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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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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啸群躺在石上,勉强睁目看去,只见那壁虎形的怪物业已出了泥沼,正向自己缓缓爬来。

  这怪物果然是只绝大壁虎形状,长的与井天坪水洞中所遇的四足蓝蜃有些相像,只不过多了一身癞包,色呈灰褐而已。

  葛啸群情知怪物一到,自己立遭不幸,遂想赶紧逃走。

  但他如今业已有心无力,逃走之念虽起,四肢却软绵绵的,不能动转,连一双眼皮都越来越重,有些无法睁开。

  壁虎形的怪物,爬得越来越近。

  葛啸群的眼皮重得越来越甚。

  终于,他在看见壁虎形的怪物,业已爬到距离自己仅约三尺之际,眼皮便沉重得无法再睁地阖了起来。

  但葛啸群虽全身绵软无力,眼皮沉重难睁,但心中却还明白。

  他暗中算计,如今那壁虎形的怪物,仍在缓缓前爬,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三尺……两尺……尺半……

  完了,鼻中已闻得一般浓浓奇腥,怪物已爬到面前,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从此完蛋。

  葛啸群脑中一晕,失去知觉。

  但他这条小命,并未从此完蛋,只是暂时人事不知,而那只壁虎形状的怪物反倒僵毙在他身侧。

  其中关键,自然还是因为葛啸群身边藏有华冰所赠送他的那粒“押忽大珠”。

  直等葛啸群梦回丰都城,魂返鬼门关时,慢慢恢复知觉,见了这种惊人事实以后,方想通了其中缘故。

  他摸出那粒“押忽大珠”,放在颊上亲了一亲,一面销魂刻骨地感念华冰对自己的深重恩情,一面也深惊苗疆行路之难,自己空负一身上乘武功,今日若无这粒珠儿,岂不早被怪物拖下泥沼?糊里糊涂,做了冤魂怨鬼。

  葛啸群想到此处,忽然间发现手中还持着那根尚余两枚

  朱果的断枝,不禁“呸”了一声,赶紧甩掉。

  他沁出一身冷汗,暗忖人生在世,真应恪守本分,不宜乱作占便宜的打算,自己今日便误把这种有毒的鲜红果实,当作罕世难逢的道家朱果,要想侥幸一番,结果几乎断送掉一条小命。

  幸亏此果虽具毒力,并不太强,自己自幼修为,内功极厚,否则,外来怪物,纵能被“押忽大珠”所制,脏腑间的毒质,却仍足使自己身遭惨死,埋恨黄泉。

  葛啸群一面惊心,一面继续前行,并服食了几粒自炼灵丹,以提防脏腑间尚有余毒未净。

  苗疆行旅,怪异极多,葛啸群虽已战战兢兢,又哪里能够平平稳稳地进入野人山境?

  他尚未离开高黎贡山,便在行经一片山崖之际,听得崖后响起了节奏热烈的“咚咚”皮鼓声息。

  葛啸群因时属夜间,一轮明月,正起东天,遂知道所闻“咚咚”鼓声,可能是有苗人,在崖后举行什么拜月大会。

  一来,“金环恶鬼”姬拉便曾邀约葛啸群参与他们“落魂教”的“拜月大会”。

  二来,葛啸群初入苗疆,对于耳闻已久,尚未曾目睹过的各种苗蛮风俗,颇有好奇之感。

  由于这两种因素,葛啸群听得“咚咚”鼓响以后,便立意翻上崖头,藏在暗中,悄悄见识见识。

  心念既动,轻功立施,十来丈高的山岩,哪里看在葛啸群的眼内,一度点足,两度腾身,便自悄无声患地到了崖顶之上。

  崖后,是一片宽广石坪,石坪上火把熊熊,约有四五十个半裸苗人,正在作一种奇异集会。

  除了三个年老苗人席地而坐,以及另有两个苗人在不时“咚咚”击鼓之外,其余四十来个苗人,却各执锋利长矛,把一名颇为美艳的年轻苗女团团围住,并做出投矛姿态,仿佛要把那年轻美艳苗女,乱矛钻尸,置于死地。

  葛啸群的师父葛文钦及师母石珠娘,先是文人,后参武学,但均胸罗万有,博古通今。

  加上他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更是久走风尘人物,十年苦学之下,无论文武两艺,所获极多。

  故而,葛啸群除了少数必须亲身经历,才可有所领会的特殊事情以外,对于一切有关学识,所知确已颇称丰富。

  如今,他伏在崖顶,见了崖下情形,便不仅知晓那名年轻美艳苗女为何被困重围,将被处死,并可略微听懂群苗所作啁啾苗语,辨出他们是一种人数不多的“藤甲苗”族。

  原来,那名年轻美艳苗女,名叫“乌蒂”,因丈夫外出,小叔见色思淫,企图染指,乌蒂颇为贞节,加以坚拒,她小叔恼羞成怒之下,遂捏造谣言,在族中长老前,举发乌蒂空房难守,与族外男子通奸。

  “藤甲苗”族,最恨妇女不贞,一有奸情,立加处死,刑罚并极为严厉惨酷,族中长老闻得乌蒂小叔密告,自然极为震怒,遂立将乌蒂传来,加以审讯。

  乌蒂口呼极冤,但因深知丈夫手足情深,只是自行辩诬,并未将小叔欲加逼奸之事说出。

  有人告发,有人呼冤,而无法判别谁曲谁直之下,遂只好诉诸迷信,凭天而断。

  但“藤甲苗”族的这种迷信方式,却对乌蒂大大不利。

  这方式是被告几乎全裸地站在场中,连平时护身“藤甲”也不准携带,由全体族人,分为男女两拨,围在两丈四尺以外,向被告投掷锋利长矛,倘若被告能在飞矛如雨之下不伤不死,便认为是苍天为其辨冤,立即宣告无罪,否则,便活活被乱矛攒身,尸如肉酱而死。

  苗人飞矛,向称绝技,如此矛雨横飞之下,照说决无侥幸之理,但事实上,却往往也有例外。

  因为男女两拨,各有一人率先掷矛,男苗中,定是犯妇本夫,女苗中,则推选一名平素矛法最佳之人充任领导。

  第一矛掷出以后,群苗立即纷纷出手,但习惯上,他们所用手法,却均遵从率先掷矛人的心意。

  譬如犯妇本夫,不信其妻有淫乱行为,或对其妻尚存矜怜之念,便可把第一矛准头略偏,稍差毫厘地掷向犯妇身侧,则其余男苗也就纷纷效法,用他们掷矛特技,使群矛如雨的在犯妇前后左右插成一片矛林,而决不伤及犯妇的半丝毫发。

  女苗方面,要能获得女苗率先掷矛人的怜惜矜念,却是比较为难之事。

  如今,乌蒂之夫业已归来,“藤甲苗”族长老,遂选择月明之夜,举行这场“飞矛天审”集会。

  开始掷矛之前,三位族中长老少不得还要对举发之人及被告犯妇,重复询问一番,遂使藏身崖顶的葛啸群对整个事实有了了解机会。

  他根据自己眼力,觉得被围围中,名叫乌蒂的年轻美艳苗女,一脸凛然正气,决不像是淫贱之人,而她那小叔,却貌相阴险,目光不正,分明是个邪恶之辈。

  葛啸群具有这种看法,大可冒充神,在暗中一显威灵,利用苗人迷信心情,搭救乌蒂的性命。

  他念头方动,崖下群苗已把所围圆圈扩大,似乎即将开始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