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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一六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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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这方面是怎样度过夜里十点半到十二点这段时间的

国王从侍从女伴的房间出来,发现柯尔培尔在他的书房等着听他对第二天的仪式做指示。

我们前面已经交代过,第二天国王要接见荷兰和西班牙的使臣。

路易十四有重大的理由对荷兰感到不满。荷兰在与法兰西的关系中,两面三刀,己经干过好几次不光彩的事,它没有看出或者是根本不担心两国关系可能会破裂,又一次放弃了与法国国王的联盟,去跟西班牙在一起策划种种阴谋。

路易十四在他登上王位时,也就是说在马萨林去世时,已经发现了这个开始露头的政治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对一个年轻人说来是很困难的;但是在当时整个民族和国王一条心,凡是脑袋做出的决定,身体都随时去执行。

稍微动点肝火,年轻人旺盛的血朝脑子里一涌,这就足以改变从前的政治路线,产生新的方案。

当时外交家的任务是在他们之间布置他们的君主可能需要的政变。

就当时的心情来说,路易不可能作出英明决策。

他刚跟拉瓦利埃尔争吵过,心情还很激动,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在克制了那么久以后,巴不得能找到一个机会发作。

柯尔培尔见到国王,一眼就认清了形势,明白了国王的心意。他决定随机应变。

当国王问到第二天应该说些什么时,财政总管开始对富凯先生没有告诉陛下感到惊奇。

“富凯先生对荷兰事件完全清楚,”他说,“他直接接到全部信件。”

国王已经听惯了柯尔培尔先生在他面前低毁富凯先生,他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不过他听进去了。

柯尔培尔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连忙又改过口来说,富凯先生并不象他乍看上去那么有过错,因为他这时候非常忙。国王抬起了头。

“忙什么?”他说。

“陛下,人总是人,富凯先生有他的长处,也有他的缺点。”

“啊!缺点,谁没有缺点,柯尔培尔先生?……”

“陛下也有,”柯尔培尔大胆地说,他很善于说那种听上去象是份量很轻的责备话,事实上是份量很重的奉承话,这正象飞箭一样,尽管很重,靠了很轻的羽毛支持它,可以划破长空,飞得很远。

国王露出了笑容。

“富凯先生到底有什么缺点?”他说。

“还不是原来的缺点,陛下,听人说他又爱上了。”

“爱上了谁?”

“我不太清楚,陛下,我很少管这种风流事儿。”

“不过既然您说了,您总该知道吧?”

“我听人说起过……”

“什么?”

 “一个名字。”

“谁的名字?”

“可是我现在记不起来了。”

“还是说吧。”

“我相信是王太弟夫人的一位侍从女伴的名字。”

国王猛地一惊。

“您知道的不止这些,您不肯说出来,柯尔培尔先生,”他低声说。

“啊!陛下,我向您保证并非如此。”

“不过王太弟夫人的那些侍从女伴,我们都认识,一个个名字说给您听,也许您会想起您忘了的那个名字。”

“不,陛下。”

“试试看。”

“试也没有用,陛下。事关一位名誉受到损害的夫人的名字,我的记忆就象一口铜打铁铸的箱子,钥匙被我丢了。”

一片乌云在国王的心里和额头上掠过。接着,他想显得自己能够控制自己,摇摇头,说:

“好吧,让我们谈谈这个荷兰事件。”

“首先,陛下,您希望几点钟接见使臣?”

“一清早。”

“十一点钟?”

“太晚了……九点钟。”

“太早了。”

“对朋友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跟朋友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对敌人来说,如果他们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承认,我要是能够摆脱这些沼泽鸟儿①,决不会感到不高兴,他们的叫喊我听得腻烦透了。”

①荷兰地势低,多沼泽,“沼泽鸟儿”即指荷兰人。

“陛下,就照您的意思办……定在九点钟……相应的命令由我去发。是隆重的正式接见吗?”

“不。我希望跟他们说说清楚,而又不至于象常常当着许多人而会发生的那样使事情恶化,不过同时我希望谈清楚,免得以后再啰嗦。”

“参加这些接见的人,将由陛下指定。”

“我会开一张名单……让我们谈谈这些使臣;他们想要什么?”

“跟西班牙结成联盟,他们什么也得不到,跟法国结成联盟,他们损失很大。”

“为什么?”

