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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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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原来竟是一大张七彩牛皮,用四根粗如人指的百丝绳,在四角吊起,成了一具锦兜形状。

  春梅嫣然笑道:“葛少堡主,请上‘锦云兜’,这是我教主别出心裁特制的上下绝顶工具,乘坐起来真是又舒服又迅速呢!”

  葛啸群眉头微皱,飘身纵入那“锦云兜”,只听得春梅提气一啸,百丈丝绳便似有辘轳急转般,电疾向上卷起。

  哪消片刻工夫,便到峰顶,葛啸群双足微点,纵出“锦云兜”扫目巡视四外。

  他以为“冰心天女”花如梦既派了八名侍名,迎接自己,则在峰顶之上,定然现会有一番排场。

  谁知这种猜想竟完会不对,在峰顶相待之人,虽是“冰心天女”花如梦,却只有她独自一个。

  葛啸群还有一种猜想,就是认为花如梦若非以女装相见,便是一袭绿色儒衫的文士打扮。这种猜想又告不对,花如梦虽是文士打扮,但穿的却不是绿色长衣,而是一件粉红儒衫。

  葛啸群见于这件粉红儒衫,不禁更添了几分惭愧,几分怅惘。

  因为,自己当初与花如梦在泰山订交之时,她便是穿着这一件粉红儒衫,化名华冰,与自己结为好友。

  后来,冰洞遇蓝蜃,误中奇淫毒气,迷神乱性,欲火煎心之下,花如梦拼舍女儿清白,委身相救之际,含羞轻褪的,正是这件粉红儒衫。

  如今旧物宛然,旧事如梦怎不使葛啸群俊脸通红,愧愧然,惘惘然的,好不意乱情迷。

  花如梦见了他这副神情,便淡然一笑,指着自己身前的一块青石,冷冷说道:“葛少堡主请坐。”

  这一声“葛少堡主”叫散了葛啸群的凄迷情思,他微退半步,目光中充满了惊奇神情,凝望着花如梦,颤声问:“花妹,你……你……你叫我葛少堡主?”

  花如梦双眉微挑,反向葛啸群问道:“我不叫你葛少堡主,却应该叫你什么?”

  葛啸群一向辩才无碍,但如今却被花如梦这劈头一棒,打的糊里糊涂,呆了片刻,方期期艾艾答道:“你……你……你至少也应该像……像在泰山订交时一样,叫……叫……我‘葛兄’,不应该把个‘兄’字,改……改成少堡主吧?”

  花如梦两道目光,锐利如刀,注视着葛啸群,“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不错,我最少应该叫你一声‘葛兄’,或是更亲热的称呼。但泰山别后,你根本把在蓝蜃奇毒下,舍却女孩儿家最宝贵的清白之体,来救你的‘冰心天女’花如梦,忘记到九霄云外……”

  葛啸群见花如梦一面说话,一面业已伤心难禁地珠泪泉流,语言呜咽,遂急忙接口叫道:“花妹,你不要这样伤心,我何尝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你临行所书的那首‘爱煞朗君绝世才,不辞孕毒苦怀胎,苗疆嚼尽相思味,但盼君早日来’诗儿,我时刻在念,只等崂山事了,便立即赶住苗疆的呢!”

  花如梦对于他这番解释,越听越气,银牙微咬说道:“我恨你就恨在这‘赶赴苗疆’四字之上。”

  葛啸群度然问道:“我是为了花妹,才赶赴苗疆……”

  花如梦不容他再往下说,便柳眉倒竖的,嗔目厉声叫道:“你是为了我么?不赴苗疆还好,一赴苗疆之下,既把我师父害死,又把‘落魂教’弄得瓦解冰消,更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做了毒龙峒驸马。”

  葛啸群苦笑道:“花妹,你容不容我解释?”

  花如梦咬牙说道:“我要你来,便是望你有个合理解释,否则,我怎能平得下这口气去?”

  葛啸群在石上坐下,缓缓说道:“花妹肯听我解释就好,我对惹你生气的三件事儿,一一叙述给你。”

  花如梦银牙紧咬,脸色如霜,在葛啸群对面坐下,静听他怎样说话。

  葛啸群问道:“花妹既已听说‘落魂教’瓦解冰消,可知道详细经过?”

  花如梦点了点头,葛啸群继续笑道:“花妹既知详情,便省下我不少唇舌,请想令师之死,与我何干?她分明是为了情孽纠缠,沉沦欲海,才同‘陇右神驼’皇甫正老前辈同归于尽。”

  花如梦想了一想,点头说道:“算你会说,关于这件事儿,我不怪你就是,只恨皇甫老驼子已死,使我无法为我师父报仇雪恨的了。”

  说到此处,又是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葛啸群因此事不便相劝,遂索性不去理她,又复剑眉双轩,朗声说道:“关于‘落魂教’冰消瓦解之事,我不推卸责任,但却是‘落魂四鬼’主动邀我赴会。”

  花如梦星眸含怨地,微带怒色问道:“我知道‘落魂四鬼’主动掀起风浪,但你难道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稍留余地么?”

