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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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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来,自己对于此女,只存厌恶,毫无好感,却是情由何在?缘由何起?

  诸轶凡隐身壁上,疑念丛生,马冰冰却目注他身形转没之处,仍有些神魂颠倒。

  她痴痴立了好大一会儿,方一面转身缓步进入鬼斧峪,一面柳眉深蹙,自语说道;

  “这诸轶凡是我生平仅见的风流潇洒人儿,万一他不来赴约,却便如何?我……我……我真不应该让他溜掉。”

  马冰冰一面自言自语,一面顿足痛悔,却把这些话儿,被那与她相距不到十丈,但却依仗地势,掩蔽身形的“北海神医”诸轶凡听得清清楚楚。

  诸轶凡闻言之下,不禁暗自苦笑,心忖自己对马冰冰毫无好感,但这位“勾漏”门徒,却偏偏青睐有加,叫自己如何消受?

  马冰冰顺着鬼斧峪路径略一转折,便到了“北海神偷”盖方朔所居洞外。

  她起初并未注意到洞外坟头,直等入洞搜索,毫无人迹,颓然出洞以后,方与那坟前墓碑打了一个照面。

  马冰冰见了碑上的“北海神偷盖方朔之墓”字样,方大感意外,苦笑自语着说道:“老偷儿,你怎么死得这等快法,却叫我怎样回转‘勾漏’,对我师傅复命?”

  说到此处,马冰冰不禁又想起诸轶凡来,银牙微咬,顿足叫道:“诸轶凡,你也太以可恨,既知‘北海神偷’盖方朔已死,却不对我明言,反把我支使进这鬼斧峪来……”

  话犹未了,忽然灵机一动,扬眉笑道:“我明白了,诸轶凡的这种举动含有深意。”

  这两句话儿,把诸轶凡听得吓了一跳,暗想男女之间,倘若情投意合,往往能够“胸无彩风双翼飞,心有灵犀一点通”,但自己根本对这“青衣恶煞”无情,此举所含深意,外人谁知,马冰冰却是怎么触动灵机,有所领悟?

  诸轶凡万分惊诧之下,自然更要在暗中注意观察马冰冰的一切言行,倒看她是否真把自己的心思猜对?

  马冰冰螓首微抬,仰视峪上天空中的舒卷白云,颇为得意,娇笑说道:“诸轶凡的神色,颇为骄傲自尊,迥异于一般庸俗男子,他这明知盖方朔已死,却未对我明言之举,显然是要看我如何应付?考验考验我马冰冰的处事能力。”

  诸轶凡闻言,不禁暗叹世间事往往殊途同归,这马冰冰所猜想的出发点,与自己本意完全不同,但最终目的却极为接近。

  马冰冰霍然回头,目注“北海神偷”盖方朔的坟墓,朗声发话叫道:“盖方朔,你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在与我师傅江湖偶遇之时,偷了他的重要物件。如今马冰冰奉命来此,索还失物,虽然三尺土拱,幽明已隔,怛我仍不得不追根究底,以求对我师傅有所交待。”

  诸轶凡听得暗觉这位“勾漏”门下女徒,果然极为厉害,可能恰好合了自己当初的设法利用本意。

  念方及此,又听得马冰冰的语音叫道:“事到如今,我唯一追根究底之法,只有挖坟开棺,因为开棺以后,一来可判断你究系真死,抑或伪装避祸,二来更可看看你所偷我师傅之物,是否殉葬棺内?”

  诸轶凡潜听至此,面露微笑,因为他对盖方朔之死未能全信,早就想开棺一验,但被葛啸群加以阻止,遂打算把葛啸群送走后,再对盖方朔是否真死之事加以试探。

  谁知葛啸群才走,却又来了位“勾漏”门下的“青衣恶煞飘香蝶”马冰冰,诸轶凡遂觉此女大可利用,自己只消藏在暗处,冷眼旁观。便能得知究竟。

  如今马冰冰果然声称挖坟开棺,诸轶凡恰合心意,自然剑眉双轩,暗地凝神注视。

  马冰冰继续叫道:“盖方朔,我开棺以后,你若是假死,马冰冰便海角天涯地搜索踪迹,你若是真死,我便将你骷髅头骨带回‘勾漏’,也好向我师傅交代。”

  说到此处,探手腰间,取出一柄长约四尺,宽才两指,青芒如电,软绵绵的奇形苗刀。

  诸轶凡知道这就是“勾漏五刀”之一,并据马冰冰的“青衣恶煞”外号及刀身青芒色彩,可以断定名为“青芒冷魂刀”,刀锋上定然蕴有足使受了刀伤之人,冷魂急颤,骨髓成冰而死的阴寒奇毒。

  马冰冰持刀在手,内劲微凝,那柄软绵绵的“青芒冷魂刀”,便立告坚挺,刀锋青芒,也越发幻出异彩。

  “勾漏独夫”欧阳彝本身,以及门下青、碧、赤、乌四位号称“恶煞”女徒,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嗜杀凶星,平素屠戳活人,尚从不眨眼皱眉,如今对于一座三尺土坟,更哪里会有丝毫怜惜之念?

