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谷》29
于是全真派参加赴那死约会的代表不是青木,而是青筝,当然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除了青木自己,和那“偷生五僧”。
青木道长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把这惊天动地的故事说完――这往事在他心中潜藏了十年,直到此刻,才算畅快地吐诉给陆介听。
“太阳下山了,介儿,瞧那万丈金霞,是多么美丽辉煌,可是只是那么一会儿,太阳落下去,就一切都没有了。”
陆介沉湎在思索中,困惑地问道:“师父,青筝师叔去赶那约会的结果呢?”
青木的脸色忽然一变,沉声道:“这是一个谜!”
陆介不解地道:“什么谜?”
青木道长叹道:“天下各派的精英齐赴约会后,也不知如何到了那里,在一夜之间,却像一阵轻风一般消失了,没有一个回来,包括少林的天一大师!”
陆介惊诧地叫道,“为什么不到那约会的地方去查看一下?”
青木道长道:“傻孩子,各派差不多都派了人去约会之地勘查,可是据当地人描叙的情形看来,他们大约是又临时改了地点,不过在塞北,还是不会错的。”
陆介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却又记不起来,连忙努力苦思,却是愈想愈糊涂,他不禁在心中暗急。
青森道长道:“介儿,你怎么啦!”
陆介宛如未觉,青木叫了两声,陆介才猛地惊觉,废然叹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像是想到一件事情与方才师父说的塞北约会有点关系,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青木道长想了想道:“你别胡思乱想,为师这三年中在北梁山顶上觅了一处绝佳练气之所,苦练三年,总算把八大阻塞脉络打通了一脉,是以轻身功夫恢复了七八成,由这看来,我若依此法锻炼下去,重复功力亦非完全无望之事……”
陆介忽然大叫道:“我记起来啦,塞北……沉沙谷……”
青木道长惊道:“你怎么知道――呵,是了,想必是看到我夹在易经中那张地图……”
陆介道:“正是,我前几日在易经中翻那张地图,我瞧那是塞北一带地形,书一处唤着“沉沙谷”,上面画了两个‘X’。”
青木道长道:“介儿,你听我说,十年前,你青筝师叔代表全真吾门赴约失踪之后,我虽功力尽失,也曾亲赴塞北查看,确是一丝痕迹也无,我花了两年时间,遍游塞外,终于发现这沉沙谷,觉得十分可疑,但是我功力全无,万难渡过沙谷一探究竟。”
陆介道:“那么,师父……”
突然背后一声冷哼,陆介身形如狸猫一般扑了过去,却不见人影!
青木道长面色凝重,他怪叫道:“介儿,回来――这人已去远了。”
陆介惊异地望着师父,青木道长道:“这人功力看来竟不在你之下,当今天下能有介儿你这般功力的,真可说寥寥无几哩,那么这人是谁?”
陆介有点受宠若惊地望着师父――这个昔年第一高手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缓缓道:“介儿,从明天起,你重拜我教师祖,正式算是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
陆介的心,随着那“全真首徒”四个字渐渐地升起,他仿佛看见了,那云霓中,金碧辉煌中,缓缓地出现了“天下第一”四个字,向着他闪烁。
青木道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道:“介儿,从今天起,你到江湖上去历练,一年后的八月中秋,你要以全真弟子的身份上六盘山英冢峰寻那昔日的魔教五雄――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记住,用‘飞龙十式’,你一定要胜!”
陆介像是突然发觉到自己身上的重任,那身世的不明,父母的深仇,在这一刹那中像是退居次要了。
“介儿,全真教三十三代首徒,你一定要胜。”
陆介凛然地在心中答道:“师父,我会胜的!”
青木道长继续说:“介儿,一年后的五场大战,将是你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的考验,你的胜利将会奠定你的基础和信心。”
陆介低声道:“那么,师父你呢?”
老道长凝视着陆介依恋的神态,在他的眼中,陆介仍是十年前徘徊在火场边的那孩子。
他漫声应着,那声音令人感到悠然:“我,要在这一年中做许许多多的事,譬如说,介儿的身世和仇家,青筝师弟的下落……我要揭开这些谜;那‘沉沙谷’或许会有一些线索……介儿,明天来找你,我走啦。”
青木道长的轻功虽然只恢复了八成,但是已有超凡入圣的感觉了,一晃眼间,他的身形消失了。
陆介依着孤松站了起来。
天黑了,他茫然低呼:“沉沙谷,沉沙谷……”
初春,北国仍是笼罩在寒冻中。
陆介脱去了马夫的褴褛衣衫,换上了一袭儒服,他雄壮的体格和宽阔的肩膊,替文秀潇洒的儒服中增加了几分魁梧之美。
他丢开了萦萦于心的深仇大恨和离奇难解的困惑,而且他说:“我绝不再想姚畹姑娘。”
他让豪情壮志充满着心扉!
“现在,我照着师父的话,到江湖上历练。”
于是悄悄地离开了小村镇,在冰雪寒气中跋涉着。
他心中在考虑着一个问题:“首先我该干什么?”
于是他想到他曾在伏波堡中天下英雄面前冒充崆峒派的神龙剑客何摩,那将令华山的凌霜姥姥和武林三英的前两位把满腔怨恨发到何摩的头上。
“我该去寻何摩本人,就是武林三英,再不然凌霜姥姥也好。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神拳金刚,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成?”
最后的决定,是先上华山。
他心想:“那天我从伏波堡中逃出,师父跟在我后面,师父的后面还有许多人,结果我和师父把他们摔落了,我想凌霜姥姥必定已忿然回华山去啦。”
“对,我就上华山去,那凌霜姥姥虽则可厌得很,可是――”
他倔强地暗道:“我还能怕了她不成?大不了,打一场!”
他沿着荒凉的小道走着,天空有难得的清明,蔚蓝色的,柔弱的阳光像轻纱一般撒向大地,左面是一个小池子,地面结着薄冰,右面是斜斜的山坡。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斜斜的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片幼嫩的青草。
他发狂似地跑上去,把身体尽情地躺在小草上,嗅着草苗的芬芳,他仰头望着那不刺目的日光,轻轻地低呼:“春天,春天!”
轻风吹着,是“池面冰初解”的时节了。
陆介踏上了上华山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