会。
中午,忙的是那具艳尸。
不久,终于查出她姓曾,今年才廿一岁,不过她十六岁时已经是杭州丽春院最红的妓女之一,脱籍从良也已是三年前的事,在妓院中名字是绿珠。
稍后不久,失踪了的方家二爷终于有了下落。而且把他找了回来。
但回来的不是活人而是尸体,是在五里左右一条河边发现,蓬首赤足,身上虽有一件长衫,里面却没有内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