  故而,马冰冰刀光挥动,青芒电舞之下,哪消片刻,便从四飞坟土之中,露出了一角棺木。

  诸轶凡看到此处,便欲出面阻止。

  他倒不是突然改变主意,而是因为坟里既然有棺?盖方朔多半真死。

  盖方朔的“北海神偷”之号,向与自己的“北海神医”以及二哥陈靖宇的“北海神相”齐名,如今既已证明他确实萎然凋谢,撒手尘寰,自己自不应再复袖手旁观,坐视这位武当旧识,死后难安,真被“勾漏”女徒劈开灵棺,翻尸动骨。

  但诸轶凡心念才动,尚未出面阻止之际,对面削壁以上,突然飘送过一片娇脆歌声。

  这歌声唱的是:“仁仁仁,义义义,

  莽莽江湖扶正气!

  锄强助弱是英雄,两字误人名与利。

  仇仇仇,恨恨恨,

  一隔幽明便解忿!

  千般恩怨功君消,欺凌怙骨难为训!”

  歌声入耳,引得“青衣恶煞飘香蝶”马冰冰与“北海神医”诸轶凡一齐心头诧然,循声注目。

  作歌人是位年约十八九岁,美秀清丽的宛如凌波仙子,月殿嫦娥的白衣少女。

  她俏生生的,从峭壁间一株横生古松丛中,现身走出,沿枝缓步,一直走到极细松枝末端,仿佛是在那些松针之上,凭虚而立。

  这株横松之上,离地约有八九丈高,山风拂处,松枝荡荡,衣袂飘飘,更使那白衣仙女,似欲乘风飞去,添了几分仙气。

  诸轶凡看得呆了,暗忖此女何人?竟具有如此绝代容光,以及高明得超过自己的轻身功力。

  男看美女爱心动,女看美女妒意生。

  何况马冰冰更从自衣少女的歌声以内,听出颇有讥讽自己,不应向枯骨寻仇之意,遂柳眉扬处,“青芒冷魂刀”的刀光再掣,坟土狂飞,现出了埋在其中的整口棺木。

  诸轶凡泰然不动,视若无睹,因为他料到那位少女,既已作歌讥劝,必不袖手,自己乐得先在暗中观察观察这位风华绰绰的天人仙女,究竟是何来历?

  马冰冰见坟中棺木既现,便挥手一刀,劈向棺盏。

  半空中人影电飘,疾风天降,那位白衣少女果如诸轶凡所料,飞到当场,用手中一段松枝施展“织女投梭”招术,点在了马冰冰“青芒冷魂刀”的刀身之上。

  马冰冰手惋一震,“青芒冷魂刀”硬被荡开数尺,并因生恐对方乘着自己门户洞开之际再加袭击,不易防御,遂就势飘身,闪退出一丈三四。

  谁知那白衣少女毫未追袭,只是站在坟前,向马冰冰嫣然叫道:“这位姊姊不必惊慌,只要你不再欺负业已身死的失去抵抗能力之人,我对你便毫无敌意。”

  她发话之际,神光满面,风姿美到极点,也端庄到了极点,那种高华气质,简直有点望若神仙,不敢逼视。

  马冰冰看在眼中,先是由惊而恨,后是由妒生嗔,竟在眼角眉头间腾起了一片杀气。

  她手横“青芒冷魂刀”,向前走了两步,目注白衣少女,沉声问道:“你和这棺中之人是至亲?还是好友?”

  白衣少女摇头笑道:“一非至亲,二非好友,我连这棺中长眠之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诸轶凡听得暗中起敬,因为这白衣少女,对无关利害之事,仗义勇为,挺身卫道,正是“侠”字本义。

  马冰冰冷笑说道:“既然你不认识棺中之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说道:“江湖游侠之辈,最爱管的便是这等闲是闲非,所谓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

  马冰冰在理论方面,辩不过对方,只得咬牙叱道:“我倒看你有多大能力?敢夸称要管尽不平之事。”

  语音方落,青芒电挥,“长虹贯日”、“玉带围腰”、“疾风扫叶”三绝招回环并发,猛攻白衣少女,使丈许方圆之内,布满了刀光劲气。

  白衣少女身形微动,倩影飘飘,以一种轻灵无比的神奇身法,几乎未离原地,便把马冰冰三招猛烈攻势完全避过。

  诸轶凡看得暗中好生敬佩,心想:这位白衣少女的一身轻功,委实已入化境,不知其它功力是否也能达到这等境界?

  他念方至此,马冰冰业已收刀卓立,戟指白衣少女,咬牙叫道:“好贱婢,你……你欺入太……太甚!”

  白衣少女听她口出不逊,不禁秀眉微蹙,讶然问道:“你自己猛下辣手,逞凶欺人,怎么反倒打一耙,说我欺人太甚?”

  马冰冰厉声说道:“武林人物,讲究的是性命如芥,气慨似云,彼此两意相投,无妨刎颈全交,倘若一言不合,即当流血五步,你若非对我马冰冰过份轻视,却……却……为何不……不……拔你肩头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