“跟西班牙结成联盟,他们看到自己与盟国的属地接壤,而且受到盟国的属地的保护;尽管他们垂涎三尺,却不能咬这些盟国的属地一口。从安特卫普越过埃斯考河或者马斯河到鹿特丹,只有一步距离。如果他们单咬西班牙的蛋糕,您,陛下,西班牙国王的女婿,您可以带着您的骑兵,在两天之内,从您的国土赶到布鲁塞尔。因此他们的计划是跟您之间要有相当程度的不和,并且使您对西班牙怀有相当程度的怀疑,使得您不会去管西班牙的事。”

“那就跟我结成巩固的联盟,”国王说,“他们可以得到一切,而我也可以得到一些什么,这不是更简单得多的事吗?”

“不行。如果他们万一跟您接壤,陛下可不是一个随和的邻人。法国国王年轻,热情,好战,可能给荷兰以狠狠的打击,特别是当他跟荷兰接近的时候。”

“我完全明白了,柯尔培尔先生,您解释得很清楚。不过结论呢?请您告诉我。”

“陛下亲自做出的决定从来不缺乏智慧。”

“这些使臣会对我说什么?”

“他们会对陛下说,他们热切希望跟您结成联盟,这是一个谎话,他们将对西班牙人说,三大强国应该联合起来阻止英国的繁荣昌盛,这是一个谎话。因为陛下的天然盟国在今天是英国;在您没有战舰时英国有战舰,可以在印度对荷兰人的力量起到平衡作用,总之在英国这个君主政体国家里陛下有着许多亲属。”

“好:但是您会怎么回答呢?”

“陛下,我会态度无比温和地回答,荷兰对法国国王并不是非常有好感,荷兰人民的心中有些与陛下有关的征兆是令人不安的,有些纪念币铸上了侮辱性的铭言。”

“对我的吗?”年轻国王情绪激昂地叫起来。

“啊!不,陛下,不,‘侮辱性的’用得不恰当,我弄错了。我是想说‘过分奉承荷兰人的’。”

“啊!如果这样的话,荷兰人的骄傲自大与我毫不相干,”国王叹口气说

“陛下说得对极了。不过,陛下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为了获得让步,不公正决不是一个下策。陛下如果带着怒容抱怨荷兰人,在他们眼里就会显得格外值得重视。”

“您说的这些纪念币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易问,“因为我如果提到它们,就应该知道该怎么说。”

“老实说,陛下,我也不太清楚……一自高自大的铭言……意思都在这儿了,文字不重要。”

“好,我会提到纪念币这三个字,他们如果想懂的话,会懂的。”

“啊!他们会懂的。陛下也可以在话里提一提正在流传的某些小册子。”

“决不。受到小册子玷污的是写的那些人而不是被攻击的那些人。柯尔培尔先生,我感谢您,您现在可以回去了。”

“陛下!”

“再见!别忘了定下的时间,您要按时到啊。”

“陛下,我在等候您开的名单。”

“对,对。”

国王开始沉思,他完全不是在想这份名单。这时候时钟敲十一点半了。

在国王的脸上可以看到自尊心和爱情的可怕的搏斗。

有关政治的谈话已经把路易的怒火驱散了许多,拉瓦利埃尔的苍白、憔悴的面容在他的想象中说的是跟荷兰纪念币或者荷兰小册子说的完全不同的一种语言。

他花了十分钟考虑是不是应该回到拉瓦利埃尔那儿去,但是柯尔培尔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坚持等候那份名单,国王对自己在国事当头的时候想到爱情感到了睑红。

因此他口授:

“太后……王后……王太弟夫人……德·莫特维尔夫人……德·夏蒂荣小姐……德·纳凡尔夫人。男的:王太弟,··…大……亲王先生……德·格拉蒙先生……德·马尼康先生……德·圣埃尼昂先生……以及当班的军官们。”

“大臣们呢?”柯尔培尔说。

“当然参加,还有秘书们。”

“陛下,我去把一切都准备好,给各人的命令明天送到各人的住处。”

“应该说今天,”路易神色忧郁地回答。

午夜十二点敲响了

这正是可怜的拉瓦利埃尔伤心、痛苦得死去活来的时刻。

国王的侍从们进来,他就寝的时间到了。王后已经等他有一个钟头。

路易叹了口气到她房里去,但是他一边叹气一边对自己的勇敢感到满意。他庆幸自己在爱情上象在政治上一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