  葛啸群目闪神色,扬眉笑道:“花妹名列‘落魂教’主要人物‘双龙四鬼一枝花’,自然知道‘落魂敦’的一列举措是否正当门派?我正是为了期使花妹能够于淖中拔足,才不顾艰危深入落魂谷,想把‘落魂教’彻底毁去。”

  花如梦默然片刻,点头说道:“好,这件事算你解释得好,我也不计较,但关于弃旧变新,身为毒龙峒驸马一节,你总百喙难辩了吧?”

  葛啸群长叹一声说道:“花妹,说来也许会令你惊奇,这件事儿,不仅不能怪我,还要怪你。”

  花如梦果然尖声叫道:“天哪,这是什么理由呢?你到毒龙峒去跨风乘龙,偎红依翠,还能怪得着我么?”

  葛啸群叹道:“我要怪你之处,就是你在泰山冰洞留旧之际,不应该不告我真实姓名,只叫我凭藉那枚‘指环’及那粒‘押忽大珠’,去往苗疆寻找。”

  花如梦好生不悦地沉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对,怎能怪起我来?我不是在留旧之上,说得分叫,只要一进野人山,便可凭藉这两件东西,问出我的姓名来历?”

  葛啸群苦笑说道:“我当时对你既感深思,又感深情,简直相思欲绝,故而一进野人山区,便向人打听这枚‘黑铁措环’及‘押忽大珠’的主人是谁?”

  花如梦扬眉问道:“难道你问不出来?我那两件东西,敢说威震苗疆,会有人不认识么?”

  葛啸群苦笑答道:“问不出来还好,就因为一问便知,才使我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花如梦对于“落魂教”冰消瓦解之事,虽然知之甚详,但对于葛啸群苗疆乘龙之事,却仅悉大概,故在闻言之下惊愕问道:“此话怎讲?”

  葛啸群皱眉答道:“那人见了‘黑铁指环’及‘押忽大珠’以后,竟毫不考虑,应声答道:这两件东西,是‘毒龙公主’姬玉花片刻不离随身佩带之物。”

  花如梦恍然大悟,恨恨说道:“哎呀,我倒忘怀了,我和姬玉花情如姊妹,互易珍物,她身边果然也有一粒‘押忽大珠’及一枚‘黑铁指环’。”说到此处,妙目中忽又蕴怒笼威的,冷然问道:“我听说你当众降马,才得招亲。”

  葛啸群点头说道:“不错,我既闻此语,自然以为泰山冰洞的梦里情人,就是威震苗疆的‘毒龙公主’,遂欣然当众降马。”

  花如梦截断葛啸群的话头,冷笑说道:“你毕竟把话说漏,露出马脚来了。”

  “我露出什么马脚?”

  花如梦冷笑说道:“我若是‘毒龙公主’姬玉花,怎么还会对你来什么降马招亲?我们在泰山冰涧不是早就……”

  语音至此,倏然而顿,玉面上飞起了两片红霞,羞得说不下去。

  葛啸群看得心中一阵荡漾,含笑说道:“花妹,我那时错会意了,姬玉花越是要我当众降马招亲,我便越发以为她就是泰山旧侣。”

  花如梦秀眉微皱,沉声问道:“我不懂你的话儿,姬玉花要你当众降马招亲之举,有甚深意,却怎会使你以为她是我呢?”

  葛啸群苦笑答道:“泰山之事,虽然恩隋似海,终嫌男女苟合,有点难于告人,我遂以为你是故意利用苗疆降马招亲风俗,来使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风俗,成为夫妇。”

  花如梦听得怔了好大一会,方自叹息说道:“你真是想入非非,但却也不能说你想得没有道理。”

  葛啸群愧然说道:“就这样错中铸错,越错越深、等到米已成粥,木已成舟,方使我惭惶无地,几乎想拔出你送给我的‘赤芒化血刀’来,自刎而死。”

  花如梦妙目之中,泪光微转,幽幽一叹说道:“你既会有这种想法,我就原谅你吧!”

  葛啸群真想不到一场预期极为严重的情海波涛,竟如此轻易的平息,不禁喜心翻倒。

  常言说得好,“乐极易生悲”,就在葛啸群眉开眼笑之时,花如梦忽然又咬牙叫道:“你且慢高兴,我可以原谅你,却不能原谅那姬玉花呢!”

  葛啸群的满心欣悦兴头,果被打断,微吃一惊,目注花如梦问道:“花妹,你们是要好姊妹,为什么不能对她原谅?”

  花如梦咬牙说道:“尤其是好姊妹,才越发不能原谅,因为姬玉花她不该夺去我的丈夫。”

  葛啸群摇头笑道:“花妹,你这话说得好没理由。”