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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沙谷》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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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卧在山石上,胸前的衣襟打开着,双手却用一根锈铁链系着,夜风吹过,白发和白须齐飞。

  陆介一声不响地看着这幅怪景,忽然,呼的一声,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鹰向老人扑了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伸手扬剑就往大鹰冲去,哪知冲了五大步,忽然一股无比强韧的劲道把自己身形硬生生阻住下来!

  陆介大吃一惊,连忙一看那老人,依稀眼角中瞥见老人系着铁链的手择了一下,蓦然――

  那只巨鹰己扑至老人胸前,伸出铁铸般的勾齿啄在老人裸露的胸上!

  陆介大叫一声,狂急之下,竟然发出“玉玄归真”的内家真力,那无形的阻力霎时波的一声被穿破,陆介手中长剑如毒蛇穿洞一般刺向那巨鹰。

  陆介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在暗含极厉害的杀手,那只巨鹰竟似识得厉害,惊鸣一声,奋翼闪避。

  陆介剑锋一抖,啪啪数声,扫下几根领羽来,那鹰却一声长鸣,高飞冲天。

  陆介忙看那老人,只见他胸口上已被啄了一个伤口,鲜血泪泪而流……

  陆介正要开口,忽见那老人顶门上冒出一股蒸气,那胸口的鲜血立刻止住。

  陆介惊骇地忖道:“这老人分明身怀极上乘的武功,方才阻我之劲也必是他所发,但是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让老鹰来啄?难道是那锈铁链在作祟?”

  他打量那老人,只见他皤皤白发下,密密麻麻的皱纹编织成一幅痛苦的表情,心中不禁油然生怜,伸手抓住那铁链,要想一把扯断。

  哪知手才一抓那铁链,那链儿竟如枯枝一般断成两截,洒了一地锈粉。

  陆介暗道:“这铁链分明锈得腐坏,不知这老人何以用它系着双手,像是动也不能动。”

  这时,那老人忽然睁开眼睛,冷然道:“少年人,你过来。”

  陆介忘却了一切恐怖之情,依言走了过去。

  哪知那老人忽然一翻手掌,疾逾闪电地向陆介脉门上抓来!

  陆介心中猛然大骇,暗忖:“这老人这一抓出手之快,只怕天下难有第二人办得到……”

  他手上也敏捷无比地猛然一缩,同时拇指食指小指向外一伸,一分不差地指着老人的掌心“品门三穴”。

  “品门三穴”位于掌心中,最是不易为人认准,陆介仓促之间拂出,竟是分毫不差,这等拂穴绝技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那老人双掌一颤,五指巧妙无比地躲过陆介一拂,陆介知他下面必是攻招,单掌猛回护胸,忽觉右手一麻,“呛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右手脉门已被制住。

  老人攻势原在左边,哪知一颤之间,已自扣住陆介右手脉,这等出手,难怪要令陆介大惊失色了。

  那老人平静地道:“小子!你可是全真派的弟子?”

  陆介在脑海中苦思方才那一招,老人所云根本没有听入,老人大声道:“喂,我问你你听见没有?”

  陆介离师以来,从未遭此大败,他脑海中一时浮上千百妙招,但却似没有一招能破解老人方才那一抓,心中不禁又急又气……

  蓦然,耳膜一震,是那老人的大喝声:“小子,你聋了吗?”

  那个“聋”字使陆介心中陡然一凛,一个灵感一闪而过,他暗地里喜道:“对,我该用‘聋人三式’!”

  只见他左手猛然如朝点出,双脚腾空齐飞,同时大吼一声,右手已自挣出老人掌握!

  那老人须发俱张地一把抓出,劲风破空之声在左面一荡,他的五指却已闪电般抓向右边,正与方才那招如出一辙!

  只见陆介对那有面劲风直如不闻,双目精光凛然地注视着老人那闪电般的一抓,双掌如车轮般轮番切出五掌!

