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令》140
她这番虽是临时杜撰的,却是说得极合情理,编她说了一半,脸上先自一红,坐在岳多谦旁边的司徒丹正好看见,她先是一怔,随即一翻大眼睛,心中已有了几分。岳多谦岂会注意到这等小女子的情怀,他只觉白冰之言大有道理,忙道:“白老英雄说得极是――”
白冰见他当真追问起来,脑子里一转,便胡诌道:“家父认为,以秦允这等身份断无偷盗别人东西之理,必是要拿这令牌做一桩极大的用处,而且这事情是非要万佛令牌才能成的,这才下手夺取令牌――”
其实她爸爸那曾对她说过半个字儿?这全是她临时胡诌的,但她聪慧无比,这番话全是依照实际情形推测杜撰的,但是听在岳多谦耳中,端的不啻灵光一现,他猛可大叫一声,拍桌道:“唉,我真老糊涂虫,秦允偷盗万佛令牌自然是为了他啊?”
朱大婶道:“为了谁?”
岳多谦道:“你想,除了武林七奇之外,还有谁值得秦允有求于他?”
朱大婶想了一会儿,茫然道:“小妹数十年不履武林,那会知道?”
岳多谦转首对白冰道:“白姑娘,你也算得少林的俗家再传子弟啦,我问你,万佛令牌在少林寺中有何地位?”
白冰道:“万佛令牌祖师传下,少林弟子见令牌如见祖师。”
岳多谦道:“我再问你,如果不是少林门中人见了令牌没有人会“如见祖师’吧?”
白冰笑道:“这个当然。”
岳多谦对朱大婶道:“你想想看,有什么非得万佛令牌不能凑效?”
朱大婶呵了一声,大声道:“你是说――苦和尚?”
岳多谦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白老和百虹方丈可就真麻烦了。”
小辈的三个人听到“苦和尚”都是一征,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苦和尚。
岳多谦道:“不过苦和尚算来也该有九十以上的高龄啦,也难保他仍在人间……”
一方不住道:“爸,苦和尚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过?”
岳多谦把桌上的灯提起,把灯心儿挑了一下,火焰顿时长了起来,照在白冰和司徒丹的脸颊上,半明半暗,益发显得柔和娇媚。他望着一方和尚卓方道:“苦和尚,嘿嘿,你们自然不知道啦――”
司徒丹噗嗤笑了起来,她说道:“人家就是不知道才问您呀。”
岳多谦慈祥也摸了摸司徒丹的头发,白冰望着望着,忽然羡慕起来,她也真希望有一天岳老爷子能这样亲爱地抚摸她,那那么,她和芷青的事岂不……于是她满怀憧憬地微笑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一方正注视着她,也对她微微一笑。
岳多谦缓缓地道:“苦和尚原来法名金尘大师,算起来该是当今少林方大百虹大师的师叔――”
大家听到这里都不禁惊咦了一声,岳多谦继续道:“当今少林寺僧极乐神仙在元觉寺三掌震伏铜镜观主,了结崆峒少林十年之争之时,苦和尚年力二十,正是横行淮河南北的独行大盗,他幼年失亲,身世奇惨,养成一种乖戾之气,是以行凶淮河一带,残狠已极,极乐神仙游脚皖南之时,正碰上他月夜挥刀,连屠三家,极乐神仙以无上功力及慈悲之心渡化,终于点醒其良知,愿意依皎我佛,是为金尘大师……”
“后来有一次,金尘大师在盛怒之下又犯了杀戒,极乐神仙知他终非佛门中人,便一想将他逐出墙门,他离开少林寺后,自以苦和尚为名,又恢复了昔日的残忍嗜杀,除了对极乐神仙本人尚有几分恭敬之外,少林其他门人他绝不卖帐。”
一方插道:“所以秦允盗取万佛令牌,爸爸就想到是去请苦和尚啦,敢清苦和尚除了极乐神仙下的万佛令牌之外,天下别无其他一物放在眼内。”
岳多谦点头道:“一点也不错,自从四十年前苦和尚突然隐迹武林之后,一直便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秦允真把他搬出来了,以他的身份武功,那着实十分辣手哩。”
岳夫人许氏插口道:“白姑娘家里反正没有什么事,来回跑着多麻烦,我瞧就在这儿多住几日便了。”
白冰原是来寻芷青的,芷青不在,她那有心久留,忙道:“家父一再要小侄立刻赶回家去,只此打扰一夜,已是十分不当的。”
一方和卓方听她明天就要走,都是一怔,待要婉留,两人四目相交,各自一惊,都停住了口。
朱大婶笑着道:“先不谈这些,今天已经晚啦,孩子们都去睡吧,白姑娘睡在丹儿的房里。”
朱大婶年已四十五六,但是从那霭然的笑容中仍然可以发现一种亲切飘然的美,她象母亲一样地招呼着这些孩子。
白冰悄悄地走到一方的身旁,她婉转的问:“‘丹儿’是朱大婶的什么人?”
一方道:“她是君弟的……君弟的……”
白冰微微一笑,嫣然道:“我知道啦,她是君弟的意中人,是不是?”
一方点头道:“嗯,是的一一旦是你为什么明儿要走?”
他们站得很近,一方的声音虽然低得紧,但是那中间透出无比的感情和依恋,白如猛然惊震了一下;这些日子来,她几乎已经忘却了这兄弟俩,忘却了那曾使她少女的心怀激荡的纯真的感情。
于是她藉着司徒丹的叫唤,很快地走了过去,司徒丹携着她的手,她们向长辈道了晚安,轻盈地走进内房。
夜深深。
不知是天气真的闷热还是其他的原因,使得一方一直无法入睡。
自从少林开府的那晚起,他们三兄弟火急地离开嵩山,赶回家去探看母亲和幼弟,白冰的倩影虽然在他的心版上愈刻愈深,但是那平静的情绪仍能控制得住,今天她的突然来临,就使得一方的心激荡得有如狂涛中的小舟一般了。
他轻轻地掀开棉被,随手把外衣被在身上,窗外是一片黑。
静极了,连平时夜吠的犬声也听不到,一方踱到窗边,倚着窗后外面凝视。
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一方向东边司徒丹住的那一带房屋里去,只见黑暗中忽然灯光一亮,仔细一瞧,灯光正是从司徒丹的房中闪出来的。
他心中无比的烦闷,那黑暗中的灯光似乎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意识,也似乎对他有一种异常的诱惑,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反正那是一种乱糟糟而带有神秘的悲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