  那老人惊咦一声,抓出之掌一触即收。

  要知武学上乘之士,对敌之际,端的是耳听四方,眼观八路,出手之际常常看都不必看就能分毫不差,完全以听觉判断敌势,这老人所使招式正妙在能以出掌劲风扰人听觉,加之他出手快逾闪电,令人难以防守,而陆介所用的招式即是“聋人三式”中的招式,是以丝毫不受老人掌风劲气影响。

  那“聋人三式”乃是全真教第三十代掌门人天聋真人所创。天聋真人生下来不久耳朵就失去听觉,练武之际失去听觉的帮助,自然大感吃力,但是天聋真人仗着绝世奇才手创“聋人三式”,全以眼力判断一切,在终南山上大破黎山“天蚣毒针阵”,从此“聋人三式”名满天下。

  陆介被老人一句“聋子”提醒,想到这“聋人三式”正是破解老人怪招的唯一法门,果然一举成功。

  那老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无比的神色,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陆介,陆介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那老人忽然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全真第――让我想一想,啊,第三十三代弟子,是不?”

  陆介傲然点了点头。

  老人脸上流过一丝紧张之色,大声道:“你的师父是青木还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陆介答道:“家师上青下木,晓辈陆介。”

  那老人白眉一锨,沉声道:“好,好!”

  陆介一怔,可不知道他“好”些什么。

  那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他是说十年之后,现在才是春天,要年底才满十年哩,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陆介听得一怔,忽然想起方才巨鹰之事,忍不住道:“老……老前辈,你为什么要让那只扁毛畜牲啄一口?”

  那老人猛然全身一震,凝视着陆介,缓缓把胸前衣衫扯开,沉声道:“我每天让他在胸上啄一口,不过,嘿,一时可死不了……”

  防介一看,果然老人胸上伤痕斑斑,心中不禁大奇,张口问道:“老前辈,那是何苦呢?”

  老人脸上松皱的皮肉痛苦地抽搐着,他喃喃自语:“何苦?何苦?”

  陆介大声接道:“是啊,您何苦呢?”

  老人右掌猛然一挥,那半截锈链发出呛啷一声,他手掌“噗”地拍在身边巨石上,那三尺见方的青色旋石登时被拍成粉碎。

  陆介心中一震,暗怔:“这老人好深的功力,只怕我用出先天气功也不见得能够如此――”

  那老人忽然怒叫道:“我不要人怜悯,老夫身负弥天之憾,要以肉体上之痛苦来冲谈心灵上之苦痛……”

  陆介吃了一惊,心想:“这算什么?每天让那畜牲啄一口?”

  老人瞧了陆介一眼,怒道:“小子你不以为然吗?”

  陆介用力点了点头。

  老人大怒,却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独自坐下。

  只见老人捧着头苦思,那肮脏破烂的衣衫随风飘动着。

  过了半晌,那老人似乎越来越不高兴了,抬起眼来一脚把一块石头踢出老远,伸掌把一地石粉扫得满天都是,口中还不住地咒骂着。

  他身边没有什么东西了,他左右看了看,烦躁地抬起头来对着天空骂道:“讨厌的天,该死的天!”

  陆介觉得有些好笑,那老人已看到了,怒骂道:“妈的,我以为跑到这鬼谷里来总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那知道,哼……”

  陆介心道:“这老人原来一定是个十分急躁的人。”

  那老人发了一阵脾气,又缓缓坐了下来,万分痛苦地抓着白发。

  陆介忍不住问道:“敢问老前辈姓氏?”

  这句话倒像是提起了那老人的兴趣,他呆呆怔了半天,忽然目中精光暴射,漫声道:“算啦,老夫姓名久不为人所知,已经渐渐淡忘了,而且――”

  陆介看着他,静聆下文。

  老人缓缓道:“而且我的名字实在太长了……”他说的时候,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陆介奇道:“太长?”

  老人正经地点了点头,头顶上的白发随着上下荡着。

  陆介忍不住道:“那么,是什么?”显然陆介有些迷惑了。

  老人看了看他,沉声道:“宇内第一剑!”

  陆介叫道:“这是名字?”

  那老人正色地点头,目光中透着凛然的神情。

  忽然,老人怒吼道:“怎么?你不服吗?”他的长髯籁然,像是真怒了。

  陆介毫不退缩地答道:“有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